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终点（3）

    对于守卫巴农和泰克而言，主神复活祭前由他们值夜的某个夜晚，可说是衰到了极点。以至于在数日之后，复活祭即将拉开帷幕之时，他们还念念不忘的，在熙攘的人群边缘，自顾自的小声谈论着。

    “泰克，你这两天听到什么风声没有？那一天晚上打晕我们的那个神秘人，究竟是不是为了偷盗祭献的财宝而来的呢？”巴农做贼心虚的四处瞟着不停从前方大路走过的人们，总感觉每个人都在注视着自己这边。

    “我一点信都没有听到，要不就是时间太紧了，即便丢了东西，主神教的祭司们也来不及拿我们是问了？”泰克战战兢兢的与同伴咬耳朵道。

    “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难道说，那个人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财宝？那他不会是为了复活祭本身吧？”巴农吐了吐舌头，越想越后怕，“哎，对了，记得我那天晚上跟你说起的传闻吗？有关我们守卫的地方曾经烧死过一个芬里尔的转世妖童的事情。话说我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天在我脖子上来了一下的手臂，好像满满的全是长毛呢！”

    “别说这些鬼话成不成？！现在的白天那么短，夜晚那么长，你想让我整天提心吊胆，睡不好觉么？主神教的祭司们不提这事，咱们也装装样子蒙混过关就是了，不要去想了！”泰克心乱如麻的晃了晃脑袋，以便自己赶快从那摸不着边际的恐怖回忆中解脱出来。

    谈话中的两人突然怔住了，因为他们同时感觉到，有一个冷冰冰的影子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谁？！”巴农和泰克双双挥舞兵刃，指向身后，待他们看清楚时，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来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他身上披着像一卷破烂草席一样的“衣服”，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身后还有两三只刚死不久的山鸡野兔。看样子，他像是一个乡下来的猎人。

    “你们好！”年轻人冷冷的冲两个守卫打了声招呼，然后从他们的刀枪边上淡定的闪过，不过在与他们擦肩而过时，有些古怪的年轻人故意放低了声音，在两人耳边悄声说道，“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你个死乡巴佬！”如一捆干柴一样一点就着的泰克，暴躁的准备揪住那个年轻人揍一顿，以此封住他的口，可是巴农看了看周围密集的人群，赶紧拉住了他。两人只得傻愣愣的看着那个年轻的猎人，混进了参加主神复活祭朝拜的人群中，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主神复活祭正式开幕的时间是第二天的早晨，其实说是早晨，也因为季节的关系而几乎临近中午。一心破坏巴尔和他兄弟们邪恶计划的芬里尔，找了一处比较好的位置，守在了神殿以外，闭目养神，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巴尔的毁灭灵魂石，因为接受了主神教祭司们夜以继日的圣火熬炼，而充满了炙热的力量，如果那股力量不释放出来，芬里尔是绝无可能将其摧毁的。不过，那力量一旦释放到奥丁神像，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也就等于主神复活祭的最关键一步完成了，那时再出手，恐怕芬里尔就要同时面对力量得到强化、并且以主神面目示人的巴尔，还有对魔狼充满怨恨的人们，甚至连彤达拉雅也不得不与他为敌。

    如此算起来，留给他的时间，可能不足十分钟。身体算不上非常强壮的狼人必须顶着灼热的火浪，将蕴藏着巴尔力量和灵魂，同时将给他的家乡带来毁灭的厄运之石，拼尽全力摧毁掉。

    芬里尔没有一点把握，但这是唯一的希望。至于这样做的后果是怎样的，他根本不想去考虑——很可能是用一个小一点的悲剧，避免了一场全世界的浩劫。

    在嘈杂的人声中，因为冥想而已经入定的芬里尔，终于在身体中精准的生物钟唤醒下，睁开了眼睛。他的周围，围满了手中托着烛台的人们。每一个人，无论是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脸上的表情都是肃穆，甚至于麻木的。

    芬里尔伸了个懒腰，露出了脚上蹬的一双暗红色皮靴，那是他专门翻箱底找出来的“热靴刺”皮靴，而与此同时，他脖颈上的护身符项链，也换成了堆高火焰抗性的“诺科蓝的遗物”。暗黑II游戏往往就是这样，有的时候某件不起眼的收藏品反而会派上大用场，这也就是为什么大箱子补丁如此受欢迎的缘故了。

    十二位圣火祭司已经在古怪的祭典音乐中就位，个头并不占优的芬里尔，在统统低头默念着祈祷词的人群中，非常显眼的踮起脚来，遥望着彤达拉雅。

    独一无二的女性火法师，今天身着的仍是那素雅的祭司裙装，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说，那更像是一件主神侍女的服饰。芬里尔没有再多盯着女孩看下去，因为他的目标，已经慢慢地从祭坛下的地宫里，被魔力抬升了出来。

    毁灭灵魂石，一点一点升到了奥丁坐姿神像的右眼处，放射着缓缓蔓延开来的祥瑞之光。没有人会认为那派祥光的背后，是一个疯狂的恶魔，他们只是如痴如醉的等待着，等待心目中期许已久的主神再临。

