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头一遭
直到第二天晌午的时候，老大膝下的一双儿女才姗姗前来见过季长陵，老奶奶很信佛，每天都要把自己关在家中的禅堂内念上几百遍的经文，今天季长佑也早早去外出奔波了，据说是生意上有了些门路，要赶在年前谈妥当了，放下心中大石，才能过个安稳年。 “见过三叔。”季曼之和季墨成两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可算是做足了功夫，心里面却竟是不耐烦，若不是自己的爹爹逼着，他们才不会理会季墨轩一家人，对他们来说，季墨轩一行人的到来，可没有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只不过是家里多几个人，几双筷子的事情，真的是比水还要平淡。 季长陵当然不知道自己眼前的两位小辈的想法，依然做着一个慈祥长辈，“曼之身体不适就要修养，有心就好。” 季曼之轻声说道：“昨天确实有些昏沉，睡了一夜之后，今晨起来已经好多了，本应该马上过来见过三叔的，可怕三舅几日车马劳累，今天会起得晚，所以也不敢打扰。” “呵呵，女儿家就是细心。”季长陵本还想说她日后定能做个贤妻良母的，可是想到季曼之已经嫁过一次，就没说下去，赞了一句之后就对季墨成说道：“墨成最近学业如何？” 季墨成道：“最近常在陆师左右听其教诲，受益良多。” 季长陵惊讶道：“对了，昨日在席上大哥似乎是说过你拜了先生，当时也没机会细问，你口中所说的陆师，想必就是你的先生了？” “正是。”季墨成有些得意的点头道，季长陵又道：“陆师……莫非是陆少卿先生？” 看到季长陵吃惊的表情，季墨成得意之色更胜，这大概是他唯一能拿出来炫耀的东西了，“正是先生名讳。” “真是想不到，墨成好福气啊。”季长陵喃喃低语道，陆少卿的名声很早就出来了，季长陵还在家中捧着书卷寒窗苦读的时候，和他年龄相仿的陆少卿就已经少年成名了，虽然是靠着家族和父亲才能如此早就才名在外，可他也确实有着和名气相符的才学，即便是脱离了家族，像他这样的人，成名也是迟早的事情，季长陵对他，也是真心的佩服。 “有如此良师，墨成你可要越发勤奋，别让陆先生失望才是。”季长陵回头望了一眼，有些失落，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和墨轩也没见过几面，趁着这个时候多聊聊，都是一家人，免得生疏了。” 季墨轩被刚才季长陵突然的回头一眼看的蒙住了，直到他走后还是想不明白这一眼包涵着什么意思，现在只剩下季家小辈三人，季墨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季曼之，娉婷走来，浑身上下都流露出妇人的妩媚，轻笑说道：“小堂弟，这段日子过的如何？” 季墨轩总觉得她笑中有其他意味包涵，不明意思，回道：“堂姐关心了，吃得好睡得下，也无甚大病，这一年来过的还算安稳。” “哦~~~”季曼之稍稍理了理身上衣物，似是不经意的说道：“听说前段日子，我们吴县的苏宾白苏公子纳了个妾侍，好像叫做……叫做什么来着，反正是商贾出身，也是钱塘人，小堂弟也应该认得的。” 季墨轩冷的一笑，已经看出了季曼之的心思，自己退婚的时候，季长佑也在场，虽然他不是什么乱嚼口舌的人，不过怎么一件事情，于情于理肯定是已经告诉给季长恒听的，眼前的一对堂姐弟又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季曼之明知故问，无非就是想让自己难堪，这对姐弟，对从前的呆傻表弟，可是没少欺负。 “如果我没猜错，那女子应该叫做吴心妍，曾是堂弟我的未婚妻子。”季墨轩微微一笑道。 后面的季墨成听后，脸上不由露出嘲笑，季曼之故作惊讶，吃惊说道：“早就听说表弟有一门婚事在身，想不到就是那个女子，虽然苏公子比起表弟确实是女儿家更好的归宿，可明明是有婚约，却还去勾引外面的男子，简直就是不知廉耻，这等行为，真叫人感到……羞耻，此等女子，堂弟也不必为她伤心难过，弄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 季曼之装得很是愤慨，还不忘狠狠地贬低季墨轩，直看的他心中摇头，为何自己会有这般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亲戚，季曼之见他沉吟不语，以为自己的话真的说中他的痛楚，劝慰道：“男人大丈夫何患无妻，小堂弟何须如此。” 