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听琴】
寒山浸雪，树挂飘摇，清晨，朝阳初上，文子逸因为心中有事，所以早早便披上衣装，来到室外，一阵干冷的寒意袭来，文子逸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紧了紧外袍，文子逸便径直向温阳的房间走去。 来到温阳的住处，文子逸正欲敲门，便听到后边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恩公起的这么早啊？”文子逸回过头看去，温婉儿正喜滋滋地向自己走来，文子逸欠身施礼道：“原来是婉儿姑娘！”经过这十多天的接触，温婉儿已经将文子逸当做了自己的兄长，闲暇之时，文子逸经常与这个小妮子对弈斗诗，温婉儿虽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但却棋艺高超，经常把文子逸杀得连连叫苦，唯一让文子逸感到欣慰的便是对诗，温婉儿也时常向文子逸讨教，久而久之，温婉儿渐渐的也对这个有些害羞的恩公生出了一丝情愫。 温婉儿好奇地问文子逸道：“恩公也是来找我家兄长的？”文子逸点了点头，一想起十多天前的情景，文子逸便心存愧意，温婉儿看着文子逸这副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文子逸连忙笑着问道：“看婉儿姑娘开心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喜事吧？” 温婉儿闻听向文子逸做了个鬼脸，然后说道：“嗯，恩公，我新学了一段曲子，本想叫兄长去听听，没想到碰到了恩公，如果恩公没什么急事，就去帮婉儿听听吧？” “这个......”文子逸有些犯了难，自己今日本是想来向温阳作别，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了婉儿，温婉儿看到文子逸面露难色，心中轻叹一声，便又笑着说道：“没关系，如果恩公不想去，婉儿不会介意的！” 文子逸从小便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最不希望伤女孩子的心，哪怕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这会儿被温婉儿这么一说，文子逸反而觉得更加有愧，沉吟片刻，文子逸便脸色一变，饶有兴致地说道：“好啊！那子逸就去饱一饱耳福！” 温婉儿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竟然喜不胜收地拉起了文子逸的袖口，喜滋滋地将文子逸拉向了自己的房间，文子逸困窘不已，自己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但谁不知道在这个年代‘男女授受不亲’的理论盛行之极，万一被温阳看到这情形非得炸锅不可！ 所幸没人看到，文子逸便灰溜溜地进了温婉儿的另一间小屋，与借住给文子逸的那间雅室相同，一进到屋内，便迎面扑来一阵幽香，幽香之中还夹杂着淡淡草药的气息。 闺榻红床，纱幕碧帘，那种平常女子家的优雅氛围竟比大家闺秀还略胜几分，卧榻之边陈设着一张小桌，小桌之上几本医术典籍置在一角，文房四宝列在旁边，温婉儿将文子逸拉到了床边，让文子逸做到榻边，文子逸错愕不经地看着仍然提着自己袖口的温婉儿，四眸相接，温婉儿的脸上顿时闪出了两道红光。 文子逸欲言又止，看着这个正在兴头上可人儿，文子逸真的是不忍心用任何方法去泼她冷水，更何况当初疗伤换药的时候，自己这只右手已经被她摆弄过许多次了，文子逸慢慢适应着。 温婉儿被文子逸那双怪异的眸子看的心如鹿撞，向下看去，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还牵扯着文子逸的袖口，这才面含羞意地松开了手，这场面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为了缓和气氛，文子逸连忙开口道：“婉儿，是不是可以让兄长大饱耳福了？” 温婉儿抿着小嘴点了点头，那不经意间展露的模样可爱之极，文子逸的心中又是一震，然后便是百感丛生，这样的折磨可真是比被乱箭追击还让人难受，温婉儿柔情似水地来到窗边，将那张古色古香的柳翠琴取了过来，然后转身来到文子逸面前，在文子逸的眼中，温婉儿的每个动作都是那么千娇百媚，微微转身，便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在这样下去，文子逸真的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哪根筋一热就兽性大发，无奈，文子逸只能刻意避开自己的眼球，不敢再去端详温婉儿。 