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谷隐秘（1）
“耐维尔……” 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在混沌的梦境中，飘入了耐维尔的脑海。 从暗影苏丹的陷阱中解脱后，他不知呆坐了多长时间，才在一团乱糟的房间里，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和衣而卧。这个诡异的声音虽然没有将其唤醒，但他还是被折磨得翻来覆去，双手不停的大力拉扯着衣领，豆大的汗珠一串接一串的滚落，就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死者。 “很痛苦是吧？”诡异的声音继续在耐维尔的耳边回响着，“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因为只有你才是这个世界中，规则的订立者。你的意志只要坚定去做某事，那么，它就会在潜移默化中，成为构成庇护之地的基石。比方说，你限定了王者物品只能够具备神话、手工、黄金和套装四种形态，那么在你影响下的世界里，规则就一定是这样的。不过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些……” 耐维尔无法回答，只能艰难的鼓动着胸腔，努力想要摆脱这种令他窒息的压迫感。暗影苏丹以王者物品为诱饵，诱使他堕落的事件，虽然刚刚被平息，但紧接着就有另一个神秘的力量找上门来，用脚后跟想，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那个怪异的声音继续了下去：“我必须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你表示感谢。你我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但是，这个世界只承认其置于你的力量管制下。理论上来说，庇护之地不可能共存两个缔造者，但你在今夜，已经改变了这一原则。你使得被封印、流放或者湮灭的缔造者们，可以重新回到世界中，参与新秩序的制定。当然，我们无法撼动你的绝对地位，不过，你有那种信心，自己可以在一群缔造者代理人当中，成为唯一的传奇吗？” 什么？这个新“玩法”脑洞开得也太大了吧？！这不就等于，允许一群手持各种各样修改器的玩家，同时挂进一个公共服务器吗？！这算是什么？集体穿越么？那个口口声声维持庇护所世界基本秩序的耐维尔，什么时候也变成脑残了？ 等一下，这的确是他在无意间定下的新规则——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对垂死的三头女妖娜萝卡应允过，要帮她复活老情人、全职者布莱克。这样一来，不就意味着其他的缔造者代理人，也可以享受同样的待遇了吗？ 当然，这需要耐维尔这个“正牌”的缔造者同意才行。 耐维尔不是给孩子们发送礼物的圣诞老人，也不是做好事做到手软的好好先生。虽然还没有在社会中摔打得足够久，但他也很清楚，一旦不受任何条例制约的力量，像一群猛兽般出笼，将会酿成什么样的惨剧。事实证明，在诱惑面前，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把持得住，更何况那些曾经作jian犯科的家伙们呢？这就好比，他好心办坏事，将监狱大门敞开，由着服刑的恶徒在闹市区行凶作恶啊！ 更倒霉的是，庇护之地能够限制他们的“警察”，只有区区七个人，而且这其中，圣骑士、法师守护者已经丧失了部分力量，亚马逊守护者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样下去，不仅世界秩序会大乱，连耐维尔自己的生命恐怕也无法得到保障。 所以办法只有一个，立即收回成命，哪怕自食其言。 “不要抵抗了，只要你在心中还有一丝犹豫，你定下的这条新规则，就会畅通无阻的施行。看得出，虽然与刺客守护者走得很近，但你仍然无法完全信任这些管制缔造者的家伙。”怪声好像已经渗入了耐维尔的思想，对他的每一个心理活动都明察秋毫，“其实，被守护者消灭的缔造者代理人，并非全部是穷凶极恶之徒，大部分还可以算得上普普通通的善良人。