说了那么多，可季墨轩始终沉默不理，真跟个呆子一般，季曼之也难免有些意兴阑珊，无趣道：“堂弟可既然不愿和堂姐我谈谈心事，那表姐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摇摆着腰肢，就要离去，在经过季墨成的时候，停下来小声的说道：“怎么？你还不肯走？” 季墨成犹豫片刻道“阿姐先走，我和堂弟好好聊聊。” 季曼之美眸一转，轻声道：“也不知道你这小子又在想些什么东西，既然你如此好的兴致愿在这里耗时间，那就待这儿吧。” 谈好之后，季曼之唤来在旁侍候的丫环，搀扶着离开。 季墨轩远远的瞧季墨成还没有走，微笑道：“不知堂哥还有何事？” 季墨成大步走来，亲切的抓住季墨轩的手，笑道：“堂弟，我们一年也就只能见上一次面，每次还都是来去匆匆，也没在吴县多留几日，今日表哥就尽地主之谊，带你去吴县好好逛逛，虽然吴县没有你们钱塘的西子湖，可景色却一点也不输给钱塘。” 季墨轩大觉古怪，想这堂哥也没有那么好心，皱皱眉头就要拒绝，“反正表弟我暂时还要在吴县住上一段时日，有的是机会，不如改日好了。” “择日不如装日，就今天好了，我诚心邀请，堂弟不会是要拒绝吧？”季墨成道。 “这……好吧。” “就这么说定了，带我整理一下就带堂弟逛吴县去。” 说是去整理，一晃眼就花了大半天时间，直到天快黑了的时候，季墨成才又过来找季墨轩，上下打量了一下，愣是没看出来他的身上有什么变化，虽然还是有些疑虑，可季墨轩也实在抵不过季墨成的热情，只好被他扯出了季家。 出了季家祖宅，季墨轩也不识得路，就任由季墨成带路，也不知道天都快黑了，又是天寒地冻的，吴县到底有什么地方好玩，直到他们穿街过巷，到了一条酒楼，妓院，鳞次栉比排列起来的街巷，才隐隐察觉到季墨成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果不其然，又走了几步，他们俩就停在一间妓院门前。 “堂哥，你就是要带我到这里来？”季墨轩撇了一眼季墨成，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光顾过这些做皮rou生意的地方，这还是头一遭，有点不好意思，“恐怕有些不好吧。” 季墨成哈哈大笑：“小堂弟，你做人太老实了，男人逛妓院，那是一种应酬，里面还有吴县的数位公子在，咱们进去打声招呼就走。” 季墨轩见无法推脱，便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只见许多女子见到生面孔，纷纷朝他招手呼唤，季墨轩也不知应该如何应付，只好含笑点头，紧跟在季墨成后面，姑娘们瞧他模样窘迫，嘻嘻欢笑。 走进楼下花厅，季墨成四下一瞅，昨日的几个公子还有楚黎晏都在原来的老位子上坐着，就径直走了过去。 “几位。”季墨成上前打了声招呼。 “哟，季公子今日来的早，怎么，陆先生今天没留你？”一人正要举杯，就看到季墨成前来，开玩笑似的说道，又斜过脸看到他身后站着的季墨轩，问道：“不知后面那位，又是何人？” 季墨成笑道：“这是我的堂弟，听说今日江南才子尽座于此，就跟着过来见识见识各位的风采。”说罢，隐晦的支起胳膊肘顶了顶后面的季墨轩，季墨轩一进这里就被弄得心神不属，原先的话也没听清楚，但看季墨成眼色示意，才道：“各位公子。” “来来来，都坐下……今天来了两个季公子，要怎么叫才好，有趣有趣。”已经喝的微醺的楚黎晏倚在昨日的那位柳儿jiejie身上，张口笑道。 季墨轩坐了下来，依然有些拘谨，说道：“在下钱塘季墨轩。” “那以后就叫你钱塘季好了。”楚黎晏笑着拍手，看起来是非常满意自己想出来的叫法，她身旁的柳儿jiejie“噗哧”一笑，急忙衣袖掩面，“爷总是没个正经的。” “钱塘季墨轩？”在座的一位公子想了想，咋一叫道：“我想起来了，可不就是季公子酒后失言，曾经提过的那个被退婚的堂弟嘛。” 众人一听，像是勾起了回忆恍然大悟，不过立刻就想起事主就在眼前，要说是非也不是这个时候，咳了几声，清清嗓子，众人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季墨轩轻声叹息，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