    当然，芬里尔也在等待，他在等待出击的时刻。

    圣火祭司们的手中，同时喷射出辉耀的火龙，将嵌入神像右眼的魔石，烧得通体火红。突然间，灵魂石如初跃出地平线的太阳，喷发出深红的光晕，整个祭坛笼罩其中，就好像是被一团冲天的烈火包围了一样。

    这是巴尔在将灵魂石中蓄积的力量释放的前奏，因为只有把那些魔力释放出来，他才能够拥有或者占据一个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rou体。当然，他不可能不知道魔狼芬里尔就在某个角落里对他虎视眈眈，但以毁灭之王的狡诈，一定为他的到来设好了埋伏。

    祭坛下守卫的人类武士不足为惧，已经通过“天堂的试练”第一阶段的芬里尔，可以毫不费力的打倒他们，因为即便是他们最锋利的箭簇也应该无法穿透狼人的防御。芬里尔真正要提防的，还是巴尔设在祭坛火圈内部的机关或者伏兵。

    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芬里尔猛的揭掉了伪装。在周围人群炸了锅一样的惊呼和逃窜中，抄起碎骨大木棍，变为狼形的德鲁伊，两个箭步便冲进了圣火构筑的结界中。

    无情的火焰立即开始吞噬他的毛发甚至rou体，但芬里尔依仗着95的火焰抗性，逆着汹涌的火风，艰难的走到了奥丁的神像下。朝拜的人群已经无法淡定，慌乱的武士们手忙脚乱的放了几枝箭，但都被盔甲幻化出的坚硬狼皮，反弹到了地上，迅速被圣火化为灰烬。

    包括彤达拉雅在内的圣火祭司们，也已经慌了手脚，但是，因为祭司仪式没有完成，现在结束魔法，他们将被灵魂石中反馈出的火焰烧成焦炭。于是，一众火焰法师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巨大的白狼，一步步逼近了主神奥丁的神像。

    很多人都在第一时间尖叫着喊出了魔狼的名字，而芬里尔对那些恶毒到极点的咒骂充耳不闻。他一心只瞄着喷吐凶猛火焰的灵魂石，在蓄积了半天力量后，魔狼猛然跃起，狠狠一爪，将神像右眼上镶嵌的火红石头，打落在地。

    可芬里尔的狼爪刚刚触及那块充满火焰力量的石头，迅速被烤的散发出一股臭不可闻的焦糊味。他的手剧烈颤抖着，但仍然死死的掌心相对，向中间压去。魔狼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将这块灵魂之石击碎，就像他曾经在炼狱熔炉击毁墨菲斯托的灵魂石一样。

    可就在这个时候，早已埋伏好的刀斧手们出现了。只见包围祭坛的火焰中，具象化出一个个半透明、灵体状态的英灵武士，他们各执剑盾，气势汹汹的冲着仍在拼命发力、同时忍受着火焰炙烤的狼人德鲁伊，逼了上来。

    拖延时间是胜利的关键！双手死死压住灵魂石的芬里尔，狠狠地一跺脚，一根凶猛的毒藤，突然从由石头打造为浑然一体的祭坛中，拔地而出，将一个英灵武士紧紧纠缠住。而后，狂狼和狼獾之心也很快就位，虽然它们在圣火中存活的时间相当有限，但芬里尔还是要争取哪怕只有一毫秒的喘息。

    英灵武士们疯了一样将德鲁伊的召唤生物全部消灭，可芬里尔一面用高速跑动拉开与它们的距离，一面继续召唤着森林中的伙伴，赢得宝贵的时间。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魔狼在火焰烧灼之下，越来越虚弱，他的魔法，也已经因为召唤生物而消耗殆尽。更加致命的是，他根本腾不出手来喝药剂，以补充不停流逝的生命和魔法！

    几近绝望的芬里尔突然嗅到了一股清香。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站在他不远处的彤达拉雅。女孩的眼神中充满着恐惧。对于芬里尔来说，那无异于一种直扎到心窝里的、最难以忍受的痛楚。

    要得到她的理解和信任，就必须迫使巴尔暴露出本来面目！决心已定的芬里尔不再逃窜，而是猛地立住了脚跟，随着一声暴吼，笼罩在整个祭坛上的火焰，顿时消散了。

    英灵武士也随之消失不见。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在看到傲然挺立于祭坛中央，将灵魂之石的碎片抖落一地的魔狼时，登时惊叫成一片。人们彼此拥挤、踩踏着，乱哄哄的试图逃离神庙。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胆小鬼和懦夫，有几个年轻气盛的人类武士，不但没有逃走，反而挥舞兵器，冲向了祭坛。一个主神教的圣火祭司不知死活的对着芬里尔释放了一团火球，结果被魔狼一爪从中间撕成了两段。而那些胆敢围上来攻击他的战士，也被他轻而易举的成群撂倒在地。

