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裂的纽带（7）

    身子已经有一半变得僵硬的老头，慢慢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他看到了被赛琳娜劈成两半的菌树魔怪，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又闭起了眼睛。看起来，他就好像要耍赖装死一般。

    “我们不指望你能说出什么来，因为我们知道，你早已经把灵魂出卖给了丛林中的魔物，要拿全村人的性命，来换取你想得到的东西。”哈姆雷特双目如电，死死地盯着只剩一口气的老头，“但是你现在已经永远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因为我们不会对你施以援手。”

    哈姆雷特使用的是一种心理战术，在第一时间用颠覆性的形象带给对手绝望。因为大多数虔诚的圣骑士都是滥好人，在敌对者没有被恶魔或亡灵污染之前，总会试着帮助他们脱离苦海。而他所表现出的冷酷，也许会逼迫某些抱有侥幸心理的敌人缴械投降。

    “哼，撒卡兰姆的圣骑士……难道只有这么一点觉悟么？”不想事与愿违，老头闭着眼睛，晃动了一下沉重的脑袋，轻蔑的笑道，“你们懂什么？你们真的以为，那些被深绿的使者带走的人们，已经灰飞烟灭了吗？不，他们的灵魂……可以进入一个……非常美妙的……天堂。我……就是从那里归来，要把这扇天堂之门……为所有人打开……”

    “天堂？我可不认为被一根剧毒的蔓藤捆绑至死，变作它的土肥，是什么进入天堂的途径。”耐维尔抱着肩膀摇头道，“你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做梦进入天堂绕了一圈，然后就神经病发作，帮助那个怪物兴风作浪吧？”

    “深绿的使者……潘妮，是她引领我去到……天堂的。”老头大口的喘着粗气，说话声音已经小得像蚊子哼哼。但在听到“潘妮”两个字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你所谓的‘深绿使者’，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村子的？”哈姆雷特理顺了一下思路，将话音变得严厉起来，大声喝问道。

    “深绿使者早就已经在这片广袤的丛林中游荡。几乎在每个村子，都有像我一样的人，帮助她引领人们进入天堂。”老头捂着被刺伤部位的手上，开始渗出黑色的血液，看起来他已命不长久，“这里是她前往库拉斯特的起点，过不了多久，她……还会回到这片土地……播撒下希望的种子……然后，我们所有人……就可以被引入由蓝色武士……守卫的天堂了……哈哈……”

    说完这些，老头狂笑了一声。整个身体瘫软下去，一命呜呼了。

    深绿的使者，蓝色的武士，显然是个骗局的“天堂”，耐维尔等人能够掌握的信息只有这些了。不过稍加分析就可以看出事态的严重性。这个勾引人们走向死亡的圈套，看起来已经波及到整个东方大陆的南部丛林。而如果这个“深绿使者”真的是化身树木尸妖的潘妮，那么她去往库拉斯特的原因也就一目了然了。

    还有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细节，那就是“蓝色的武士”。别人可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与这个神秘角色有过好几次交锋的耐维尔，一下子便猜到了他的本体——暗影苏丹。尽管这个家伙是在几个月前被耐维尔从神灯封印里释放出来的，但很难说此前他是否可以支配极个别人的梦境空间。因为这个家伙几乎无所不能，只要得到缔造者最低程度的默许。

    “哈姆雷特，现在我们怎么办？”耐维尔看了一眼老头的尸体，有些疲惫的问道，“赛琳娜说，我们刚刚打倒的并不是菌树扎克的本体。而是它用毒囊包侵染的一个刺木魔。从外表来看，那个宿主已经完全转化成了菌树，而它只是扎克的下一代个体。所以，菌树扎克一定基本完成了蜕变，现在就算潘妮还活着。恐怕也cao纵不了它了。”

    “我不认为潘妮已经死了。”赛琳娜突然语出惊人，“博瑞阿斯那看似有同归于尽意味的搏杀，不一定真的起到了效果。虽然潘妮的变异体惧怕冰冷伤害，但是这不代表博瑞阿斯能毁灭所有的碎片。而且这个老头也说了，潘妮还会回来，就在不久之后。我想，这一定是菌树扎克来袭的前兆。”

    “我实在搞不懂，菌树扎克如果真的像黑刀海盗描述的那样，是上古时代庇护所世界的生物兵器，那么它如此有计划的攻击人类，意图是什么呢？”哈姆雷特摇了摇头，看着正用眼神交流的赛琳娜和耐维尔，疑惑的问道，“看样子你们大概了解一些内幕，究竟是什么人在幕后cao纵着这一切呢？”

    “现在一切还都只是假设和猜测，哈姆雷特。”耐维尔在与赛琳娜交流过之后，决定让哈姆雷特知情，“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人，很有可能是一个我和赛琳娜过去打败过的魔头。他虽然本身实力不强，比不上恶魔三兄弟，但是他有着整个庇护所世界无人可敌的卑鄙，还有一种神奇的创造力量。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他这样做，等于是在把一场绿色的瘟疫，传播到整个东方大陆。我们必须阻止他。”

