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覆灭（四）
这大半日奔驰，胡图父子两人可以说是马不停蹄，一路上一刻也不敢歇息，直到晌午，才到路旁一家小饭铺准备休息片刻。 胡图吩咐卖饭的汉子有什么菜肴，将就着弄来下饭，越快越好。那汉子答应着去了。 可是过了半天全无动静。胡图急着赶路，叫道：“店家，你给快些！”叫了两声，无人答应。胡为站起身来，也跟着叫道：“店家，店家……”仍是没有应声。 这时两人已觉异样，胡图顿然而起，胡为也退到胡图身边，两人均已抽出随身长剑，绕着饭铺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一人。这家小饭铺独家孤店，靠山而筑，附近是一片竹林，并无邻家。两人站在店前，远眺四方，不见半点异状。 胡图横剑身前，朗声说道：“朋友，胡某在此领死，便请现身相见。”叫了几声，只听得山谷回声：“现身相见，现身相见！”余音袅袅，此外更无声息。 两人明知大敌窥视在侧，此处便是他们择定的下手之处，心下虽是惴惴，但知道立即便有了断，反而定下神来。 胡为大声叫道：“我胡为就在这里，你们来杀我啊！臭婆娘，你们这对狗夫妻，有本事来杀我呀！” 突然之间，竹林中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胡为眼睛一花，已见身前多了一人。他不及细看，长剑挺出，向来人胸口疾刺。那人侧身避开。 看清楚正是杜君宝后，胡为横剑疾削。杜君宝也不多言，绕到胡为左侧。胡为左手反拍一掌，回剑刺去。 原来杜君宝两人在苏凝的带领下，抄着小路早早便在前等着胡图父子落网。 胡图手提兵刃，本已抢上，然见儿子连出数招，剑法井井有条，此番乍逢强敌，竟丝毫不乱，将胡家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当即都退后两步。见敌人身着一身青衫，腰间却毫无兵刃，一张长脸，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甚是年轻，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胡图也是一惊。 胡为蓄愤已久，将家传剑法使将开来，横削直击，全是奋不顾身的拚命打法。 杜君宝空着双手，只是闪避，并不还招，待胡为刺出二十余招剑，这才冷笑道：“胡家剑法，不过如此！” 拳头紧握，佟的一声响，胡为只觉虎口剧痛，长剑落地。 杜君宝飞起一腿，将胡为踢得连翻几个筋斗。胡图急速奔来，挡在了胡为身前。对着杜君宝说道：“阁下尊姓大名？可是山灵谷的么？” 在山灵城，最厉害的也就是山灵谷了，于是胡图便试探道。 杜君宝虽然不知胡图是凭什么猜的自己是山灵谷的，不过却依旧冷笑道：“凭你虎威镖局的为人做派，还不配问我姓名。” 听到杜君宝如此回答，胡图已经基本能确定杜君宝必然是山灵谷弟子了。他剑尖指地，左手搭在右手手背，说道：“在下对山灵谷好生敬重，每年派遣镖头前赴谷中，向来不敢缺了礼数，却不知甚么地方得罪了阁下？” “你们得罪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不该得罪的人。”杜君宝说道。 胡图一听此言，一阵寒意从背脊上直透下来，本想儿子得罪的若是山灵谷的寻常弟子，那么请人出来调解说项，向对方道歉赔罪，或许尚有转圜余地。可如今看来那女子可能背景更加惊人，此时除了一拚死活之外，便无第二条路好走了。 他长剑一摆，刷的一剑，便向杜君宝砍去，剑招既稳且劲，剑锋从杜君宝右臂之侧砍下，相距不过四寸。 杜君宝吃了一惊，骂道：“好本事。” 随后也不敢轻敌，向着一边躲开，待胡图第二剑又再次刺来之时，侧身还击。杜君宝一拳之下，呛啷一声，胡图向前猛地一踏，险些跌倒。杜君宝淡淡的说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胡图当下更不客气，剑尖一点，长剑横挥过去。 杜君宝见他这一招来势甚凶，闪身避开。胡图一招未曾使完，第二招紧随其后，剑尖直刺对方双目，杜君宝提足后跃。胡图第三剑跟着又已刺到，杜君宝手无利器，只能避其锋芒。 胡图却心道：“还道你山灵谷如何了得，却也不过如此。凭你这点功夫，难道便可将我虎威镖局数十人全部无声无息杀害？那决无可能，多半他另有大援在后。”想到此处，心中不禁一凛。 杜君宝利用自己脚下灵敏，拳风凌厉，不断向胡图施威。胡图还招却也是极快，奋力抢攻。两人忽进忽退，二十余招间竟难分上下。 