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裂的纽带（5）

    清晨，森林中燃起了冲天的大火。已经空无一人的高脚屋旅店，被屠魔战士们一把火烧成了白地。看着火势渐渐减小，正待出发的人们，也要就此分别了。

    “你们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路，去往库拉斯特了吗？”耐维尔看着博瑞阿斯和肯尼，稍有些不舍的问道，“去大湖区沼泽地里面，搜寻黑刀海盗的踪迹，在我看来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且，连博瑞阿斯你自己都说，尼姬和莉安娜呆在一起也许会更安全，那你为什么还要涉险前往海盗的巢xue呢？”

    “其实我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在那片世人很少涉足的区域，找到尼姬的下落。但是，挂念女儿是每个父亲都会有的心理活动，这是自然规律，什么也无法更改，所以，请你们原谅我和肯尼的离去。”博瑞阿斯说完，慢慢的叹了口气，转眼看了看肯尼，“说实话，我们就这样离去，是有些草率和不负责任的。按照莉安娜的说法，一旦潘妮被杀死，菌树扎克和尼姬之间的精神纽带就被割裂，而本来就拥有一定自主意识的扎克，此刻估计已经完全独立，不再受任何人指挥。这样的话，它随时可能出现在你们去往库拉斯特的道路上。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

    “我觉得你们才应该更加小心才是。”哈姆雷特走上前来，与两位德鲁伊挥手作别，“我已经与铁拉西交流过了，你昨夜杀死的，由自己的妻子变化来的怪物，就是艾席拉所要通缉的目标。既然是你们一手造成了菌树扎克的独立，那么它也有很大可能尾随你们前往黑刀海盗栖身的大湖区。总之，祝你们一路顺利。”

    “谢谢了，圣骑士先生。”肯尼看了博瑞阿斯一眼，他大概是因为刚才哈姆雷特提到了死去的潘妮，所以有些心情低落。“我们会照顾好博瑞阿斯，还有我们自己的。毕竟大家都与那个叫扎克的怪物交过手，也算是知道一点它的底细，所以我想我们没那么容易被它干掉。倒是你们啊。又有小孩子，又有伤病号，可一定要注意别被钻了空子啊。”

    哈姆雷特没有回答。肯尼好像有些迫不及待要上路了，在与众人话别后，他拍了拍博瑞阿斯的肩膀，然后带领两名枪兵，迎着晨曦，走进了东南方向的岔路。博瑞阿斯向着其他众人伸了伸大指，也默默尾随肯尼等人，踏上了新的征程。

    “愿神灵保佑你们。”哈姆雷特面色庄重的盯着博瑞阿斯和肯尼的背影。目送他们消失在密林中。然后他转回身去，看了一眼正在打扫高脚屋旅店残迹的人们。

    耐维尔冲着哈姆雷特笑了一笑，然后抬起手来，揽住了身旁的恋人赛琳娜。刚才的场合下，他不能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因为肯尼急着南下大湖区，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寻找那位让他魂牵梦绕的莉安娜小姐。当然，博瑞阿斯寻找女儿的事情还是他们的头等大事，不过肯尼也乐得在当中穿插一点“私人事务”了。所以，耐维尔没来由的认为，他们这次南下的行程，应该不会多么凶险。

    “火扑灭了。兄弟。”看着佣兵们七手八脚忙活半天后，喀秋莎慢步踱到哈姆雷特身边，有些邀功意味的叫了他一声。哈姆雷特望了一眼化作灰烬的旅店，一声不吭的点点头。

    去往库拉斯特的远征军启程了。正如肯尼说的，这支队伍的实力可谓参差不齐，有像哈姆雷特、赛琳娜、喀秋莎和乌尔坎这样的强力战士。也有如铁拉西、拿费特等的半吊子，以及耐维尔这样的纯菜鸟，甚至还有尤纳、米山这样的“老弱病残”。他们缓慢的行走了一天，路上只吃了一点从旅店库房里面带来的干粮，喝了几口用木炭净化过的池水。

