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覃风与阿虎的故事

    门框上斑驳的血迹早已被风干，像涂上去的油漆那般，鲜艳而名目。铁门正中央的血手印宛如一把散发着锋芒的利剑，硬生生抵住了俩人的脚步，不祥的预感彻底侵袭了心灵和身躯。

    覃风凝视着那只血手印，一步步挪向眼前紧闭的铁门，犹豫了好久，伸出手按在了血手印的下方，却依旧没有勇气推开。张济生明白，对于覃风来说，眼前早已经不再是一扇简单的铁门，而是一扇打通阴阳两界的门。

    “覃风……”他想安慰覃风，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或许沉默才是最好的安慰吧。

    门缓缓打开，祥和的阳光像一只天使那般，缓缓穿过缝隙，飘进房间，吻在了阿虎那张冰冷的脸颊上。覃风猛地闭上眼不去看，心仿佛被燃烧的子弹狠狠地打了一枪，泪水在眼眶中使劲地撞击着，撞红了眼球，但却始终撞不开这个男人的眼睑，只能回流到他的心上，涌进那道深深的枪伤中，痛上加痛，麻木着他的rou体和灵魂。

    他强忍着泪水在内心翻腾、撞击，甚至是已经开始腐蚀他那道痛不欲生的伤口。但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泪水宛如是被围困了许久的洪水，瞬间决堤那般溅了出来，深深打进了地面的凹槽中。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向前迈去，每一步都仿佛是走了一个世纪，使他沧桑的心灵备受打击，直到从凝固了的血泊中不顾一切抱起僵硬的躯体哭喊的一发不可收拾。

    张济生记得覃风曾说起过，阿虎的父亲是地主家长工，后来地主看上他母亲，便趁着长工出去干活，强强霸占了她。长工一气之下拿起砍柴刀，深夜摸进了地主的卧室，却中了地主设下的圈套，反被诬陷扭送进了官府。可恶的地主为免后顾之忧，出钱贿赂官府，使他父亲在审讯期间被衙役活活打死了。然而，他母亲当时已经有了身孕，为了丈夫，她忍辱偷生在地主家生下了阿虎，然后送到了婆婆身边。

    “那后来呢？”他曾这样问覃风。

    后来，无非就是在问阿虎的母亲。“买了一包砒霜，和地主同归于尽了。”覃风这样回答他。

    十岁那年，祖母不幸因伤寒离开了他，年少的阿虎失去了唯一的依靠。他在村东头刨了个坑，将外婆埋在了大柳树底下，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后，毅然决然地进了城，当起了瘪三。

    吃尽了种种苦头后，阿虎渐渐明白在城里没有靠山，是没有活路的，于是同一帮子瘪三投在了红帮门下。投了贴，拜了门，进了帮，好处自然是有的，但义务同样义不容辞，尤其是关乎帮派生死危亡之时。在同青帮争夺北闸区的一场恶战中，阿虎与其他十几个兄弟被人出卖，遭到了青帮在闸北的负责人恶狗刘程虎的伏击。几番拼杀，终因寡不敌众，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中。刘程虎丝毫不怜悯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时杀红了眼，六亲不认。是覃风经过，见他是个孩子，从刘程虎手中救下来的。自此，阿虎就跟在覃风身边，这些年一直形影不离。

    “是他！”覃风转头恶狠狠的说道。

    张济生明白，覃风口中的“他”是谁，心中顿时愧疚不已，约翰是他带来的人，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对不起，是我……”如今，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眼前的覃风和已经牺牲的阿虎。

    覃风放下阿虎，站起身来，血迹染红了他的衣服和裤子，像从死人堆中爬起来，又像是站立的死神，使张济生不敢去正视。

    “从我救下他那天起，我就发誓要照顾他一辈子，绝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他径直向门外走去。

    张济生见状，心道：糟糕，他这是要去找约翰寻仇！

    “覃风！”他上前拦住了覃风的脚步。

    覃风血红的眼睛宛如能窥视他的心灵，使他更加感到心虚，甚至是害怕，急忙说：“你不能去！”

    “让开！”覃风一把推开了他。

    “覃风同志！”他使出了杀手锏。

    听见“同志”二字，覃风的脚步果然停滞了。

    张济生舒了一口气，说道：“眼下，我们最大的任务是沃森·瓦格纳，阿虎的仇我们随时可以报！”

    “济生同志，”覃风没有回头，就只是站在那里，情绪明显平稳了许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我个人的事，不用组织上cao心。”

    覃风说完就走了出去，张济生一听，嘟囔道：“你这是什么话？”见覃风走远，心里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来到门外，覃风上了车，他也急忙坐了进去。

    覃风见他跟了上来，冷冷道：“你跟过来干什么！”

    “覃风，你听我说，现在是非常时刻，容不得你瞎搞！”张济生义正言辞的说道。

    覃风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说：“济生，阿虎是我弟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他的手在方向盘上不停地抖动，“如今他死了，而且是死在了我自己的地盘上，我要是不能够给他报仇，我覃风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也罢！”张济生同情道，“你说得对，如果我们连自己的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开车吧！”

    “他一般出现在哪里？”覃风启动车子问道。

    “朱葆三路的弗莱克斯酒吧！”

    “做好准备！”覃风提醒道。

    张济生心中迟疑，问道：“准备？”

    “等一下免不了会有危险……”覃风转头看向他。

    “你是说，约翰？”

    “不，是那个该死的盖世太保！”他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子随向前飞奔而去。

    山本二郎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焦急，如果渡边淳一往一旁的桌子上看，就会发现那里有一纸命令，要求山本二郎中将在一星期内挖出沃森·瓦格纳，命令是土肥源将军亲自下达的。

    “阁下，据我们的探子来报，下午在郊外发生了一场战斗，打的很是激烈。”

    山本的注意力瞬间被渡边淳一的话吸引了，停下来转身问道：“查清楚是什么人没有？”

    “目前还没有，我们的人正在搜查！”

    渡边淳一原以为，山本听到这个回答后定会发怒，但令他意外的是，山本居然出奇地说道：“很好！”

    然后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再次转身，命令道：“将那一带沿线所有的居民区，统统地清查！”

    “嗨！”渡边淳一转身走了出去。

    山本二郎却嘴角浮上一丝微笑，自言自语道：“你们猎人之间的游戏，应该是时候结束了，就让我来终结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