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度空间
睁开依旧有些沉重的眼皮,我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整具身躯毫无知觉,不能移动分毫。不管我如何努力地从大脑发出指令,唯一还在接受我支配的,就只有脖子这一部分。 我费力地控制着好像“生锈”一样的脖子转头四顾,一张脸便随着这个动作映入了我逐渐清晰的视线。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样貌绝美。 即使在我微带模糊的视线中,这种美依旧像初生的朝阳一样灿烂耀眼,让人无法忽视。好似这张脸完美的集中了所有人类女性的美丽基因。 看到我的苏醒,这张绝美的面孔上挂出了一丝微笑。虽然绽放着笑容的俏脸比鲜花还要娇艳数倍,但此时的我却没有再去关注。因为,从那双微微弯曲的明眸中,我看到了一张憔悴的男人面孔。 我知道那是我自己。可荒谬的是,我在看到这张面孔的时候却觉得无比陌生,好像我从没见过这张脸,从没认识过自己! 我……是谁??! 极度荒唐的情况让我下意识地瞪大了双眼,打算仔细看看明眸中那个“陌生的自己”,以便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然而,适得其反。 也许是我的情绪过于激动,也许是我的身体太过虚弱。“用力瞪大眼睛”这个简单的动作,并没有给我带来更加清晰的视线,而是……让我再次陷入了昏迷。 此后的许多天,我一直在昏睡和清醒之间挣扎,仿佛陷入了一个幽深的泥沼之中,沉浮不定。 每次清醒的时候,我都在不停地思考着自己是谁。可惜的是,我始终都没找到答案。我的大脑就像是中了某种病毒的电脑一样出现了“数据缺失”,完全找不到任何一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 我知道“电脑”,也能从身处的环境推断出自己应该在某间医院。这足以证明我不是白痴,也不是某些电影或是小说中的“穿越者”。 看看,我还知道“穿越”。我的脑子里还有不少诸如此类的现代生活信息,可惜的是,就是找不到任何有关于我自己的东西。 失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就连一直在照顾我的那个绝美女人也不知道。 那个女人姓伊,是个医生。由于我不知道她的具体姓名,所以便一直尊称她为“伊姐”。虽然她的年纪看来比我还要小上一些,不过对于救命恩人多些尊敬总是应该的。 据伊姐说,我是在海上被人救起,而后送到了这个小医院。送我过来的人在忙乱之中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讯息,所以她也不清楚在我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也不可能知道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的身份问题。 对于我的记忆问题,伊姐认为并不严重。可能是我受伤的时候冲击到了大脑,因而出现了短暂的失忆现象。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过段时间应该就会自动恢复。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单纯的安慰。不过,此刻的我除了等待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于是也只好顺应变化,焦急而枯燥地等待着记忆和身体的恢复。 在这段十分折磨人的时间里,除了偶尔和伊姐聊聊天以外,我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看书。 书是放在床头柜上的,不知道是不是伊姐放在这里给我解闷的。这本书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古朴,皮质的封面和分不清材质的内页带着一种沉淀的沧桑味道,仿佛经历了整个历史长河一般。书的首页写着一句极具壮烈感的格言:荆棘必定铸就王冠! 不过,让人颇感无奈的是,这书的内容既不壮烈也和古意毫无关系,反而让人觉得有些荒诞戏谑,难以置信。 虽然书中除了文字描述之外,还带有大量我看不懂的数据和图谱,乍眼看来十分的严谨。但是其记叙的内容却都是一些未被证实的上古文明,或是人类起源之类的离奇传说。 由于这些内容过于虚幻,着实让人无法相信,于是我便将其当成幻想小说来读,用以打发时间。 然而,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些“离奇可笑”的内容竟然都是真的!而封印着这些隐秘的历史之门,在我翻开书页的那一刻便被我亲手打开。 那一天,终于可以下床的我推开了房门,自此便一脚踏上了满布荆棘的血腥之路…… 由于我的身体一直很虚弱,几个月以来,我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没想到,第一次看到房门外的走廊,我便不免觉得有些讶异。 视线中所有的墙壁和地面,都不是通常医院所使用的白色涂装,而是一种浅棕色的木制装饰面。木板上的很多地方都生着黑色的霉斑,还有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坑洼,看起来就像是被废弃的老式学校或者船舱那样古老而破旧。 这条走廊很长,光线很暗,每隔几米远才有一个昏黄的光源吊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散发着十分微弱的光亮。也许是这里的设施过于老旧,这些光源极不稳定,时常在忽明忽暗的闪烁不停,以至于整条狭长的走廊看起来有些诡异。 走廊的两侧分布着一些紧闭的房门。门下的缝隙中没有光亮透出,也没有什么声息。整个走廊安静异常,仿佛只有我这一个活着的生物。 我隐约看见,走廊的尽头处有着一团白光,那是这昏暗的走廊里唯一明亮的地方。 那里也许是窗口,我心想。 