温婉儿将柳琴放到几案之上，抬起头脉脉含情地看了文子逸一眼，便开始弹奏起来，琴弦拨动，文子逸登时就呆愣在那，悦耳的琴音飘进文子逸的耳中，韵律平和，恰似置身于幽林之中，不禁让人浮想滋生。 文子逸正沉浸在这种幽静之中，忽然又听得一段清唱声传来，文子逸回过神看向温婉儿，这小妮子正风情万种地地看着自己，手指在琴弦上浮动，樱桃小口微微张合着，之音从两片薄唇间流出，文子逸连忙别过头去，闭上眼享受着迷离的琴音和唱词。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曲李清照所作醉花阴被温婉儿吟唱的淋漓尽致，文子逸不禁为之心动，温婉儿一曲唱罢，看着文子逸意犹未尽的样子，这小妮子心中一阵羞喜。 文子逸不禁在口中喃喃自语道：“重阳节，茜儿，征战！”文子逸说着不觉呵呵苦笑起来，温婉儿一见文子逸触景生情，连忙起身来到文子逸面前，语带歉意地道：“恩公，是不是婉儿让您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文子逸连忙摇头，并亲昵地对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婉儿道：“没有，婉儿姑娘多想了！是琴音太美妙了，所以为兄才会沉醉其中！” 温婉儿被文子逸这么一番夸奖，小脸上顿时洋溢出了点点羞涩之意，过了好一会儿，温婉儿才怯生生地问道：“对了，恩公，您找我家哥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儿？” 文子逸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嗯，我，我想回平江府一趟！” 不知怎的，一听到文子逸要离开，温婉儿的心中竟然闪出一阵莫名的失落，文子逸此时归乡心切，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温婉儿的神情变化，温婉儿双眸微泛着幽怨地看着文子逸，欲言又止，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咽了回去，只是嘟着小嘴默默地注视着文子逸。 文子逸不经意间瞄到了温婉儿的举止，心中甚是惊讶，心道这才几天啊？该不是这个小meimei对自己恋恋不舍吧？别自恋了，自己一个败军之将哪里会有那么好的女人缘啊！ 温婉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苦涩之感，吞吞吐吐地问道：“恩公这次回去还、还会回来吗？”温婉儿说完便觉得自己的有些太过莽撞了，自己与这位恩公非亲非故，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来？温婉儿那满腹的懊悔全都写到了脸上，就见那张无瑕的玉面一阵红一阵白的，文子逸见状连忙回道：“哦，姑娘放心，子逸只是回乡去召集贤士，当然还会回来！等学好了棋艺还要回来向温姑娘讨教呢，还有，温姑娘的佳音在子逸的脑海里可是还意犹未尽！温姑娘一定要学好些新曲子等我回来哦！” 文子逸这一番话将温婉儿的芳心撩拨得犹如鹿撞，温婉儿忸怩地正欲开口，却听得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温婉儿回过身看去，就见自己的兄长温阳正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温阳本是打算去见文子逸，但路过自己meimei门外之时却听到meimei屋内传来一个男音，温阳还以为是meimei做旁的勾当，便破门而入，怒火中烧的温阳正要发作，却见到里边的床榻之上坐着自己的恩公文子逸，温阳连忙敛起怒意，毕恭毕敬地对文子逸施礼道：“原来是恩公啊？” 文子逸心中暗暗叫苦，一时间困窘的说不出话来，本来真的没什么事儿，但自己现在越听温阳的口气越别扭，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温阳倒是没感觉什么不对，说实话，这位以小温侯自诩的银枪手心里还巴不得自己的meimei能找个文子逸这样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做夫君呢！ 