    黄昏时分。丛林边缘的道路又开始变得开阔。铁拉西兴奋的为哈姆雷特和耐维尔指了指前方：“再往前一公里，就是距离旅店最近的村庄了。”

    终于不用拿魔法背囊制造的帐篷来露营了，耐维尔有些窃喜。但进到村庄，他却又有点沮丧了。偌大一个村子，房屋应该有四五十座，可它们从外观来看阴森森的。除去一个神庙式的破旧建筑还亮着灯之外，整个村庄都是一片漆黑。

    “不好意思，诸位，忘记告诉你们了。在我们追踪那个半人半植物的怪物，就是被你们叫做‘潘妮’的那个东西，中途经过这个村庄时，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试着疏散了这里的居民。”铁拉西指了指那个还亮着灯的建筑，“当然，我们空口白话，没有人会相信所谓的危险。于是我们只能给他们指出一条明路，让他们集体栖身在这个全村最坚固的建筑中。看起来，他们现在应该是相信我们了。希望那些人不要出什么事情吧。”

    话到这里，铁拉西不再往下说了。他带着自己的三个铁狼手下，小心翼翼的挨近了那个村庄中心的建筑，叠起罗汉，扒着窗沿向内观瞧。哈姆雷特等人翘首以盼，不一会儿，窥探情况的拉黑德做出一个意为“安全”的手势。

    杰马利和尼尔亚当先，推开了建筑的大门。顿时，二三十号如惊弓之鸟的农民，手持着棍棒、火把、耙叉、斧头之类的原始武器，瑟瑟发抖的迎了上来。见推门进来的是人类而非怪物，这伙人才一下子松了口气。

    “我说伙计们，你们也不把大门堵死，就这样拿着农具吓唬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丛林中的那个怪物呢？话说你们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啊！”铁拉西掐着腰站在了吓坏的农民们对面，故意抬高音调发言道。

    “铁拉西，你不要这样说，他们已经被吓得不轻了。”耐维尔走上前来，拍了拍铁狼法师的肩膀，“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应该是躲在这里时间太久，又无法逃离，造成了严重的营养不良。你想一下。那个植物怪兽偷袭我们的时候，根本不会被大门挡住，因为它是会遁地的。所以，这种情况下。还不如留大门开着，以免被堵死在屋里。”

    “这位……先生说的太对了。”这时，一个老者扒拉开人群，走到前面来，“我们躲避的这个建筑，是某个古代神教留下的庙宇。起初，我们把老弱妇孺安置在地下室中，全村精壮的青年在庙宇上层守护，结果……就在前几天的晚上，悲剧还是发生了。”

    老者好像不忍再往下说了。周围的青年人也默默垂泪，有的甚至泣不成声。身为队长的哈姆雷特走到老者的身边，对着哀声一片的人们缓缓躬身，敬献了撒卡兰姆圣骑士对逝者的哀思。

    “您一定就是村长吧？”哈姆雷特默哀完毕，走上前一步说道。“您好，我的名字是哈姆雷特，来自于西方大陆圣骑士团组织的武士。这些人都是我的伙伴。请允许我冒昧的问一下，现在村里还活着的人，就眼下这些了吗？”

    “不，尊贵的圣骑士大人。躲在地下室里的老弱妇孺，虽然死伤惨重。但是并没有全部死亡。”村长抹了抹眼泪，恭恭敬敬的对哈姆雷特回道，“只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现在都处于濒死的边缘。因为一些仿佛从地狱伸展出来的毒藤，将致命的毒液注入了他们的身体。”

