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长桥千古月在线阅读 - 第027章【宝珠失案】

第027章【宝珠失案】

    上了府衙之后,两个针尖对麦芒的富商仍然你一言他一语的拌着嘴,就好像是结了几辈子世仇一样,文子逸端坐在堂上,看着这两位口才不相上下的‘大侠’,本就不拖底的心中更加生出一丝烦乱,在衙役一番喝止之后仍不奏效,文子逸惊堂木一敲,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

    这一句话说得官威四射,威严无比,两个富商终于消停下来,这会儿,那个站在一旁一直把自己置身事外的瘦猴模样的男子来到堂前开了口:“大人何需动怒!这两个老家伙爱吵就吵吧!”

    文子逸看着这人心中不觉生出一丝憎意,衣服和嘴脸不搭调本官也就将就了,你不拉架我也不动计较,怎么这会儿又盼着事情闹得不大,还在那装蒜!真是癞蛤蟆上砧板,你跟我装什么大块rou!

    文子逸想到这儿,对那位想做和事佬的瘦猴喝道:“你算得那根葱蒜,难道就不懂当庭法令吗?滚下去!”那男子一见这位大人可比崔俊臣难对付的多,不觉心中一惊,然后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文子逸杀鸡儆猴地开口对衙役们说道:“给我记下!以后凡不得本官指令随意滋扰者,杖击二十!”文子逸紧接着又看了看那只瘦猴,对身边的理事道:“就以他为先例!”

    那瘦猴一听当即就急了,挣扎着两个前来拖拿自己的文府家丁大喊道:“小人不服!小人不服!”文子逸懒得理他,喝令道:“再做喧哗,加杖二十!”那位自作自受的乡绅顿时没了声息,堂下的两个富商也都没了底气,屏住呼吸看向府衙门外,不一会儿便听得门外传来了那人撕心裂肺的哀嚎。

    文子逸见自己已经震慑住了这些气焰嚣张的百姓,便开言道:“本官今日连夜开堂,定要将事情原委问个明白!堂下二人报上名来!”这两个富商闻听竞然争抢着自报家门“小民姚五爷,乃是本地富商。朝中枢密使大人亲眷!”

    “小民张其,刚刚说过,白手起家!没有后台!还请大人做主!”

    这会儿,那位乡绅也杖责完毕,被两个家丁抬了进来,连滚带爬地喊道:“大爷不服!也不问大爷是谁拉出便打!你这小吏可真是狗胆包天!”文子逸虽然对自己的实力有所质疑,却容不得别人指着自己骂自己是小吏,还说自己狗胆包天!

    身边的兄弟们也个个切齿地看向那个欠揍的主儿!还未等徐韵等人开口,文子逸已抢先踱步而出,来到那乡绅面前,让身边家丁扶起这位大言不惭的乡绅,自己则面无表情地问道:“口气不小,你又是何人?”

    “说出来吓死你!”那乡绅恨恨地说道:“大爷是本地知州的大舅子!你个无名小子吓到了吧?还不给本大爷道歉!再自罚二十杖!”文子逸心中怒的波澜壮阔,恨不得马上教训这个家伙一顿,别人对上司忧惧,我可不吃那套,若今天被你吓倒,以后必定被人耻笑,到那时有何颜面去见宗泽宗老大人!

    但文子逸还是抑制住愤怒,冷哼了一声,将嘴轻凑到那个干瘦乡绅的耳边,果断地说道:“今天算你倒霉,本官索性就以你为鉴,来树官威!哦,对了,如果你能活着出去,尽可去叫你那个妹夫来寻本官报复!”

    文子逸说完脸色顺便,回过身快步从身边衙役的腰间抽出朴刀,“叟”地一声在那乡绅眼前划了一条弧线,那乡绅直觉眼前一道寒光袭来,还以为文子逸真的要砍了自己,双腿早就软了,滴溜溜地跪在地上,连胜讨饶:“小的混账,小的眼拙,小的不知自检!还望大人能饶小的一命!”

