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论情
张风一听这话,马上就想到这丫头肯定是在怕鬼,嘻嘻笑道:“保护你的那个老伯不是说过了么,阵台这里安全着呢,不会有怪物过来,有啥好怕的?稍微要当点心的是,今日林子里死了这么多人,可能会有冤魂出现,不过,死的人大多是商夫,他们生前服你管束,死后肯定也不敢为难你。” 此言一出,商灵儿毛骨悚然,恼火地说道:“世上哪来的冤魂?你干嘛说这种话吓唬人。” 张风指着阵台上被老伯杀死的那个青年的尸体,表情认真:“郡主殿下,你别不信,那个人被念力之火烧死,虽然断了生机,但血rou完好无损,冤魂最偏爱这样的身体,可以借尸还魂,一会儿就算那个人突然活动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具尸体与火堆隔了七八米的距离,并不算近,但终究是个死人,大晚上的乍望过去难免会发慌。 商灵儿对那尸体早就起了惧意,听张风这么一说,更是骇得脸色惨白,头皮一阵发麻。她扯着张风的衣袖,肃然说道:“张风,不许你再说这种话。” 她语调中颇有点命令的意味,张风好觉没趣,不再吭声。 商灵儿默然片刻,忽又开口:“张风,秋伯已经为你种灵了吧?你方才睡觉前闭目盘坐,是在冥想么?有那么一会儿,你脸上出现了一丝血色,变得跟正常人没有分别了。看来修练念力真能够治你的病。” 张风点了点头,“我现在只是初入门,想要治病还早着呢。” 商灵儿说道:“你到外界治病,真地只是为了娶那个叫娟子的女孩么?你们断崖城的人真奇怪,小孩子说话跟大人似的,才多大的年纪呀,也好意思谋划结婚的事。” 张风说道:“我可不小了,今年热季结束时,我就满十四岁了。我们那儿年满十六岁就能嫁娶,算起来,再过两年,我便能讨老婆了。” 商灵儿说道:“我去过许多大城,男孩都是要满二十岁才成家的,对比下来,你们断崖城简直是胡闹。” 一个小丫头也配批评断崖城的传统? 张风有些来气,“你们木国的男的兴纳妾,一个人讨好几个老婆,那才是胡闹呢。你jiejie嫁过去的火国也好不了多少,听说那里离婚的事情非常普遍,两口子稍有不合便解除婚约,乱得不得了。” 这些事都是学馆的老师在课上即兴讲的,张风记在了心里,现在正好用来驳商灵儿的面子。 商灵儿脸色又沉下来,“你从哪里听来的疯话?木国虽然不禁纳妾,但真正纳妾的人却很少,怎能算胡闹。至于火国,是男女最平等的国度,婚恋皆凭本心,不受外因约束,多好的一个地方,怎么就乱了呢?” 张风说道:“如果心不稳,凭心行事哪有不乱的?我们断崖城的人好就好在心志坚定,能够从一而终。” 此语亦真亦假,真的是,断崖城夫妻受风俗约束,必须携手共度一生,就算是一方早逝,另一方也不准再婚。假的是,鳏夫寡妇搭伙过日子的事并不鲜见,只不过拿不到官方的婚约契文罢了,再者,已婚男女见异思迁的事也偶有发生,绝非所有人都能从一而终。 商灵儿不明就里,真以为断崖城的男女格外专情,她怔了片刻,不服气地说道:“你一个小孩子,哪懂大人的事?我不跟你说这个了。” 张风冷笑道:“看你的年纪,最多比我大个一两岁,如果我是小孩子,那你算什么?” 商灵儿白了他一眼,“你既然在冷季结束时满十四岁,那算起来我只大你半岁。我们都是小孩,都不配议论****之事。” 张风说道:“如果不是你先挑起话头,我才不会跟你讨论这种事呢。” 商灵儿一时语塞,含糊吱唔两声,不再跟他争辩,却伸出纤纤秀手抓起一根枯枝,专心地拨动起火堆来了。 张风见捡来的干柴快烧尽了,便到附近寻了一株碗口粗的枯树,以石片割断,扛到阵台上,先将树枝扯下来扔进火堆,然后将树干割成一段一段地码好,作为备用。 商灵儿傻愣愣地看着他忙活,目光落到他手里的石片,盯着看了很久,忽道:“你杀我幻象时,用的就是这件兵器么?” 张风嘻嘻笑道:“说起来还真多亏了这件削铁如泥的宝贝,如果是用钝刀子割你的喉咙,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他言语随意,神色得意,商灵儿这下真地愤怒了,“杀我幻象,你心里很高兴吗?你可知道,幻象虽假,痛却不假,你杀我幻象跟杀我本体并无分别。我看你这个样子,就算以后杀我本体,你也一定不会手软吧?” 张风微微一怔,“那时情势紧急,我只是从权行事,何况是你自己求我出手了,怎么够怨我?” 商灵儿冷哼一声,“你动手前讲那种不要脸的话羞辱我,也是从权么?”
话一出口,立刻后悔得不行,怎么就提起这件事了呢? 她由怒转羞,雪白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在蛇腹中的事,以后你不准跟任何人说起。” 张风见商灵儿羞态可爱,心下一乐,嘿嘿笑道:“郡主殿下请放心,我再怎么口无遮拦,也绝不会把咱们一度身体相贴的事说出去。另外,我曾说想跟殿下亲嘴,那只是一句玩笑话,也请殿下不要再记在心里。” 这话调笑的意味十足,商灵儿哪会听不出来,她顿时怒极,霍地站起来,厉声说道:“张风,你再胡言乱语,我非让人杀了你不可。” 张风呆住了,这丫头心思难测,没准真会杀人灭口。他心里不服气,但终归有些忌惮,冷笑两声,不再说话。 商灵儿重新坐下来,恨恨地说道:“碧瑶说得没错,你这人实在讨厌。” 张风斜瞥了她一眼,不屑于搭理。他默默往火堆中添了些柴,把火烧旺,然后闭眼盘坐,又开始冥想起来。 因为已经掌握分寸,他冥想时适可而止,没再触发亲娘的残念。但心中这份顾虑也让他无法尽力施为,想想停停,始终不能有所进益,倒像白费了力气。只是他天性达观,总以为练比不练好,才并未放弃。 商灵儿注意到他脸色时润时僵,知道他又在修练念力了,不由得感觉受到了轻视,暗暗恼火,小声嘀咕:“你不肯陪我说话,谁还稀罕了么?今日事了之后,你休想我再跟你说一句话。” 她碎碎念叨一阵,发了会呆,渐渐想到了死里逃生的凶险遭遇,委屈极了,悲从心起,呜呜地哭了。起初还在尽力压抑,哭得不算大声,后来越哭越伤心,竟抛下矜持,把头埋在腿上,号淘大哭。 那哭声太大,连沉睡中的疤脸也被吵醒了,他满脸疑惑地坐起来,“小主人,出什么事了?” 商灵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止住哭,一声不响地以衣袖抹干眼泪。 疤脸朝张风问道:“张风,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小主人为何痛哭?” 张风睁开双眸,扫了商灵儿一眼,“谁知道她为什么哭?本来好端端地,突然就哭了,简直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