尴尬一阵之后，温阳这才开了口：“小弟刚刚还正要去寻找恩公呢！呵呵，没想到恩公在这里，这样也好，也省得温某多费脚步了！”文子逸一听这话，不禁又在心中叫苦不迭，自己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感觉温阳这是话里有话呢？想到这儿，文子逸连忙开口道：“我想温兄是误会了！” 这话说的真是时候，值此情形，谁听了这话都会感觉文子逸是欲盖弥彰不打自招，好在文子逸有恩于温阳，在温阳心中这个小舅子也十分够格，要不然的话，呵呵，文子逸的牙就说不准要被打丢几排了！ 温阳摇首道：“小弟明白，小弟明白！” 你明白什么啊！我是糊涂了！文子逸心中这个苦啊，自己现在是成了会说话的哑子了，想解释却越描越黑，不解释又自己感觉对不住婉儿姑娘，看来今天这个早起的有点多余，文子逸左思右想，实在没有办法，便心一横，索性不去想这件事，就见文子逸起身问道：“不知温兄有什么事儿吗？” 温阳连忙说道：“恩公，刚刚兄弟回报，说金人已经折道而去，潞州暂时安全了，温阳担心恩公会因为潞州之事耽误了伤势，所以这才来告诉恩公一声！” 温阳说完看了看文子逸，又转过头看了看温婉儿，那眼神中充满了诡异之色，文子逸看在眼里，不觉连连摇首，温阳话说完了，便很有自知之明的对文子逸说道：“小弟就不打扰恩公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开，文子逸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温兄留步，子逸也有一事要对温兄！” 温阳被文子逸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心中暗暗猜测着，难道是这位恩公见自己与小妹的私情被戳破了，所以想当面提亲？这也太快了吧？温阳想罢转过身，饶有兴致地说道：“恩公请讲！” 文子逸这几日被温阳和温婉儿一口一个恩公叫的极不自在，便开口道：“温兄常把恩公挂在嘴边，自已真是受之有愧，温兄直接唤子逸名讳便是！” 温阳连连点头，心道总是叫恩公是有些让人感到拘谨，何况再过几日就要以连襟相称，是要改一下了，想到这儿，温阳一口应了下来，文子逸点着头继续说道：“子逸想在这几日......” 听着前面的话心中倒是一阵狂喜，自以为是地连连点头，但后边的那番话字却好像一盆冷水浇在身上一样将温阳火热的心给弄了个透心凉！ “子逸想这几日便起身回乡，连日征战，势必会有多嘴多舌的人将消息传得纷纷扬扬，未防家人挂念，子逸只得亲自回去一趟，而且还打算绕道去一趟磁州拜会恩师宗老大人！” 温阳错愕地看着文子逸，直到文子逸一口气说完，温阳才意犹未尽地问道：“没了？”文子逸被弄得一怔，好一会儿才在牙缝里支支吾吾地挤出两个字来：“没.....了。” 温阳也不好多问，但把话憋在肚子实在难受，就算不能直接问，也要旁敲侧击一下：“不知子逸兄打算何时启程？是否还回来？”文子逸淡笑着回道：“明日动身，子逸外出近半年之久，一封家书也没有写过，所以打算回家报个平安之后便直接取道赶往磁州！不过温兄放心，子逸不出四个月，一定会回来拜访温兄！” 开什么玩笑，你今日与我meimei在这里做过什么事儿谁知道？万一事半功倍了，四个月后这里弄出个没有家室的大肚婆来，到时候众口难辩，小太爷的颜面何存，再说万一你不回来怎么办？ 温阳想着，虽然不敢造次，但还是委婉地说道：“归乡路途遥远，又不乏危险，如果兄长不介意，温某与你同前去怎样？”温阳说完在心中盘算着，如果你不答应，就休怪小太爷无礼了，我管你什么恩公还是兄长，势必把你打回老家！ 却见文子逸听完连连点头道：“温兄此言甚是！此地子逸并不熟悉，只是经过官道来往，有了温兄的指引，子逸的心里也就多一份稳妥之感！” 温阳心中不禁大喜，文子逸又有所顾忌地转过身对温婉儿说道：“那我的兄弟徐韵就劳烦姑娘多多费心了！” 温婉儿欠身笑道：“恩公说的哪里话，婉儿定会好好照顾徐公子！”文子逸接着说道：“对了，我那结拜兄弟对通往平江府吴江县的官道十分熟悉，到时候若是姑娘想去子逸家中看望温兄，便可随着徐韵同去！” 温阳在一旁不禁嬉笑着寻思道：“这位恩公说话还真含蓄，想见我meimei居然找了这么个借口！” 而一旁的温婉儿却在心中盘算着另一件事：这位恩公仪表堂堂，家中到底有没有妻室，如果有，又会是个什么模样的女子？想到这里，温婉儿不禁在心中暗暗责备自己的心中竟然会生出如此想法，真是有损礼道，那张白皙的小脸也不觉红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