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离别之神，归来之人（肆）
新教皇这一趟澡洗得久。他日出入浴，日落才出浴。 这是名义上的说法，但不管怎么说，山羊座·Capricornus的黄金圣斗士在教皇厅里等了几个小时，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教皇厅的新主人姗姗来迟。他见到跪在地上的修罗，既没有道歉，也没有虚张声势。仿佛没有看到这个人一样，他很自然地步上台阶，坐在专属于教皇的宝座之上。 “下面的人，是山羊座·Capricornus的修罗吗？” “是的。” “你知道，余为什么最后一个接见你吗？” “是。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回到圣域的圣斗士。” “很好。那么，说说你的来意吧。” 这都是表面上的说辞。其实召唤修罗的人，恰恰是教皇本人——通过参谋长的口传到修罗耳中，早早让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新上任的教皇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物。即便如此，修罗对圣域的忠诚之心，并非挂在教皇一个人身上，因此宝座上的人到底对他怎么看，修罗既不在乎，也不反感。 这个下马威，有利于增进彼此的了解，对他来说，并非坏事。 “是。我修罗希望得到教皇的允许，能离开圣域，去搜寻威胁大地的巨大邪恶。” “巨大邪恶……你指的，莫非是波图斯？” 修罗抬起头，注视着教皇——虽然他带着面具，无从窥知其表情真意。 “是的。正是大神·黑海之波图斯。” 黑海之波图斯。 混沌之初诞生出原初神盖亚，波图斯是盖亚最先创造的太古神，不存在作为父亲的神，是由盖亚独自孕育的神。统领混沌之海，紫发红眼的大神——或者说正因为他的降临，才带来了孕育宇宙万物，无尽的漆黑混沌之海。和所有太古神一样，有着远远超越小宇宙的力量－－－神的真力·究极之力（混沌之力）Dynamis，还穿着优于神衣的战衣·伟大秘宝ArsMagna。 7年前曾经出现在圣域的邪恶势力·泰坦十二神，他们的目标是复活神王克洛诺斯，而其背后的黑幕，即是波图斯本尊。 虽然克洛诺斯的复活计划最终被卷入事件中心的黄金圣斗士，狮子座Leo的艾欧里亚以及其他陆续参战的黄金圣斗士们阻止，但这只不过是波图斯计划的小小一部分。作为邪恶诞生的巨大元凶，其目的依旧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从7年前开始，这位力量与谋略兼备的创世之神，始终在幕后积极地展开行动。 对此洞若观火的人，即是黄金圣斗士，山羊座·Capricornus的修罗。 克洛诺斯的复活被挫败之后，他与艾欧里亚一同，是积极要求调查波图斯下落的人。原本这一提议得到了许多黄金圣斗士的认同，但随着时间流逝，一方面克洛诺斯的残余势力并没有再活动的迹象，另一方面调查陷入了极大的瓶颈，逐渐沦为束之高阁的待遇。 最后，连艾欧里亚也放弃了寻找波图斯，只有修罗一个人尚在坚持。 “7年前事件的经过，余从兄长那里听说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兄长……也即是前教皇，应该是严令禁止黄金圣斗士集体搜查波图斯下落的吧？” “是的。” 在搜查行动的进行期间，最大的阻力之一，便是来自教皇的反对。 教皇体内有两个灵魂，彼此矛盾对立。但在调查波图斯的事项上，无论教皇还是「他」，彼此的态度却出奇的一致：不能再继续调查下去了。 「他」的想法非常直接。作为与天空之神·乌拉诺斯，混沌之子·厄洛斯，幽冥之神·厄瑞波斯并称的创世四大神之一，波图斯拥有人类无法企及的绝对力量。他曾经在数位黄金圣斗士面前现身，仅靠一个分身的幻影就使得地上最强的十二人军团陷入绝望，若不是泰坦神中的太阳神选择自杀来牺牲自己，那么黄金圣斗士们恐怕就要遭遇灭顶之灾。 这还是建立在波图斯想要利用黄金圣斗士，来刺激克洛诺斯的复活这一点上，尤其狮子座·Leo的艾欧里亚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才能免遭大难。而现在事件已经接近解决，克洛诺斯没有再度复活的迹象，波图斯的意图始终是个谜团，若是主动追查，很难想象他会再一次手下留情。若再度直面这位不择手段的创世之神，恐怕就是几位黄金圣斗士联起手来，也难以与之对抗。 “不能让你们白白牺牲！” 「他」以教皇的身份阻止了一切大规模的调查行动。 至于教皇本人，他倒是完全不在乎黄金圣斗士在波图斯面前毫无价值地死去。然而，以现在圣域的力量，若是不小心激怒了波图斯，万一他起了消灭圣域的念头，那么对教皇本人也是不利的。