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极品隋丞在线阅读 - 第08章:【一至于斯,夫复何求】

第08章:【一至于斯,夫复何求】

    第二日一早,龚非便来到了军营,余廉也已早早便等候在那里。

    龚非对古代军营的状况不甚了了,也就只好跟在这位军主侍卫长的身边,整座汉松军营十分简陋,连座像样点的围栏都没有,东西南三面所谓的营墙也只不过是临时建造的矮桩护栏。

    军营南端是高级将领的住处,只有几座稍大些的营帐;西面便是大头兵的军帐,一座座十人帐像是一座座土包一样错落在那里。

    军营的最北端,才是军营的马厩,各处连接的也只有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而且已经被来往的巡兵和马蹄践踏的烟尘四起。

    两人正走着,前方一匹骏马迎面而来,马上那位将官身着明光铠,头戴白缨红铜盔,腰间横挎一柄长剑,一手提着一杆细柄长戟,另一手绰着马缰,看上去威风凛凛,龚非仔细打量了一阵这位将军,本来白皙的面皮上竟然自颈下突起处一条到眉间才止的伤疤,看样子应该是利刃所伤,再配上颌下的胡须,竟使得这位将军平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

    刀疤将军身后跟着一支由二十多名部卒组成的小队,看样子又是一支巡逻队。一见到余廉,马上那位将军连忙一勒马缰,在马上抱拳道:“余卫长,别来无恙啊!”

    余廉也不敢怠慢,连忙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纪幢主,这是又要去周边征军了?”

    纪幢主缓缓放下手,苦着一副脸摇头叹道:“唉,以前军中两幢,每幢也才只有八百多人,可前几****董寂不知在哪里又征调了不下三百名壮丁,这一下我老纪可就落了下风了,再过些日子大雪一落,高宝宁的骑兵就又要来扰边了,若是那时输给了董寂,我这张老脸往哪去放!”

    余廉眉头微微一蹙,继而舒展开来,笑着说道:“既是如此,那纪幢主还是快些去吧,莫要因为与余廉叙话耽误了征兵!”

    纪幢主闻言哈哈一笑,又在马上双拳一抱道:“那好,纪通去了!”说完狠狠一勒马缰,随着一声长嘶,马儿扬尘而去。

    龚非自知身份卑微,本不应多问,但看到了这位怨妇一般的幢主,还是忍俊不禁地问了个究竟。

    余廉也直言不讳,原来,这位纪幢主和另一个叫董寂的幢主都是这汉松军主范重四的左膀右臂,但虽说如此,他们三人中最具将才和领导才能的便是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董寂,纪通是个十足的大老粗,跟他那张面皮根本不相符,范重四在驻守汉松前也只是个马贼出身,汉松镇是匆匆组军,军中宿卒都是正儿八经的山贼草寇,所以向周边百姓征兵时难度都很大。

    正因为这一点,昨日龚非唱的那一出戏也才会大奏成效。

    而那位董幢主却不然,他是正宗的将门出身,董寂之父董叔夜曾任北周应州总管,而此次董寂下派到此,也只是形式上的锤炼一把,等到再次返京之时就定然会高升,真可谓是前途无量。

    最令人担心正是因为这位董幢主才能高过了现任军主范重四,范军主便提拔了这位纪幢主压制董寂;这两人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斗得不可开交。

    虽说这么做可以保住范重四的权利,但主将不合始终是个隐患,所以刚刚余廉才会紧蹙眉头。

    龚非倒是对这两位幢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特别是董寂,有机会一定要去观摩一下这位完美的将军。

    自军帐西转不远便来到了军营马厩,一来到这里,龚非又是一阵感叹,虽说边军以马军为魂,但这也太夸张了吧,三排整齐的马厩,看样子足可以供不下两百匹骏马休息,最要紧的是,这马厩建的,简直比军卒营帐还好。

    余廉跟看管马厩的老倌徐老说明了龚非的情况,徐老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白须白发,如果给他一把拂尘,完全可以去闯荡江湖了,徐老刚刚为马匹掺完了马食,随意将手在邹巴巴的皮甲军袍上擦了一把,点头哈腰地听着余廉吩咐,接着又笑吟吟地将龚非请进了马倌的小屋。

    余廉走后,徐老为龚非取了一杯水,便拿着一本外皮破烂的书笺对龚非讲起了马厩的相关事宜:“小兄弟,咱们这军营虽说简陋了一点,但这马厩可不一般,这可是直接归幽州管辖!”

    “连锁店?”龚非纳罕不已,徐老还在侃侃地说着:“在这马厩之中,一共有马匹二百四十匹,别看少了点,但可都有来头!”

    龚非僵着脸点了点头,徐老手握着本笺,翻开了几页,然后凑近了龚非,手指在上边指点着为龚非讲解道:“咱们的马匹多取自河西走廊,还有三十匹从吐谷浑那里买来的青海骢,当然,也有少数的西域大宛名马和汗血马,这些马啊,比咱们的命都重要,看到没有,都要登名造册,咱们这里啊,最不像样的战马就是乌骓马,但那可都是宝儿!”

    “是,是,是,是!”龚非汗颜,老头的那张嘴像是机关枪一样在那里喷射,知道现在,龚非也没听明白自己到底要做的是个什么工作。

    徐老在一番引以为傲的介绍之后,终于突出了主题:“小龚啊,将士们在外围戍边,这照顾马匹的重任就落在了我们身上,马儿的一日三餐,我们都得侍候好了!”

    龚非一阵嗤鼻:“原来就是个喂马的!”