    “那还等什么，先救人再说吧！”耐维尔急匆匆的跑上前来。而听到他喊出“救人”两个字，有几个年轻人也跟着响应，纷纷要为屠魔战士们指引地下室的通路。

    “但愿我们的能力还足以拯救这里的人们。”哈姆雷特点头同意了耐维尔的提议，然后做出了简单的部署，“乌尔坎。铁拉西，米山，尼尔亚，还有你们几位，呆在这里，注意保持警戒。喀秋莎，你和黛娜一起去到神庙顶层的塔楼，做瞭望哨，注意丛林里的动静。耐维尔，赛琳娜，尤纳，还有杰马利，你们四个跟我来。”

    耐维尔闻言，将一直安放在一个背篓里的三只小狼，交给尼尔亚暂时保管，然后跟着哈姆雷特，随村长和几个年轻人下到了地下室中。刚刚走进去，一股难闻的恶臭便扑面袭来，耐维尔狠命捏住鼻子，用自己的火元素魔法照亮了这个漆黑的地狱。

    跟随在耐维尔身边的尤纳，吓得一下子闭上了眼睛，将脑袋埋进了耐维尔的鹿皮夹袄中。虽然耐维尔已经见过无数面目狰狞的恶魔，还有各种令人作呕的丧尸，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无法忍受。

    面积不大的地下室中，横躺竖卧着一百多号老弱病残，还有夹杂在人群中的尸体，有些已经发臭，可是他们哪里也不能去，只好在这个地狱般的世界中垂死挣扎。仔细观察一下，可以看出，大多数人的腿上都在流着恶心的脓血，这便是中毒的迹象了。

    “袭击他们的并不是菌树扎克的正体，这种毒素远比我们遭遇的要差。”赛琳娜不忍的摇了摇头，蹲下身子，忍着恶臭为一个小孩子检查了一下伤势，并且怜爱的抚摸了一下他憔悴的小脸，“现在拯救他们完全来得及，但是得先把这里的尸体清理掉才行，否则疾病很容易蔓延开来。”

    “这好办。”哈姆雷特示意耐维尔把火风暴的亮光调整的再大一些，而他切换成了副手的“战争召唤”神使之杖，顿时，暗红色的救赎灵气铺满了整个地下室。逝者被柔和的光影虚化为红色雾霭，慢慢升上天堂。而仍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亲人们，似乎看到了他们离去时脸上的微笑，也算可以稍作宽慰了。

    杰马利很快接手了哈姆雷特的任务，开启了自己的祈祷灵气，不一会儿，水蓝色的光晕便取代了救赎灵气的暗红色，再一次笼罩了所有受伤的人们。耐维尔取出自己的治疗药剂，与赛琳娜、尤纳在人群中穿梭，替那些身受重伤、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的人们治疗——当然，这种专门为屠魔战士设计的药剂，剂量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所以救活这一百多号人，只不过耗用了耐维尔区区五瓶药剂而已。

    忙活了足有大半个小时，绝大多数人从死神的手心里挣脱了出来。不过，这些老弱妇孺已经很久没有干净的水源，也没有新鲜的食物，所以他们根本无法站起身来。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致谢。哈姆雷特招呼过村长来，让他指派几个年轻体壮的人，随杰马利一起，把从旅店搬运过来的食物。暂时先分给大家，以解燃眉之急。

    杰马利带人离开了。耐维尔见自己暂时无事可做，于是来到了村长的身边，对着老者点了下头，默声问道：“我想请问您一下，那个怪物对你们的袭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一周之前，在村南边经营农场的提莫斯夫妇，去往距离这里半天路程的那家高脚屋旅店送货，结果被半路截杀。他们的伙计米歇尔侥幸逃了回来。不过在前天夜里也因为受惊过度和身中剧毒，而离开了人世。”村长喘了一口气，好像是在调节杂乱的心境，然后接着说道，“我们真不应该忠言逆耳。对铁拉西大人的警告视而不见。当我们从米歇尔那里得知危险的临近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我们只好按照铁拉西大人的嘱咐，将全村人隐藏在这个神庙废墟中，结果没有想到，那个怪物还是从地下偷袭了过来。”