虽然他迟早要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神，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在阻止克洛诺斯的战斗中彼此支援，相互帮助，原本各自行动的黄金圣斗士之间建立了非常微妙的羁绊，而波图斯是一个强敌，更容易激发他们同仇敌忾的情绪，本来狮子座·Leo的艾欧里亚在讨伐了克洛诺斯之后就重塑了形象，变成了「仁智勇」兼备的圣域榜样，最近更有接替他可恶哥哥，成为圣域下一任领头羊的味道。若是以追查任务为契机，出现以黄金狮子为中心的势力，对教皇来说，多少是个威胁。 毕竟，这些人可都是黄道十二宫的守护者呢。 可是这些话又不能当着黄金圣斗士的面说，因此他也乐得让「他」出来，在此类议题上劳心劳力。于是7年以来，参与到调查中的黄金圣斗士被有意减少，大家的心气也逐渐被消磨，就连中心任务艾欧里亚，也在教皇的刻意安排之下，忙碌在维护世界和平的工作中。 只有修罗是个例外。虽然在搜查事件中并非头面人物，但山羊座·Capricornus的黄金圣斗士却比谁都更执着与此。纵是「他」屡次干预，甚至当面找修罗谈话，却始终不能打消他搜查的意志。 最后由两边各退一步，教皇把这个任务作为长期指派，交给了修罗一个；代价是他必须一段时间回到圣域一次，执行圣域交给他的其他任务，等到完成了手边的，他才能去接着忙活自己的；除此之外，搜查人只能是修罗自己，不能有其他人掺合进来——教皇特别交代：一旦发现蛛丝马迹，必须立刻报告圣域，不得独自行动。 考虑到对象是波图斯，这确实是合情合理的安排，因此修罗没有异议，两边就这么定下了章程。这一执行就是7年，虽然偶有蛛丝马迹，但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既然说开了，修罗决定与新教皇做一次交涉。他从新教皇的身上感觉到，虽然他并不像前任教皇那样仁慈宽厚，甚至相反，有些不近人情的味道——但就是这样的人，也许能在非常识的状况下，做出激烈的判断也未可知。 对修罗来说，一块热毛巾远不如一把锋利的刀来得有用。 他认为，要让新教皇赐下一把刀，那么他自己就首先要变成其中的一把。 所以，就来单刀直入吧！ “教皇大人，我追踪波图斯的痕迹已经7年，可以说基本没有什么成果。虽然有我的能力因素，但没有长期稳定的时间给我发挥，也是搜索变得愈发困难的原因之一。所以……我希望能够得到一段稳定的时间，专心处理波图斯的事。” 为了表示诚恳，山羊再度低下了金色的头颅。 留给修罗的是一片沉默。很久、很久的沉默。 修罗自认有很好的耐心，所以他才能在教皇缺席的前提下，留在教皇厅等待数个小时。但在等待教皇答复的空隙中，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异样。 黄金圣斗士发现自己对时间失去了判断能力。 一分钟、两分钟……不对，其实只过了短短的数秒……但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已经度过了好几天的光阴，却又浑然不觉？ 修罗在等待中，发现自己竟然满头大汗。 他自顾不暇，无从发现宝座上的人已经站起身，朝他走来。 那个人，这样说： “余明白了。” 他把修罗扶起来。 “余并不是兄长。所以，在这件事的看法上，余和兄长也不同。如果你还没有丧失斗志的话，那么余可以安排你专心在搜查波图斯的事项中。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安排人手给你。” 修罗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以至于心中虽然激动，但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洋溢出喜形于色的表情。 从教皇嘴里说出的下一句话，就让修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摆出一张扑克脸有多么正确。 “但是，在此之前，余有一个任务要交代你去做。” “请教皇示下。” 教皇转身走回他的宝座，稳稳地坐下来。 “别着急，这个任务不止安排了你一个人，等他到了，余再交代给你。” “另一个人……？” 修罗问出口，却不需要等到回答。那是因为从他身后，传来一股极其强大的寒意。 教皇安排的另一人到了。 修罗的身上裹着山羊座·Capricornus的黄金圣衣，因此，能够让他感受到寒意的存在，必定是散发出无可比拟之寒气的人物。 在他的认知中，世上符合这一点的人，就只有一个。 寒气先到，来人方至。那人在修罗身侧跪下，开口说话。 “黄金圣斗士，水瓶座·Aquarius的卡妙，前来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