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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5 首演之夜

    繁华街道之上,车来车往,午后两点的时光,塞车情况不是太过严重,却依旧川流不息。在车阵之中,一辆深蓝‘色’的双‘门’轿车是如此低调,如果没有刻意打量,一不小心就会忽略车头前的宾利标志,恍惚之间以为这不过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轿车了。

    只有真正上流社会的贵族,才可以品味出细节的差异来。这辆车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是独一无二的,完完全全‘私’人订制;而且根据家族和主人的风格以及品味,车厢之内的每一寸装潢都是纯粹手工制作。

    眼尖之人,仅仅凭借着车身的流线就可以判断出,具体的家族归属,乃至于具体的主人归属:这是乔治霍尔男爵的座驾,整个霍尔家最尊贵也最昂贵的一辆座驾,继承自乔治的祖父。

    平时的普通场合,霍尔家还有另外一辆相对普通的宾利,进出使用;只有在隆重特殊的正式场合,彰显出男爵的风范和架势,这辆车才会出动。

    理查德马丁作为霍尔家的司机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他开车时一向平稳而流畅,熟悉伦敦的大街小巷,轻易驾驭每一条道路的路况,从来不会感觉到颠簸;但此时,亚瑟霍尔却觉得‘胸’口烧得慌,七上八下的滋味着实难以形容。

    右手把玩着复古怀表,将盖子反反复复地打开合上、合上打开,清脆的响声在车厢里‘荡’着;犹豫纠结到了最后,亚瑟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头看向了艾尔芙,“我可以不出席吗?你一个人就完全可以应付了,我觉得,你就是最完美的人选。”

    艾尔芙霍尔今晚盛装打扮,一袭珍珠白的晚礼服,六十年代的复古设计,束腰、马甲的存在,勾勒出纤细完美的腰肢,蕾丝‘花’纹和手工褶皱巧妙地掩饰了身材曲线,却又勾勒出一个玲珑的弧度,优雅之中带着高贵,一头柔顺的长发绾成了发髻,纹丝不‘乱’,高雅之中带上了一股清冷的气质。

    面对亚瑟的烦躁,艾尔芙却没有多余的‘波’动,嘴角没有翘起,却又似乎含笑;眼底的‘波’澜不惊显‘露’出她的沉静。即使没有说话,却足以让亚瑟领悟她的意思: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亚瑟翻了一个白眼,懊恼地哀鸣了一声,嘟囔着,“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是你和蓝礼之间的事,你们两个‘交’锋,不要把我拉扯进去,我就是球童,对,球童。”艾尔芙和蓝礼两个都是变态,他这个正常人夹在中间,就是炮灰水准,他现在开始想念伊迪丝了:那家伙不是在伦敦吗?等等,还是在格拉斯哥?

    轻叹一口气,亚瑟终于调整好了坐姿,一副无可奈何的认命模样,“那么,我们到底是什么态度?我们到底认识不认识蓝礼?”

    今晚,霍尔家派出了艾尔芙和亚瑟出席“悲惨世界”的首演之夜,他们两个人将代表了霍尔家的态度,也将奠定之后一段时间上流阶层流言蜚语的走向。任务艰巨。

    “亚瑟,你比自己想象得更加聪明。”艾尔芙优雅得体的话语,却带着一股反讽效果,让亚瑟再次翻了一个白眼。“我们出席了首演之夜,但我们不会‘私’底下拜访蓝礼,这就是我们的态度。”

    霍尔。这一姓氏就是最好的连接线,蓝礼没有避开,艾尔芙和亚瑟也没有避开,所以,他们就是一家人,今晚出席首演之夜的所有人都清楚明白;霍尔家不会羞愧,更不会胆怯,而是堂堂正正地接受首演之夜的邀请,这是贵族的尊严和骄傲。

    但,霍尔家却依旧拒绝接纳蓝礼的存在。他们仅仅将蓝礼当做一名演员来看待,其他演员是什么待遇,蓝礼就是什么待遇。更重要的是,出席之人是艾尔芙和亚瑟,而不是乔治和伊丽莎白,霍尔家的态度也就一目了然了。

    亚瑟瞪大了眼睛,吐出一口气,撇撇嘴表示自己的旁观,“反正,我就是球童。今晚就‘交’给你了。”他清楚地知道,蓝礼绝对不是束手就擒、缴械投降的类型,今晚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绝对不少。

    说话之间,阿尔梅达剧院就出现在了视线之内,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街道之上长长的车阵,等待停靠下车的车辆着实不少,随意一撇,就可以看到不少熟悉面孔,还没有进入剧院,脑海之中就可以描绘出预热派对之上的‘花’团锦簇了。

    理查德马丁缓缓地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亚瑟的视线余光一瞥,惊叹声不由自主地轻溢出声,“艾玛菲丁疯了吗?她居然邀请阿里斯泰尔史密斯?”