    “请您节哀顺变。逝者已逝，但生者还要好好地活下去。”耐维尔点点头，他已然确信无疑。袭击这处村庄的，正是那日假扮农妇，攻击尼尔亚的植物怪兽的同流。

    “这些细节问题我们可以先不考虑。”哈姆雷特检视了一圈伤者，确定暂时不会出现严重情况，他也来到了村长的身边，“你们一定是被丛林中出来的怪物。挡住了取食物和饮水的去路。我想以你们的战斗力，很难与之匹敌，于是只能在这里苦熬，等待救援。明天一早，我们就要面临这个问题。如何在潜伏有怪物的村子里，取回救命的食物和水。那么，这里到底有多少怪物呢？”

    “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它能伸展开无数的触须，有好几个年轻人都被它卷走了。”村长非常夸张的舞动了一下手臂，看起来心有余悸。

    哈姆雷特和耐维尔面面相觑，他们早就知道，询问这些没有任何战斗力和作战经验的人，是压根行不通的。

    这时，杰马利带着五个年轻人，搬运来一些食物，其中还有一些肯尼采集的野生水果，以及新鲜的即食蔬菜，可以为虚弱的病人补充必需的维生素。得到救助的人们捧着每人一小份的口粮，如同旱苗得雨。这些饿疯了的人，有的一口把食物吞下，有的背过身去慢慢啜食，人群中甚至发生了一些抢夺事件。村长见状，赶忙带人跑过去弹压。

    “怎么样，没有发现这里的人有异常吧？”哈姆雷特见身旁只剩下自己的人，轻声询问杰马利道，“这群难民之中，有没有混杂伪装起来的可疑人员？”

    “铁拉西他们还在对上面的人进行监视，我看下面的这些老弱妇孺应该没有问题。”杰马利小声回道，然后他在得到哈姆雷特默许后，将“眼光”锐利之斧倚在一旁的墙壁上，走上前去帮助村长维持秩序了。

    “怎么，哈姆雷特，你怀疑这些人中间有菌树扎克安插的毒孢子人吗？”耐维尔和赛琳娜凑上前来，看着低头不语的圣骑士问道，“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啊，以我们之前的经验，那些被菌树毒孢子控制的僵尸，或者本身就是孢子囊演变出来的植物怪人，很容易从外表被区分出来的。”

    “那可不一定。走，我们上去看看。”哈姆雷特看了一眼已经维持住秩序的杰马利，然后招呼耐维尔和赛琳娜，“你们不觉得很违和吗？仅凭这些人的战斗力，能够在几乎断水断粮的情况下维持七天，而对手还是连我们都疲于应付的上古时代超级生物兵器。这无论怎么听都像是天方夜谭啊。”

    赛琳娜默默地点点头，她也认为哈姆雷特的话没有错。耐维尔撇了下嘴巴，跟着他们走到了废弃庙宇的上层。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井然有序。得到补给的村人们，好像有了精神，在铁拉西的安排布置下，分成了辅助战士们侦察监视的小组，并且是轮流值班，其余人去角落里休息以保持体力。作为这一区域最强战力的乌尔坎，已经召唤出乌鸦和战熊，还有橡木智者，为全队提供支援。单从这阵势看起来，菌树扎克的一般攻击，会被无情的堵回去。

    “喀秋莎和黛娜应该更没有问题，在这些人身上，我的确感觉不到有怪异之处。”哈姆雷特一边四处巡视，一边悄声对耐维尔说道，“但是我怎么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危机一直就隐藏在我们身边似的……”

    “哎呀，不好！”脑子活泛的耐维尔猛地一拍大腿，“按照尼姬涂鸦的那张杀戮名单，下一个遭殃的一定是杰马利！现在他在地下室里，而且几乎没有防备！”

    哈姆雷特闻言，忽的一下瞪大了眼睛。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将“死亡呼吸”狂战士斧一挥，对着尼尔亚、铁拉西、贾巴利三人一通指点，大声命令道：“放下手中的事情，赶快跟我下去，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