令我们重生，并不是一个潘多拉之盒，如果你可以唤醒我们，就会感觉到，我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也许，大家还可以成为朋友——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够了！”耐维尔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他忽的一下从蜷缩的角落里坐了起来，这才发现，那只是南柯一梦。 浑身上下的衣物已经湿透，屋中还是一片令人沮丧的狼藉景象，只有窗台前的三朵玫瑰花，迎着朝阳轻轻摆舞，耐维尔定了定神，终于喘着粗气，慢慢站起身来。 在这个充满神奇魔法的世界得到的经验告诉他，那不是一场梦。 侵入他梦境里的，不知是哪位缔造者代理人，又或者，是他们的集体意志在作祟，总之，现在事情大条了。耐维尔急忙忙换了件衣服，准备出门去寻黛娜，向她咨询一些建议。毕竟，守护者在目前的情况下，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昨晚折腾到半夜，睡着又被惊吓，耐维尔有些精神恍惚的走出了自己破败不堪的房门。他现在没心情去考虑今晚睡在什么地方，反正亚特玛客栈有的是空房间，但是，急着去寻黛娜的他，却一下子看到了有点震撼的场面。 这是干毛线？阅兵式吗？ 楼下的庭院里，雪一般照眼的一群白骨士兵，正在用残缺不齐的盾牌磨砺着出征用的刀仗，要是在晚上看到这种情景，估计一般人会被吓尿裤子。正在清点骷髅数目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枪兵，耐维尔认得他，拉蒂尼的雇佣兵瓦黑德。 队伍不远处，还站着另外两人，以及一团乌漆墨黑、黏黏糊糊的怪东西。耐维尔再定睛观瞧，发现已经穿戴好装备的白发死灵法师，正是这支骷髅小队的主人拉蒂尼，而另外一个，是他的亲师弟，因祸得福弄到一件神话装备的张龙。至于那团不明物体，显然就是死灵法师的粘土石魔喽。 “嘿，张龙！”耐维尔从二楼上探出头来，打招呼道，“这么大场面，是有什么事情吗？” “哇，师兄起床了？”张龙对着耐维尔招招手，应声答道，“我和拉蒂尼先生刚刚接了一单护卫任务，将一批运向西方的货物，护送到塔摩德利关卡。我们要走新商道，一路上只有点甲虫和流窜的沙地跳跃者，我正好借此机会升升级。怎么样，没有事的话，和我们一起吧？看看这军容，绝对够安全！” “我……还是算了吧，待会儿我有事找黛娜商量。”耐维尔婉言谢绝道，“那我就祝你们一路顺风了。” “黛娜姐不在，你找她们也没用。”张龙嘟着嘴怪笑了一下，“据说今晚有热闹的活动，她们把计划中的训练和屠魔任务提前了。你要见她们，估计得等到晚上喽。” “不是吧……”耐维尔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赛琳娜如果在现实社会的话，一定是一个说得少做得多的事业型女强人，说实话，她和耐维尔在现实世界中那位远渡重洋、留学深造的女友，还真是有几分相像——不过，她似乎要更冷漠一点，心中的小动作也更不容易被察觉。 “喂，大师兄，反正没什么事，不如跟我们走一趟吧，不出意外，下午两点钟就能赶回来，那个哨卡就在死亡之厅所处山脉的南麓。”张龙继续对耐维尔发出邀请，谁也搞不懂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耐维尔先生，我一直很想和你单独聊聊，不如就借着这次任务，搭个顺风车吧。”拉蒂尼也发话了，他的声线，简直可以用“高贵冷艳”来形容，如果不正面看到他，绝对会误认为是哪家贵族的王孙公子。 “好吧，希望你这位纯招死灵法师，单独作战时也如闲庭信步。” 想来想去，耐维尔还是接受了两人的邀请。早晨七点半钟，在客栈简单吃了点早饭，请求亚特玛老板更换一个房间之后，耐维尔在一群骷髅兵的环绕下，与拉蒂尼、张龙上路了。 除了与赛琳娜的小队一起行动过之外，耐维尔还没有跟其他任何人一起，踏上阿拉诺克沙漠的征途。运送货物的车队有十八辆骆驼马车，至于运送的是什么东西，耐维尔也就不得而知了。总之，除了20多名车夫和行商之外，护卫就只有他们这四个人，外加骷髅和石魔傀儡。瓦黑德默默无闻的带领四个骷髅兵在前方开路，其余骷髅分列两翼，随时警戒。而拉蒂尼、耐维尔和张龙，则是一路边走边看风景，同时嘴也没有闲下来。 “张龙，你换了把什么枪啊？绿油油，像是涂了一层漆似的，看着怪怪的。”