第213章 广寒秋（17）
秋山寂清，秋容空廖，草色渐渐枯黄，树上尚未凋落的叶子，在秋风中也瑟瑟发抖。 天天渐渐转凉，山上的风尤其清冷，庙会过后，颜字号的布桩生意便打出了名号，甚至有临城的人慕名而来，借此机会，在临城筹备开几个布桩，而颜记医庐的生意也非常好，可能有再开的打算。 颜家生计之事已全部交给颜修，如他所愿。 公子诡传来消息要再去一次大陵苑时。 到了公子诡的府上，方知宫里传来消息，齐王传公子诡面圣，新的一批刺探杀手无论是情报还是刺杀的身手，都比宫中的人马强出许多，据说齐王很满意。 这一次管事虽然还是那么严肃，但显然比上次亲近许多。 颜青坐在座位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长箫。连一身黑色官服的公子诡进来都没察觉。 公子诡站在门口，瞧着发着呆的她，当她集中精神与他谈判的时候，当她说着谄媚的话拍他马屁的时候，当她与他一起前行的时候，都不曾出现过这种表情，这种厌倦的、疲惫的表情…… 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他轻咳一声，“你这个江湖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嗯？如果我是一个想杀你的人，你现在岂不是一具尸体？” 颜青闻言手一抖，抬头见到公子诡，脸上漾开洋溢的笑容，“殿下，您回来啦！” 这个笑容太灿烂，从厌倦一下子转到谄媚，转得太快，公子诡心里一颤，别过头，径直走向主位。 颜青笑容一顿，目光随着公子诡的身影走着，仍没停止那种谄媚的笑。 公子诡叹息一声，“如果你仍然是那种表情的话，那你出去吧！我没话跟你讲。” 颜青闻言，笑容慢慢收敛，歪着头凝视着他，目光微恼，淡淡道，“殿下是唯独不喜欢我对您的谄媚，还是因您常常对别人谄媚而感到无比厌烦呢？” 公子诡冷哼一声，“伶牙俐齿！……颜世颜顾倒是难得的人才，留下我要了。” “家主的本意应该是想让他们回颜家，但我不想，带回颜家，他们的下场一定是死。”收起了那别扭的谄媚，颜青觉得她轻松多了。 “哦？为何？”公子诡好奇地问着，这样的人才，不是该留着吗？ 颜青满脸的嘲讽尽现，“家主一定会时时怀疑他们被殿下收买，到时，不管真假，结果都是被颜回杀死。所以，”颜青恳切地望向世子，“殿下，您若有心收留他们，请您务必用人不疑，他们不过是讨生活而已，只要您真诚待人，他们势必会为您拼上性命的。” 公子诡望向她，此时的颜青正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像刚进来时看到的那幅落寞、厌倦的样子？ “既然，颜家是这么的折磨人，姑娘……为何不离开呢？”这句话，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口。 颜青惊讶不已，猛然抬头，撞见他怜惜的目光，她微的一愣，然后笑了，“殿下，您忘记了吧？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没有完成，我离开了，谁来完成？” 公子诡突然想到，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杀颜回。 两个人故意绕开了这个话题，聊了几句。接来了宫里交接刺探杀手的人，便一齐前往大陵苑。这个队伍，正式更名为镇抚司，直接向皇帝负责。 颜青哪里知道，只因她这一独特的想法，却将这个镇抚司流传至整个封建社会，无论怎么改朝换代，镇抚司更名无数，却一直存在着，以至后来明朝的锦衣卫，清朝的銮仪卫都是效仿镇抚司的行为。 到了大陵苑，见了那三十五个人，各个身着黑衣，面容冷峻，比之前的样子看起来训练有素许多。 正常的交接以后，那个宫里的人便带着这些人分批离开了。 照事先约好的，公子诡留着颜世颜顾，要培养出一批属于他自己的刺探，这种事情被齐王知道了，岂不谋逆？“殿下，您要万分小心。” 颜青的目光转向颜世颜顾，“两位师兄，下次见面已成陌路，各自珍重，告辞！” 二人行礼，“珍重！” 彼此做了最简单的道别，便离开了。 到了岔路口，该与公子诡分别之时，便听公子诡说道，“颜青？” “嗯？”没想到公子直呼了她的姓名，转头看着公子诡，简单的红衣装扮，半绾的发髻上三支发簪依旧，缎子般的青丝随风飞扬，她骑在骏马之上，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公子诡停顿一下，看着颜青。 颜青对他直呼姓名并未在意，见公子诡没有说话，便问道，“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我能与你单独说说话吗？”公子诡终于开口说道。 颜青想都没想，便说好。 两个人牵着马走在千年古道上，在这个一马平川的土地之上，想隐藏个人很不易，挑在这个地方说话，是有什么秘密吗？ 公子诡站下，看着远方，颜青也随之停下。 一抹殷红色的夕阳挂在天上，大片大片的白色云朵在夕阳的映辉下呈现出如火焰一般的嫣红，微风徐徐地拂送来一阵阵秋香。 颜青看得呆了，这么美的景色，原来不停下，是看不到的。 “颜青，你在颜家几年了？”公子诡缓缓开口。 颜青迟疑了一下，应道，“有……十二年了吧！” “这些年间，你就没想过要离开吗？”公子诡看向她。 颜青嘴角微微牵起，“离开？逃亡吗？” 公子诡微皱着眉，她脸上的表情很是落寞，“你还是想过离开的，是吗？“ 颜青皱着眉看着他，这个人……是在怀疑她会离开吗？“殿下请放心，杀颜回的事情正在计划中。“ 公子诡轻叹，他缓缓说道，“它日若你离开颜家，尚无可去之处，那么，你可以来找我……虽然不能给你奢侈的生活，但简单的衣食住行，还供得起。至少，可以保你平安。” “……”颜青偏过头看着公子诡的眼睛，确定他是真诚的以后，她报以温柔一笑，“我可以吗？” 我可以离开颜家吗？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吗？ 师父说过，每个人都应该，倾其所有，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她……也可以吗？ 见公子诡点头，颜青知他是以为自己问可以得到他的庇护吗，她没有解释，接着说道，“公子这一番心意，颜青心领了，它日若有命离开颜家，我会考虑的，到时，您别嫌麻烦就好！” “你在敷衍我吗？”公子诡看着她的表情，问道。 颜青轻轻叹息着，缓缓而坚定地说道，“公子，请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无谓的感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