    徐老一本正经地道:“这喂马虽然说起来容易,但各**匹每天的食量和所食之物却是各有不同,就拿大宛马来说,每日要吃辟谷三石,清水两桶,呐,你来看看,这就是马匹的食料簿!”老头说着将本子后几页递给了龚非。

    龚非酷似认真地看了起来,虽说这种工作自己有些不屑,但万一自己喂马时出了什么岔子,那也是难辞其咎,身在其位,必要精心忙于其职,这就是龚非的性格。

    “这几天我就将其他的事项跟你交代清楚,咱们马监啊,不单单是喂马这一件事干,最要紧的还是新马匹入库和各幢调用马匹,这些事都要详细登记,唉,谁让咱们侍候的都是名马呢!”

    “汗血马,日啖辟谷四斗,清泉三池,闲时草料佐之;乌骓者,啖草料泉水各三升,战时倍之.......某年月日,调入宝马六乘,幢主纪通调汗血一匹,宛马五乘......”龚非看着这些数据,又是一阵苦笑,管马的文吏,这不就是弼马温么?

    .......

    一天过去了,龚非真是累得手脚酸疼,养马看似容易,谁知道真正做起来这么难,那些战马真是比老爷兵还矫情!

    离开了军营,龚非换上了原来那身长袖大炮的便装,袖中卷放着那本徐老像是宝贝一样送给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是一本手抄的相马经。

    龚非对这本马经倒是没有什么如获至宝的感觉,只是工作需要,再加上多掌握一些知识也没什么坏处,但他对正宗的古文只是一知半解,在马厩看了半天,面对着那些让人头痛的之乎者也,真是让人几欲抓狂,还好自己的meimei丹阳能看的懂这些文章,回去之后让她讲解给自己听就是了。

    回到古庙已是夕阳西下,在徐老还没有交班之前,他是不用整日泡在马军营的,一踏入古庙,龚非便看到丹阳在古庙一脚忙着什么,龚非龇牙咧嘴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真不知道这个小妮子哪有这么多精力。

    龚非将马经随手丢在了庙中的石案上,这才轻声唤道:“丹阳?”

    “哦,大哥,再等一下就可以吃晚饭了!”丹阳蹲伏在地上,上半身被架起的一块绸布罩住,忙的连头也不回地应道。

    龚非坐在案边的石凳上,一阵诱人的香气隐隐地扑进了鼻子,龚非好奇地伸头望去,淡笑着问道:“丹阳,给兄长做什么好吃的啦?”

    “大哥,先不要问,再等一下就好啦!”丹阳像是在侍弄着什么宝贝一样,好像生怕自己的兄长会提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龚非嘴角泛着笑意,自己这个meimei,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好吧,你让我等,那为兄就等等,龚非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气力仿佛又恢复了几分。

    不多时,丹阳终于忙活完了,就见这个小妮子从绸布中探出头来,向龚非扮了个鬼脸,这才转身进去将掩布拨开,龚非一见布内的东西,不禁一怔,随即回过味儿来,这才起身走了过去。

    布帘内生着一团火,火堆的左右边缘各立着一支粗铁架,架上的东西自己虽然在后世从来没吃过,但却听说过,被火苗炙烤的澄黄流油的外皮,阵阵诱人垂涎的香气,架上烤的,正是一只全羊。

    丹阳将两把蒲草平铺在地上,又取过了洗涮干净的碗碟刀具,坐在蒲草上,手臂轻轻地在鬓边掠过,双眸扑闪地看着一脸诧异的龚非,调皮地问道:“哥哥,一定没想到吧?”

    龚非转过身看向丹阳,这才发现,也不知烤了多久,丹阳可人的脸上已经被道道烟尘浸染,火光映射下,素颜被这几道烟尘渲染的更加迷人,打住!我可不是怪叔黎。

    龚非收回了心绪,点头笑道:“是啊,咦?对了,丹阳,你怎么会炙烤全羊?这........”

    丹阳擦了一把脸上的烟尘,这才神秘兮兮地说道:“曾经跟商队中的塞外厨子学的啊,今日是陈府大宴,掌厨的老师傅就将这只羊和那些盐巴送给丹阳了,丹阳烤了两个多时辰呢,生怕哥哥会早回来,那就不是惊喜了,怎么样,哥哥,没想到吧!”

    “嗯!对啊,呵呵,来,丹阳。”龚非拿起切rou的小刀,羊rou被文火炙烤纯熟,羊rou松软,是以龚非用刀自如,将一块羊腿rou熟练地切下放在了丹阳的小碟中,然后用刀将羊rou切出一片,占着盐巴送进了丹阳嘴里。

    “好吃么?”龚非笑着问道,丹阳幸福地点了点头,但马上,小妮子才想起这本是自己原本要说的,连忙也学着龚非的样子,将一块羊rou递到了龚非嘴边,龚非抚摸着丹阳头上的青丝,会心地道:“呵呵,不急,兄长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丹阳吃东西。”

    丹阳被说得小脸一红,手中的羊rou更加紧迫地凑了上去,“好,那大哥就先吃!”龚非将一口羊rou送进口中,然后满地地咀嚼起来,并不无赞扬地眯眼说道:“嗯,小妹的手艺不愧是家中第一,不管做什么都这么美味!”

    丹阳被龚非这搞怪的举动弄得“哧”地一笑,随之一股暖流袭上心来,不得不说,此时不管是龚非,还是丹阳,都已沉浸在了这种温馨的感觉中,一切的烦恼和忧愁都以抛到九霄云外,此情此景,夫复何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