或许是太久没有看过外面的景色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尽头处的那团光源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好似有什么在不断地召唤我一般。 我扶着斑驳的木制墙面,慢慢的向着那团光亮走去。脚下的木地板有些老旧,一踩上去就会发出恼人的“吱嘎”声,为这极度安静的昏暗走廊平添了一份阴森。 “吱嘎……吱嘎……” 我忽然觉得这种声响出现了两种节奏,一种是我自己的,另外一种则是从我的背后由远及近。 停下脚步,我转身向后看去。没想到,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让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炸立了起来。因为……我身后的走廊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而那种清晰的“吱嘎”声却并未停止,依旧匀速向我靠近着!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惊恐地瞪大双眼在空旷的走廊里找寻着其他人的身影,不过却一无所获。 “吱嘎……吱嘎……” 诡异的走路声没有因为我的惊恐而停止,仍然一步步地向我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突然!一种被什么东西穿过身体的感觉瞬间席卷了我的身体,一阵透骨的冰冷霎时传遍了全身! 我的双腿开始发软,呼吸也变得困难,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靠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 剧烈的喘息从我的口中不断吐出,冰冷的汗水随着身体的颤抖汹涌而出。一阵阵闪动的黑暗正在侵袭我的视线,剥夺着我对身体的控制权。在昏倒的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一团模糊的白影伴着“吱嘎”声走向远处…… 那是什么??! 再次醒来的我躺在床上不断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而伊姐则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批评着我的不小心,指责我不顾身体虚弱偏要乱跑,结果晕倒在了走廊里。 昏倒前的恐怖经历在记忆里依旧清晰,但是我却不敢把这事情讲给伊姐听,我怕吓到她。 为了躲避她机关枪似的指责,我只好用“走廊尽头是什么地方”这样的问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伊姐回答说那里是治疗室,不过不管是什么我也别想去了,短时间之内我只能老实地呆在屋里休养。 既然医生下了命令,作为病人的我也只好遵守。其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便继续在房间里翻看床头的那本书。那次诡异的经历也被我归为了“昏迷前的幻觉”,从而渐渐淡忘。 人类有个奇怪的习性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疼”。由于身体逐渐康复,我又按捺不住“出去走走”的想法了。于是在某一天,等伊姐查完房离开了一会之后,我便下了床,打算偷偷地出门溜达几步。 刚刚走到门口,那扇有些老旧的木门便伴着让人牙酸的“吱呀”声自己打开了。可恐怖的是,我看到了门锁的扭动,看到了门扇的移动,却始终没有看见是谁做了这些事情,门口、走廊都是空无一物! 刹那间,上次那种恐怖的感觉再一次席卷了全身。那种被什么东西穿过的冰冷感,让我不由自主的僵在了原地。 更为恐怖的事情接踵而来!我的耳中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分贝极高的尖叫,随后,房门便随着“哐”的一声巨响猛力关闭。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很清楚那声尖叫并非出自我的口中,猛力关上房门的自然也不是我。因为被什么“穿过”的我,当时便已浑身虚脱的瘫坐在了地上,连喘息的力气都几乎丧失,根本没有能力做出这些事情。 在这间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里,不是我做的,那么是谁做的?或者说……是“什么”做的? 正在恐惧即将把我吞噬的时候,门外再次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又一次被猛力推开…… 是伊姐! 我松了口气。喘息着将前后两次的恐怖经历告诉了她。没想到她的反应却很是平淡,只是微笑着将我扶回床上。不论我怎么说,她就只拿“因为身体虚弱而产生幻觉”来回答我。 眼见着不论如何都无法让她相信,我只好闭上眼睛沉默了下来。伊姐见状便安慰了我几句,再次告诫我养好身体之前不许再出房间便离开了。 我始终不相信这两次经历只是幻觉,那种被什么东西穿过的感觉十分真实。走路的地板声、耳边的尖叫声、门锁的扭动、房门的开关……种种一切都是十分清晰,岂是“幻觉”这么简单?! 其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小心翼翼地躲在门边,仔细捕捉着走廊里的声响。一旦听到走廊里出现走路的“吱嘎”声,我就会突然拉开门寻找制造声音的人。 然而,除了有一次我看到了正在走来的伊姐之外,其他的时候都是只有声音没有人! 有些时候,那走路的声响还会因为我开门的动作而暂停,仿佛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正在静静地观察着这扇突然打开的门,以及,门后的我…… 这些见鬼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等等,见鬼……见……鬼?! 这座老旧的小医院里,有鬼??! 这个答案十分荒谬。不过,我却隐约觉得极有可能就是真相。 