胡为见父亲难退强敌，忙提剑奔向杜君宝，举剑往他头顶劈落。 杜君宝斜身闪开。胡为势如疯汉，又即扑上，突然间脚下一个踉跄，不知被甚么绊了一下，登时跌倒，只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就凭你也想暗算君宝哥哥！” 原来杜君宝与胡图打斗之时，苏凝便一直在不远处观望。 只是突见胡为向杜君宝奔去，情急之下，捡起地上石头，猛地一丢，将胡为绊着，跟着拔出匕首，指住了他后心。 胡图本来就有些敌不过杜君宝，心慌意乱之下，更是剑法松散，被杜君宝回肘撞出，登时摔倒。 杜君宝抢将上去，捡起地上胡为所丢之剑，剑指两人脖间。 胡图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抛下长剑，说道：“你给咱们一个爽快的罢！” 杜君宝将目光投向苏凝，只听苏凝狠狠地说道：“今日便让你们死个明白，我是蛮王山苏家之人。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胡图听见蛮王山苏家之时，先是一惊，随后便有些释怀一般，一丝反抗也没。胡为却狂怒之下，鼓起勇气，一口唾沫向苏凝吐了过去。 两人相距不过尺许，苏凝竟来不及避开，就在口水要正中她鼻梁之时。一个黑影从苏凝眼前闪过。原来，杜君宝早已发现胡为动机，在他张嘴的瞬间，便将自己手臂挡在了苏凝脸前。 苏凝怒极，也不废话，对着杜君宝说道：“我亲自杀了他们。” 杜君宝将头转向别处，只听得两声绝响。杜君宝转过头，看了看地上胡图父子的尸首，杜君宝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随便将两人尸首丢向了不远方的路旁草丛中。 待到一切都解决之后，两人停坐在阴凉处休息。 杜君宝忍不住问道：“听你刚才的意思，你们苏家和胡家还有什么别的恩怨不成？” 苏凝眼角稍有异常，随后便恢复正常，说道：“君宝哥哥，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这个很难说的清楚。等到以后有机会了，我会好好向你说明一切的。总之，我并没有乱杀无辜” 苏凝显然还没准备将一切告诉杜君宝知晓，不过杜君宝也不是非得现在就要知道。不过，想想虎威镖局也是自作自受，便也不再考虑这些了。 竹林下，清凉而且寂静；蝇和蜂飞到荫下时，它们的呜声也似乎变得分外的温柔；油绿色的青草，不杂一点金黄，鲜洁可爱，一望平铺着，全无波动；修长的花茎兀立着，也不动颤，似乎已经入了迷梦；竹林旁悬着无数黄花的小束，也静止着，好像已经死去。 每一呼吸，芳香就沁人了肺腑，而肺腑也欣然吸人芳香。不时有微风掠过，吹皱了平野，听着这热烈的生之鸣奏，使得安静地坐在清幽的荫下的人们感觉着十分的愉悦；它使人们沉倦欲睡，同时，又勾引着深幻的梦想。 休息的差不多后，杜君宝便对着苏凝说道：“我们回去吧。” 苏凝如释重负一般，点头后，跟着杜君宝一同向着停马的地方走去。 “谢谢你，君宝哥哥。”苏凝一改之前的嘻色，对着杜君宝认真的问道。 “首先我也不认为你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再就是，有这样的儿子，他父亲的责任也不可推卸。死了也就死了，只是镖局中那么多人，必有很多无辜之人。你这样做，确是不妥。”杜君宝微笑的摇摇头说道。 苏凝突然有些乖巧的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不会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之辈的。” 随后，杜君宝被苏凝牵着手，一直向着前方走去，又是着急，又是奇怪，不知她为何如此急躁。 苏凝催促道：“君宝哥哥，咱们该去早些瞧瞧阿秀小meimei了。” 杜君宝先是一怔，随后急忙点头道：“是是是，你说的是，我差点都把这事给忘了。” 可是杜君宝斜眼看着苏凝，只见她眼波流转，粉颊晕红，却是七分娇羞，三分喜悦，绝不简简单单是为了见阿秀之事。杜君宝感觉甚是奇怪，心道：“难道苏凝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现在要给我一个惊喜？” 不过，这时也懒得多想，两人便骑着马并行向远方离去。 在两人离开半刻钟后，在路旁小饭铺的厨房后面，卖饭的汉子眯着眼，揉揉眼睛，醒了过来，努力想刚刚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