耐维尔扒拉着张龙的新武器，知道这只是他临时拿来凑数的过渡品，“该不会是毒矛‘蝮蛇叉’吧？你从哪里弄来的？” “没错，大师兄果然好眼力，什么装备只要看一眼外形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张龙对师兄挑了下大拇指，擦拭起这杆名号为“蝮蛇叉”的刺人枪来，“虽说没我以前用的武器厉害，但好歹这也是杆精华级的武器不是？昨晚回雇佣兵营地之后，我翻遍了回收大家淘汰品的武器架，也只有这玩意还算合用。最起码，它的基础武器速度是－20，再有攻速提升50%，还有极高的命中率加成，有了它，我的战斗力不至于很渣。对了，这杆枪还有个有意思的故事，要不要听听啊？” “哦？这你都去八卦了？”耐维尔见商道上风和日丽，连一个怪物的影子都没出现，也就不自觉的放松了警惕。 “据说这杆枪是一个德鲁伊要让雇佣兵使用的，他66级通过‘天堂的试练’，从一个法师那里好容易讨到了这件装备，然后又辛辛苦苦的继续升级，可就在那位雇佣兵老兄快要可以使用这件武器时，你猜发生了什么？”张龙神秘的笑了笑，不等耐维尔猜，就说出了谜底，“那位法师jiejie，又弄到了一把‘死神的丧钟’锐利之斧，还主动跑去问他要不要，结果嘛，他就把这杆珍藏了一年之久的武器，依依不舍的丢进垃圾回收站了。” “呵呵，真好笑……”耐维尔木着脸，皮笑rou不笑的抬了抬嘴角。显然，张龙说的笑话太冷，除了成为嘲笑那位德鲁伊是个吃软饭的废物，或是作为间接证据，拉大法师与德鲁伊之间的职业差距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那位法师小姐，你认识的。”拉蒂尼突然毫无征兆的插进话来，把耐维尔吓了一跳，“爱瑞尔，一个从来不轻易说一句话的怪女孩。她无数次的造访憎恨囚牢第三层，只为了一个天真的目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耐维尔不解的反问道，“难道你们很熟吗？” “也算不上很熟，但我手中的这个‘侏儒’祭祀印记，还有我所穿的‘骨髓行走’骸骨靴、‘蜘蛛之网’蛛网腰带、‘布尔凯索之戒’以及‘马拉的万花筒’，全都是她从墨菲斯托的宝库中搞到的。”拉蒂尼平静的回复道，“我也投桃报李，她所拥有的‘精神’盾牌的底材、‘乔丹之石’戒指、‘拿格’戒指，还有塔拉夏套装的项链和涡流水晶，都是我的馈赠。” “天哪，那岂不是你装备的半壁江山，都是她打到的？”耐维尔仔细打量了一下拉蒂尼的装束，很快便心里有数——除去他说的那些来自爱瑞尔的赠品之外，剩余的物品应该是“凯恩碎片”净化之杖、塔格奥套装的盔甲和手套、‘谐角之冠’军帽，还有背在身后的一根长老之杖，不出意外应是‘娜吉的古代遗迹’套装中的部件，可以提供11级的传送法术聚气。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是来自于“劳模”墨菲斯托的日用品，基本算是一个平民版纯招死灵法师的标配了。 “所以说，我和她只能说有一点点常规物品的交换交易，别的情况并不是很熟悉。”拉蒂尼继续说道，“但我曾经从侧面打听过，她除了定期来鲁·高因，去往术士峡谷做所谓的‘朝圣’之外，其余的时间，基本都消耗在了对付墨菲斯托上。” “她是要干嘛？传说中的刷墨狂人吗？”耐维尔不解的问道。他还真没见过这样，没日没夜的刷劳模，打到装备之后，追着人往外送的家伙，恐怕爱瑞尔的行为已经不能用“学**”来形容了。 “她是想要凑齐一套塔拉夏套装。”拉蒂尼冷笑了一下，阴沉的答道。 “什么？那岂不是疯了？”耐维尔“啪”的一声拍打在自己的额头上，表示了无语，“墨菲斯托根本不会‘收藏’漆甲的底材，爱瑞尔就算是刷到世界末日，也不可能得到‘塔拉夏的守护’啊！” “她似乎并不理解这些事情，还在执着的继续着。”拉蒂尼抱着肩膀，好像很得意的样子，“算了，由她去吧，每次她的箱子装不下新物品时，就会像节日大派送一样，将那些东西转赠出去。对于一些没有什么装备可用的人，见到大路货也会非常激动。比如你们刚刚提到的那位德鲁伊。” “好吧，我不想跟你们继续八卦下去了。”耐维尔有点无趣的吐了口气，仰头望了望开始变得刺眼的太阳，“话说爱瑞尔自己连一套塔拉夏都没有凑齐，应该也不算什么土豪。在这个遍地土豪的世界里，似乎很少有穷人能看得上眼她打到的那些日用品吧？” “这你可就错了，耐维尔先生。”拉蒂尼立即纠正了耐维尔的错误观点，“也许只是你遇到的屠魔战士，大多数都是成名多年的英雄而已。