顿觉毛骨悚然的我,再一次郑重地将这些经历告诉了伊姐,并且提出让她和我一起离开这里。然而,她的反应依旧平淡,只是温和的笑着说我太过紧张,并且说我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转院,让我别太在意那些幻觉。 再次劝说失败的我只好每天都躲在屋子里,一边胡乱找着理由安慰着自己,一边神经质地扫视着室内的一些阴暗的角落。 莫明的恐惧像黑雾一样缠绕在我的身边,越来越浓,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开始惯性失眠,或者是睡下没多久便会惊醒,然后惊恐地搜索着房间,看看是不是多了什么东西。 心中越是恐惧,神经便会随之紧绷,而紧绷的神经会让身体的感官更加敏感。于是,每天都瑟缩在床上的我,时常能够清晰地听到走廊里那仿佛魔咒一般的“吱嘎”声。甚至,有的时候我还能听到一些轻微到辨不清内容的说话声! 心中越来越重的恐惧让我像受了惊吓的孩子一样,不敢上厕所,不敢下床,极度需求别人的陪伴。于是,每次伊姐过来的时候,我都会想尽办法拖延她停留的时间。在她离开之后,又恨不得掰着手指计算着她下次到来的时间。孤单、惊惧每时每刻在折磨着我日益脆弱的神经,而伊姐便成了我在这种日子里,唯一的精神支柱。 在又一次漫长难熬的失眠之后,我提心吊胆的下床上了趟厕所,正打算赶紧回到“安全”的床上,耳边就又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走路声。 我刚想快点躲起来,却忽然想起这个时间过来的极可能是伊姐。急需有人陪伴的我壮着胆子,轻轻地将房门打开了一道缝隙,眯着眼睛向楼道里看去…… 还好,是伊姐! 不过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继续向我的房间走过来,而是忽然停在了走廊里,好像正在和谁说着什么?! 我见状急忙瞪大了眼睛,仔细地寻找着她的说话对象。然而,那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别无它物! 她的嘴唇正在不断地翕动,不过面对的却是空气。眉头时而轻蹙,时而放松,手臂轻轻地挥舞,仿佛正在分配什么任务,又像是在表演一出诡异的独角戏。 我使劲咬着有些打颤的牙齿,迅速而轻微的掩上了房门,躲回床上抱着被子瑟瑟发抖。不久,耳边传来了走廊里的走路声。我努力地辨认着,没错!是两种不同的节奏!一个正在远离,而另一个,正在靠近…… 门,开了。 伊姐仿若往常一般,淡然地走了进来。可此时的我却没有像往常见到她时那样欣喜若狂,更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兴奋的迎接她。而是下意识的,向床里缩了缩。手指,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被子。 可能是刚才的所见让我的脸色有些发青,也许是我紧握被子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以至于刚刚进门的她感觉出了我的不自然,快步走到床边,伸出了一只肌肤雪白、指甲鲜红似血的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手,有些冰凉。 不知为何,她那往日里让我觉得十分悦目的绝美容颜,此刻看来却带上了一种不似人类的虚幻感。 我努力地强制自己镇定,同时尽力的装出十分疲惫的样子,空洞的应付着和她的对话。伊姐仿佛看出了我的牵强,随意的笑了笑,嘱咐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急忙跳下床,把耳朵死死地贴在门上确认情况。随后便焦急的在屋里绕起了圈子,心中不断地思考着那个让我万分震惊的疑问:她,是谁?!! 她知道!!没错,她知道这一切! 为什么我怎么劝说她都不信、不离开?为什么这么久我都没见过除她之外的任何人?这就是原因!她知道这里有鬼! 她是谁?这里的那些鬼和她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不说?为什么不让我离开?难道她要囚禁我?而这又是为了什么?这栋好似鬼屋一般的地方到底又是哪里?? 一个个疑问夹杂着恐惧在我的心里激烈地撞击着,心中最后的支柱突然间崩塌,让我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断地在房间里踱步,心中焦急而恐惧的思忖着办法。 突然!走廊尽头的那团明亮蹿到了我的大脑里! 治疗室!对了,那间治疗室! 那里也许有别人,就算没有也可能有窗子,那样我就可以逃出去。实在不行我也要找寻别的出路,不能再继续傻等着那未知的恐怖,未知的将来! 我要,逃出去!!! 心中打定了主意,消失的勇气便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我只觉得浑身上下瞬间就充满了力量,拉开老旧的木门便向着走廊尽头的光明跑了过去。 走廊里依旧昏暗阴森,奔跑的“吱嘎”声急促的好似催命的咒语。 这段咒语突然嘈杂了起来,另一个频率的声响猛地在身后响起! 我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远处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白影正在加速向着我跑来。它伸着一只惨白而虚幻的手,仿佛想要把我抓住,或是……撕裂?! 猛地回过身,我强压着心中的恐惧,眼中死盯着尽头处的那团光明,不管不顾地猛冲了过去。 终于,我在那个白影拉近与我的距离之前,猛然撞开了那扇透着白光的大门,冲入了屋内。 那一瞬间,我仿佛感到冲破了什么枷锁一般,耳边甚至听到了一种轻微的铁链断裂声。 还没等我寻找继续逃跑的方法,屋内的场景便让我犹如被冰封一样瞬间僵在了原地,甚至忘却了逃跑。 我从未想过,有些事情竟然会恐怖如斯! 与此刻的所见相比,之前那些让人战栗不止的见鬼经历,简直就像孩童的玩笑一般,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