    也难怪那乡绅害怕,刚刚文子逸的架势就连文管家都信以为真了,一旁两个富商更是骇然。

    文子逸刀尖指着那乡绅,冷冷地道:“报上名来!”那乡绅不敢怠慢,开口回道:“小的名叫王七郎!大人饶命啊!”文子逸没想到这位王七郎如此畏死,在心中暗暗舒了口气,表面上狠瞪了这瘦猴一眼,将刀具扔给了衙役,回身坐到了堂上,开始正式升堂问案。

    听着这两个富商你一言我语的说着,文子逸渐渐听明了其中原委,原来是两个富商原本交好,曾经约定过结为儿女亲家,那一日张其前来下聘,宝珠主人擅自将供奉在后堂之中的祖传宝珠取出与张其观赏,这位王七郎当时也在场,却不料张其走后,宝珠莫名丢失,姚五爷与王七郎是故交,听从了王七郎的意见前去张府以拜会之名探风,却不巧张其那日偶感风寒,抱病不能相见。

    姚五爷更加怀疑,回去之后又被那王七郎一阵添油加醋,便头一热,带着自己的家丁到张府把张其的长子也就是自己的未来女婿张宗严和其家人暴打了一顿,并当下撕了聘书,声称若张府不交还宝珠必定每日前去打砸!

    张其回府后见府中一片狼藉,问明原因,因为气不过,便来找姚五爷理论,就这样,在王七郎的怂恿之下,两个头脑简单的胖子便打骂了一路,来到吴江衙门之前!

    文子逸心中暗暗开始对王七郎生疑,但又考虑了一番,问姚五爷道:“这件事发生多久了!”“三天了!”姚五爷高喊道,文子逸恨不得上前去抽这个姚五爷一巴掌,过了这么久,就算是真是张其所盗,也早就找机会去处理掉了,还会等你来搜?

    文子逸拼命抑制住心中的怒火,对堂下三人说道:“当时只有你们三人在场对吧?”三人同时应了一声,文子逸一敲惊堂木,接着说道:“好,今日暂且退堂,姚五爷且先回家去,至于张其,暂时收押!王七郎也有嫌疑,暂时安置在府衙之中!”

    张其恨得牙根痒痒,大喊道:“荒唐!原来你也是个昏官!真是他荒唐了!”文子逸心中有所打算,便也不再多话,待到三人退下去后,文子逸才悠长地叹了口气,徐韵上前问道:“兄长可有定夺?”文子逸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吟道:“这两个愣头冲听信了那王七郎的片面之言,私下里斗了三天,正好给盗贼钻了空子,想必此时那宝珠已经脱手,再想找,就好比大海捞针了!”

    徐韵和文管家也都点了点头,一旁吉云说道:“兄长不必担忧,我们为何不去吓一下这两个嫌犯,那样不就出来了吗?”“就你鬼点子多!那计策可不是对谁都有效的!”徐韵责备道。

    文子逸心中一闪“鬼点子?”此时他不由得想到一个人来,只是,想让这个人帮自己,难度可比登天!文子逸想到这儿不觉又沉吟起来。

    文管家见少主人若有所思,急忙问道:“少主人在想什么?”文子逸沉吟道:“我在想一个人,这种事只有他能解决得了!”文管家连忙惊喜地问道:“那人是谁?我马上去把他请来!”

    一旁的徐韵也开了口:“想必这个人不见得会帮兄长吧?要不然兄长也不会如此焦虑!”文子逸点了点头,叹道:“知我者,徐韵也!”这一句话却让文管家的心凉了半截,但这位老人家还是不禁问道:“是哪位官人架子这么大啊?”

    “崔俊臣!”文子逸与徐韵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文管家顿时就蔫了,还道是自己的少主人病急乱投医,而那位徐公子也跟着文子逸胡闹呢!

    文子逸低声自语道:“看来也只有他能有此才能!”徐韵叫苦道:“他虽有些才能,但兄长可是他的仇人!他怎么会为您献策呢!”

    文子逸点头道:“我也正是此意!”眼见着仅有的希望落了空,堂上众人都不免有些失望。文子逸想缓解一下气氛,便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回府吧!”

    回到文府之后,文子逸因为心事所困,没有回自己的安乐窝,而是在后花园里踱着步,月色入户,形如玉盘的明月狡黠无比,阴冷的月光泼洒在文子逸的面颊上,文子逸顿感更加窘迫。

    这时,就见远处几个身影走了过来,嬉笑声不断,文子逸送眼望去,一眼便识出了那是四夫人黄燕莺和两个丫鬟凌儿、云儿的身影,黄燕莺正与两个小丫鬟侃谈着,却见眼前挺立着一个人影,走至近前一看,竟是文子逸,黄燕莺正欲躲闪,身边那个不争气的小丫鬟云儿已经抢先开了口:“云儿见过少主人!”