像我这样默默无闻的人，比一个连温饱都难以企及的拾荒者，也许都强不到哪里去。” “我觉得你不错了，其实我才是个彻底的穷鬼。”耐维尔抽了抽腰间那柄等级需求只有2的暗金短剑，对着拉蒂尼笑了笑，“你看看你，该有的装备基本都有，还有一位手举‘眼光’神秘之斧的彪悍小弟，外加一整队的骷髅，横行庇护所世界，不是早晚的事吗？” “你忘记了嫫理丝，我最忠诚的手下之一。”拉蒂尼指了指那团会走路的泥巴，“相信我，在石魔界，她可是拥有最性感外表的万人迷。” “不是吧……石魔的口味，果然别具一格……”耐维尔看了看抬手向他打招呼的泥巴团，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确，拉蒂尼的粘土石魔，比起整天围着爱莉转的“骄傲”铁魔阿齐尤卡兹，少了很多霸气。但也许是粘土独特的材质因素，所以“她”才会有“柔情似水”的感觉吧？ “虽然同是参加‘天堂的试练’的屠魔战士，但并不是所有装备都可以自由交易的。”拉蒂尼冷笑了一声，好像语中别有深意，可他却在关键时刻欲言又止。 “这……有什么障碍吗？”耐维尔没有弄明白，暗黑II里最原始的物品交易，不就是物物交换吗？难道说，拉蒂尼是存在于另一个时空位面中的吗？ “这就涉及到至高天堂某些不为人知的黑暗了。”拉蒂尼看了看耐维尔，又望了望张龙，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个由他引起的话题继续了下去，“你们一定听说过，凡是与天堂中，支持泰瑞尔的天使签下契约，就可以在庇护之地的战场中无限复活，对不对？” “啊，这确实不是什么新鲜事。”张龙抢先答道，“我从凯恩老师那里得知，即便是在最高阶的安格里斯议会成员中，也不乏泰瑞尔的支持者。而他下属的生命天使，确实拥有为死去的战士灵魂，重铸躯体的能力。只要那些勇士，敢于直面挑战，去自己葬身的地方，取回原先尸体上的装备，就会重整旗鼓。当然，作为惩戒，他们会被扣除一些经验。而且，不仅仅是屠魔者，所有作为涅法雷姆后代的我们，都拥有这样的权力。” “一点不错。但是，水晶圣拱下，也并不全都是光明，我的朋友。”拉蒂尼的冷笑显得更加酷寒，那是一种露骨的嘲讽，“天使虽为精神生命体，但在我们这些钻研生命和灵魂构成元素的死灵法师眼中，他们还远未进化完全。某种意义上讲，涅法雷姆的不纯之念，有至少三分之一来自于天堂一方。追随正义天使长足迹，搜索泰瑞尔化作碎片的力量的天使们，亦不全都心怀虔诚，他们当中有很多，都在做着自己的打算。” “呃，请你说清楚一点，我有点理解上的困难。”耐维尔看着那个城府深不可测的死灵法师，有些心悸的问道。 “被回收的战士尸体，没有了灵魂的支撑，也没有了那些装备，但是，天知道天使们会把这些仍然蕴含着力量的皮囊来做些什么。”拉蒂尼突然咬牙切齿的说道，“死灵之术本不为生命天使所用，但其中一些叛逆者，仍然在研习，甚至造诣已经远超过我们。除去先代死灵法师拉斯玛，以及传说中，拥有远胜初代涅法雷姆实力的万象世界守护者，没有人类是这些堕落天使的敌手，因为他们掌握着一支威力惊人的亡者大军。” “我只听说过，莉莉丝是因为想要以涅法雷姆创建一支征服天堂与地狱的无敌之师，而被她的爱人流放，没想到，在天堂中也有这样的阴暗角落。”耐维尔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有一点他还是没有搞明白，为什么拉蒂尼会告诉他这些。 “啊，你不必觉得我可疑。”拉蒂尼的脸色放轻松了一些，有点干涩的笑了下，“告诉你这些，是要对你说明，我就是一个没有与天使签订灵魂守护契约的人。所以，一旦我不幸阵亡，就只能曝尸荒野，任鸟兽啄食，最终化作一具白骨。除非，有人愿意身赴冥界，将我的灵魂追回。” “哦……原来是专家级角色……”耐维尔点了点头，小声自言自语道。看起来，他所身处的庇护所世界，果然很多细节都与暗黑II游戏紧密相连。 “正因为我们拒绝签订契约，天使对我们的态度也极端恶劣。”拉蒂尼并没有在意耐维尔的话，“所以，其他屠魔者打怪获得的物品，被天使施加了符咒，一旦与我们交易，它们就会不复存在。当然，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些东西，是天使的力量无法限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