    阿里斯泰尔史密斯,“舞台”的资深戏剧撰稿人。

    “舞台”是一份报纸,成立于1880年,这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同时也是影响力最大的舞台艺术报纸之一。这份报纸立足于伦敦,每周一期,面向全球发行,以资讯丰富、报道真实、分析准确深入而为英国和全世界舞台艺术爱好者、从业者所喜爱。

    在英国,几乎每一个戏剧工作、制作人、专业戏剧从业者,都会一期不落地阅读这一份戏剧周报;就连百老汇的戏剧从业者也不例外。在当代戏剧普遍低‘迷’的情况下,这一份报纸却顽强地生存了下来,而且越来越红火,在专业和权威的道路之上走到了现在,其强大影响力,甚至超过了“泰晤士报”之于英国、“纽约时报”之于美国的地位。

    “舞台”是目前唯一一份从来不约稿的报纸,为了保持自己的权威和独立,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更换一批顶尖自由撰稿人,希望保持撰稿人的专业、客观与深刻,形成良‘性’竞争;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业内大拿,能够在“舞台”之上拥有属于自己的专栏。

    阿里斯泰尔史密斯就是这样的存在。他在“舞台”的评论专栏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年头,不久之前业内还传出消息,报纸有意将主编的位置‘交’给阿里斯泰尔,不仅因为他的权威,还因为他的独到和客观,几乎世界各个角落的独立戏剧,他都会第一时间观看、学习、‘交’流。

    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戏剧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圈子。像阿里斯泰尔这样级别的专业撰稿人,一出新剧登场之后,他们给予了差评或者批评,这出戏剧的成功率往往就将降低一半。

    他们的权威,来自于客观和专业,从来不会妥协,即使是大明星,即使是大制作人,即使是大投资,笔下也绝对不会手软。因为戏剧行业已经衰弱了下来,他们正在坚守着自己最后的骄傲,这也是戏剧行业没有被电影产业蚕食的动力来源。

    人们经常好奇着,为什么百老汇的托尼奖和伦敦西区的奥利弗奖总是如此清高,甚至不屑于电影演员,而那些电影演员们也对于这两个奖项、对于戏剧始终刮目相看。上述内容就是原因:足够专业,足够客观,也足够权威。

    伦敦西区的任何一出新戏上演,阿里斯泰尔都会出席。有的是首演,有的则不是,更多时候,他会低调地选择某个出其不意的时刻,观看了戏剧,然后等待几天,默默地放出剧评,给剧组一个巨大的惊喜至于是礼物还是炸弹,就只有剧评揭晓时才知道了。

    习惯渐渐形成之后,很少人会主动邀请阿里斯泰尔出席首演了。因为人人都知道,他必然会观看,也必然会撰写剧评,而且绝对不会留脸面。甚至于,有些人发出邀请,阿里斯泰尔也根本不买账,反而还闹了一脸灰。

    刚才,亚瑟就注意到了阿里斯泰尔。即使是贵族们,他们也同样会阅读阿里斯泰尔的剧评,作为参考;这位业界顶尖剧评人,依靠自己的才华和能力,确确实实地在伦敦上流社会占据了一席之地。

    艾尔芙却没有大惊小怪,视线余光轻扫了一下,留意到了阿里斯泰尔的身影;等待亚瑟下车之后,伸出了右手,扶着艾尔芙走下车,她挽住了亚瑟的手臂,这才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安德烈汉密尔顿邀请的呢?”

    单单以艾玛菲丁的脸面,估计阿里斯泰尔完全不会买账。

    亚瑟认真想了想,不得不轻轻颌首,表示了赞同。只是,安德烈的这一举动,到底是帮忙,还是帮倒忙,这就不得而知了。

    阿尔梅达剧院‘门’口的此刻,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拥挤热闹的景象甚至有些嘈杂吵闹,宽敞的街道两侧沾满了人群,大团大团的拥挤人群让这里看起来像是巴黎红磨坊那样的热‘门’旅游景点,所有格调、所有气质、所有姿态都变得庸俗起来。

    剧院‘门’口水泄不通地站着一大群人,正在探头探脑、正在高谈阔论、正在眉飞‘色’舞;道路旁边满满当当地站在不同的脸孔,他们高高举起手中的牌子,“收购‘门’票”、“请给我一张票”、“还有多余的‘门’票吗”,双眼充满了渴望和哀求。

    视线之中的每一个人,至少是绝大部分,全部都盛装打扮,即使不是三件套、燕尾服、晚礼服,至少也是西装搭配衬衫,还有蹭光发亮的皮鞋,做好了观看首演的准备,礼仪到位;但人群着实太过喧闹,毫无优雅可言。

    艾尔芙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还好,父亲和母亲没有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