    “耐维尔说得对，我们要想阻止这场瘟疫蔓延到库拉斯特，必须在这片丛林中终止一切。”赛琳娜接上话，继续说道，“不过我估计，以我们的实力，还有菌树扎克正体的狡猾，想要消灭它并不容易。我们能做的，只有带走沿途所有的居民，把他们撤退到库拉斯特海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另外，我还有一个计划。如果我们能够斩杀作为传信者的潘妮，那么也许菌树扎克的祸及范围就会有所减小，需要撤离的居民数量也就会大大缩减，我们也就更有把握成功了。”

    “话虽如此，但我们怎么知道菌树扎克在丢失耳目后，会不会继续屠杀周边的居民呢？”哈姆雷特摇着头，还是不肯相信赛琳娜的推测万无一失。

    “我来解释吧。”耐维尔知道自己的女友并不擅长于措辞言谈，于是他有些自作聪明的抢了风头，“从今天和过往一段时间的交手中，我们已经可以看出。菌树扎克其实还在蜕变期内，并没有完成最后的质变。所以在大多数时候，我们对上的都是它的仆从或者后代。这些植物怪魔，或许是在为它搜集养料。而菌树扎克本身的行动，与尼姬的‘指令’是息息相关的。想想看，即便尼姬现在无法cao纵它，扎克在获得独立意识之后，第一要务一定仍然是完成任务。所以它在失去耳目，无法找到更多的牺牲品之时，一定会尾随我们北上。到时候，我们就在库拉斯特给它准备一份大惊喜！”

    “耐维尔说的基本都对，但是，我要强调一下。现在时间可能来不及了。”赛琳娜伸出三根手指，在哈姆雷特眼前一晃，“按耐维尔从莉安娜那里得到的讯息，菌树扎克没有多久就会完成蜕变，而在尼姬无法cao纵它几天之后。它便可以获得独立意识。这也就是黑刀海盗为什么赶在这一段时间夺走尼姬的缘故。而我们再想一想，潘妮变化为可怕的怪物，实际上就是一两年前的事情，真正与扎克和尼姬形成‘三位一体’，恐怕不到一年。而在几个月前，它出现在库拉斯特，又一路南下回归自己的老巢。铁拉西等人尾随至此。我们可以大胆的假设，那一段时间，潘妮就是在为菌树扎克的重生做准备。”

    “的确，我们要面对的那个怪物，复苏迫在眉睫。”哈姆雷特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耐维尔。“我们走。搜集起这里全部的干粮和饮水，带着人们撤出这个死亡绝地。我们要随时小心，因为潘妮也许已经快要追上来了。”

    “同意！”耐维尔和赛琳娜异口同声的答道。于是，哈姆雷特带队回到废弃神庙的上层，将所有能动弹的精壮劳力集合起来。点燃几十个火把，然后把他们编成三组分派出去。

    每一小组以一位高等级的屠魔战士为领队，分别是乌尔坎、哈姆雷特和赛琳娜，大家分头在各家各户的住宅中忙活起来。他们搜集食物，寻找担架及草药之类的必需品，忙活了足足有半夜。在天微微放亮的时候，为了生存不得不背井离乡的人们准备就绪了。

    阴森恐怖的故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草草吃罢早饭，哈姆雷特的屠魔战士小队，带着一群扶老携幼的无助百姓，开始向着库拉斯特进发。

    这一次圣骑士的队伍战力严重削弱，因为有召唤生物而耳目众多的乌尔坎和耐维尔，还有枪兵中战力最差的尼尔亚，被分配给了保护百姓的任务，同时他们还要照顾受伤的杰马利。喀秋莎和黛娜带着米山打前哨，哈姆雷特和赛琳娜带着四个铁狼法师殿后。虽然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但哈姆雷特还是为了一件事情懊恼不已，那就是这支鱼龙混杂的队伍糟糕透顶的行进速度。

    过午一点左右，这支缓慢前进的队伍，来到了一片湿地丛林边缘的开阔沼泽地附近。见老弱妇孺已经没有前进的力气，哈姆雷特命令全体休息，寻找地方避暑。他自己则与赛琳娜一起，来回巡视，以免发生意外。

    尤纳已经和几个孩子玩在了一起，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正体是古代赫拉迪姆尊贵的高级巫师。耐维尔坐在一处干燥的树荫里，照顾着他的三只小狼崽，也引来了一些孩子的围观。还有几个村民，在一旁照看受伤的杰马利，一切看起来都安静祥和，没有一点异样。

    当然，再安分的队伍里面，也会出现个别的不稳定因子，比如影子大师黛娜。她吃了两口不怎么对胃口的干面包，一下子把目光转向了浅浅的水潭中。观察力敏锐的她，一眼看到了其中游荡的鱼影，顿时，一个既能找乐子，又能搞到美食的主意，在黛娜的脑袋里成型了。