    文子逸“哦”了一声,向云儿望去,却不巧眼神正好与黄燕莺的双眸合到一处,文子逸的眼神躲闪不及,有些尴尬地注视着黄燕莺,却见黄燕莺马上敛起了娇容,略带长辈威严地开口问道:“这么晚了,我儿在这里做什么?”

    文子逸听的别扭不已,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哦,没什么,是在思考点事儿!不知四娘适才去了哪里?”

    “夫人请奶奶过去品茶切磋棋艺!斗棋斗了几个时辰,这不,刚刚回来!”凌儿应声道,文子逸点了点头,惆怅地对四夫人道:“四娘回去歇息吧!”

    黄燕莺听出了文子逸语中的幽怨之气,但却不好多问,只好视若不见地与两个小丫鬟向自己的居室走去。被丢失宝珠之事弄得焦虑不堪的文子逸猛然想到了下棋最重的便是心计,素来听说自己母亲棋艺高超,能与她斗棋斗得几个时辰,这位四娘一定不简单!

    文子逸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连忙回过身朝刚走不远的四夫人黄燕莺喊道:“四娘且慢!”黄燕莺一怔,心中一阵荡动,细想想文子逸已经很久没这样叫住自己了,此时真的就是心如鹿撞,好一阵儿才回过神儿来。

    文子逸迎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对黄燕莺说道:“子逸有一些事想请教四娘,还请四娘抛却前事,帮子逸解这燃眉之急!”

    黄燕莺被文子逸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只好木讷地点了点头,倒是两个小婢子会做事,不容分说将文子逸拉拢到了四娘的房间去了。

    黄四娘的闺房幽香范暖,文子逸虽有事相求,却不得不拘谨一些,与黄四娘相对而坐,却连个头都不敢抬得太高。四娘黄燕莺也很是拘谨,两人相对无言良久,文子逸暗暗深恨起自己这张嘴来,到了这个时候,竟然不知如何下扣了!

    黄四娘将已被香气四溢的浓茶推到了文子逸身边,轻声道:“不知子逸可有什么要事!”

    文子逸低下头深舒了一口长气,然后抬起头便是一阵侃谈,黄四娘听的入神,想到了是文子逸要求自己帮他想出万全之策,心中不觉有些好笑,没想到这个能让文府产业巨变的翩翩君子对出谋划策竟然这般生疏!

    文子逸见到黄燕莺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碍于面子,文子逸低声说道:“四娘有何计策但讲无妨,可千万别取笑子逸!”

    黄四娘定了点头,莞尔一笑,童真地道:“是,是!小女子听命便是!”这一举动把文子逸弄得一头雾水,就连黄燕莺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连忙拘谨了一些,然后略有所知地说道:“看情形这个时候学清廉是不行了!”

    这一句对文子逸来说就像是个哑谜,怎么破案和清廉有关系吗?

    黄燕莺看到一脸不解的文子逸,知道是自己的关子卖的太大了,连忙说道:“扑朔迷离,人道清时自浊,人道浊时还知清!”

    文子逸纵有些古文功底,但还是恍恍惚惚,黄燕莺不想明套出自己的办法来,因为毕竟心中有怨,便假意开口胡乱说了句:“唉,这世间自清者又有几人,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文子逸商业头脑机敏,特别爱叫字眼儿,此时就见他忽然抿起了嘴角,哑然笑道:“是啊,‘做戏’!我怎么给忘了?‘做戏’!”文子逸说着起身朝黄燕莺拜道:“谢四娘献计,子逸感激不尽!子逸只就去着手准备!”黄四娘没想到文子逸会意如此之快,待到文子逸离开之后才娇羞地懊悔道:“都怪自己,干嘛这么早就提醒他!气死了!”

    文子逸被那案子冲昏了头,竟然忘记了自己与黄四娘的关系,所以也就没多想,出了黄燕莺的房间后便兴冲冲地直奔正堂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