    从肯尼还有别的德鲁伊那里学到了不少野外生存知识的黛娜，砍下一根棕榈藤条，从上面削下了一段生满倒刺的硬质边沿，然后随便寻摸了一点蜘蛛之类的小虫，当做诱饵。然后她从一个村民那里，搞到了一根长长的鱼线，兴高采烈的找了个理想的位置，做起了钓叟。

    耐维尔抚摸着小狼，呆呆的看着黛娜。虽说有些好笑，但想来她这几天也没怎么放松，就不再想发表评论了。可是，黛娜的猴脾气让她根本没法安心钓鱼。不到三分钟，见水中的鱼儿还不肯上钩，影子大师彻底暴走了。

    “哼，看来还得用老办法，这一套钓鱼的手段实在是太麻烦，也太低效了！”黛娜叽里咕噜的抱怨了一通，猛的站起身来，忽然在双手间幻化出两支飞镖。她目光灵动的追踪着水中的鱼影，然后闪电般的掷出第一枚飞镖。但见水花迸起，一条看样子足有四五斤重的红尾鱼受惊窜出水面。黛娜的第二枚飞镖紧随而至。一下子将其头顶贯穿，大鱼落回水面，就飘浮在不远处。这场极尽暴力但又异常高效的猎捕圆满告终。

    一旁边的四个铁狼法师，纷纷鼓掌叫好。拉黑德好像故意逞能似的，大手一挥。放出了一波充能弹，顿时，水花飞溅，浅水潭中的大小鱼儿，被他的电流炸出来一大片。耐维尔皱了一下眉头，原本用来消遣和搜寻食物的运动，竟然被他们变成了无情的杀戮。这在一个崇尚自然的人心中，是万万接受不能的。

    耐维尔正想起身对拉黑德进行一番教育，拿费特和贾巴利已经扑腾腾涉水前去抓鱼了。有几个好事的村民也加入了他们，不大一会儿，这伙狂欢者便收集了一大袋子鱼，看起来足够大家一顿的口粮了。

    黛娜的手还是没有停下。因为水太浅，被人们赶出来的小鱼先后成了她飞镖打击的目标，一时间影子大师扔的不亦乐乎。耐维尔叹了口气，悻悻的回到了自己的狼崽们身边，毕竟众怒难犯。恐怕连那个爱动物爱到痴狂的泰山，都没法劝阻这群压抑了很久的狂人。

    “鳄鱼！”突然间，人群中响起一声尖叫，耐维尔也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再次站起来，抬眼向林间水潭望去。果不其然，一块犹如倒木一般的漂浮物体，正在慢慢的移向捕鱼的人群，拿费特和贾巴利逃得比谁都快，下水的村民也吓得屁滚尿流。这一下子，猎人不幸变成了猎物。

    可耐维尔看了一会儿，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一般来说，如果这个小水潭中有鳄鱼生存的话，它们会潜伏在近岸地带，除了一些微小的气泡，冒险涉水的人们根本发现不了它们的踪迹。可是一旦有人或其他动物进入鳄鱼的伏击圈，它们就会立即冲上来，一口将其咬住，然后拖入水中溺死。可眼前这条“鳄鱼”，只是慢慢地向人群漂来，连一个加速冲刺的动作都没有做出，这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伏击大师的捕猎，更像是一场乌龙的闹剧。

    水中的人群挣扎着登岸了，捕到的鱼也撒了一多半。黛娜对准“鳄鱼”连射了十几发飞镖，却并没有看到一丝血迹。她掐着腰看了看那群狼狈的人们，差一点把腰笑弯下去。

    “哈呀呀，真是败给你们了！”黛娜指着那个漂到岸边的物体，嘲笑那群胆小鬼道，“你们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这哪里是什么鳄鱼，大白天的自己吓唬自己，你们可真是有损男人气概啊！”

    被嘲笑的人们面面相觑，铁拉西觉得脸上无光，将自己的两个部下往身后一推，大摇大摆的来到了那个漂浮物前面，撇着嘴叹了口气。虽然他想挣回一点面子，不过眼前的东西真真的就是一段枯木，危险系数几乎是负数。

    “这有什么办法，谁让这块木头长得那么像是鳄鱼，而且，它还会漂浮……”铁拉西一面伸出长剑去刺探那块木头，一面找着借口，“真奇怪，这里又没有河流，不过是枯水季存水的一湾池塘，这玩意是从哪里漂过来的啊？”

    “对唉，是有点奇怪，这东西好像活的一样，能自己到处漂。”黛娜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小心的走到那段枯木前面，瞪圆眼睛，可是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与尤纳还有几个孩子呆在一起的耐维尔，看着一群人好奇的过去围观，隐隐在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往往人最拥挤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而就在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刹那间，人群一下子炸开了！

    一个巨大的水柱，轰然爆起。不过这个水柱非同寻常，从池塘里飞溅出去的水花，带着暴发水华时的浓重绿色，而且伴有非常恶心的腥臭味。耐维尔觉得嗓子一阵干痛，身子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这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围观的村民纷纷倒下，黛娜虽然被浇了一身污水，但她的抗性和体力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敌的，因此还安然无恙。不过四个铁狼法师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全部被一股怪力举到了空中，拼命大喊着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