    最后冲上来的，是一名像山一样巍峨的勇士，他的手中，擎着一柄双刃巨斧，也就是暗黑II中的卓越之斧。见凶猛的挑战者看起来犹若战神提尔再生，魔狼不敢轻视，连躲了他势大力沉的两记挥砍，方才出爪，在他的胸口处划出了三条裂痕。大力士低吼着向后倒去，那一爪的攻击虽然不至于致命，但已经深深地伤及了肺部脏器，迫使他暂时活动不了了。

    芬里尔顺手一接，将大汉手中的卓越之斧缴获。其实他完全可以像对待其他战士的劣质武器、甲仗那样，就手把它摧毁，但狼人德鲁伊并没有这样做。

    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前，德鲁伊手中的碎骨大木棍已经耐久度告急，而在刚刚奋力摧毁灵魂之石时，这件强力的武器最终出现了致命的裂纹，已然彻底报废掉。深知大敌当前，不能没有武器的芬里尔，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匆匆的夺过了一柄攻击力算是比较高的卓越之斧，暂时充当一下替代品。

    对于狼人德鲁伊来说，基础速度就是急速的卓越之斧，最起码攻击速度要胜出碎骨大木棍一筹，而且，芬里尔的身上恰巧还有在远古之路以及世界之石要塞中刷出的两枚符文，将它们镶嵌在这柄两凹槽的斧头上，正好可以做成神符之语“力量”。

    35%增强伤害，25%概率出现压碎打击，7%命中偷取生命， 20力量，都是狼人德鲁伊适配的好属性。这临时拿来凑数的家伙，虽然面板伤害比碎骨大木棍差了整整一个数量级，但是，总比赤手空拳要好得多。

    随手捡到神器的狼人德鲁伊还没有适应新武器的手感，祭坛的中央，又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裂。四散惊逃的人群未及完全散去，多有一些老弱病残，被踩成了重伤，趴在地上无望的呻吟着。而随着祭坛的炸裂，一丛丛狰狞的触角，突然从地底冒了出来，将来不及逃走的人们，纷纷卷住，送入了无底的深渊。

    狂怒的狼人运起力道十足的爪子，接连扫断了几十根触角，急匆匆冲到了彤达拉雅的身边。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女祭司，也已经被巴尔的触角缠住，正两脚悬空，拼命的挣扎着。顾不上解释的魔狼一爪砍断邪恶的附肢，二话不说就将她扛在了肩上。彤达拉雅起先试着挣脱了几下，有气无力的拍打着魔狼的背部，但是，在看到那头巨狼似乎是想要救自己之后，女孩在惊惧中无奈的选择了沉默。

    芬里尔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没有实现与奥丁合体的巴尔，恼怒之下释放出了毁灭的力量。工于算计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初出茅庐的狼人德鲁伊，竟然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摧毁只有地狱熔炉才能炼化的灵魂之石。于是，毁灭之王为他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千里迢迢赶来主神复活祭的善男信女，足足有一万七千多人，除去少数被芬里尔打死、打伤的战士和祭司之外，有一千多号人死于踩踏事故和巴尔暴怒的附肢之下。偌大的神庙中，只剩下了紧紧抱住彤达拉雅的魔狼，还有在大簇的触腕中，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的毁灭之王。

    “没想到你的力量，的确被我们低估了！可那种破灭的本源，并不是来自于憎恨。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你现在必须要死！”巴尔恶狠狠的吼道，魔掌一挥，十余条毒蛇一般的触须，冲着德鲁伊扑了过来。

    因为抱着柔弱的女祭司而只能单爪还击的芬里尔，不小心被两条触腕缠住了腰部和右腿，重心一空，向着一边倒了下去。就在倒地前的瞬间，巨狼机敏的将浑身瘫软的彤达拉雅向上一送，使她顺势倒在了自己的背上，没有被伤及。

    “不要……管我……去打倒那个恶魔！”彤达拉雅似乎看出了事情的端倪，轻声的对芬里尔说道。那声音中充满了怨恨和失望，仿佛整个人生都已经破碎为渣滓，怎么也捡不起来了一样。

    用几近凶残的手法扯断了巴尔的触须，芬里尔又一次站了起来。他的眼睛里，燃烧着彤达拉雅心中的怒火，当毁灭之王的附肢再一次铺天盖地袭来之时，用一只手强支撑起身子，斜卧在魔狼身后的女孩，看到的只是闪电一般的挥舞，还有随着腥臭的血雾，漫天乱飞的残破恶魔肢体。

    得到喘息时机的德鲁伊，迅速召唤出了一头强壮的战熊。不过它的任务并非与巴尔火拼，而是就地一拱，将彤达拉雅背在了身上。狼人拍了拍战熊肥硕的屁股，驮着女孩的丛林伙伴，立即撒开腿，冲着远方的林地跑去。

    彤达拉雅想要呼喊，但是她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同样是魔鬼的战士的名字。异常温顺的大灰熊，没命般的逃离了战场，身后是冰与火的交错，血与铁的碰撞发出的一声声几乎可以用“悲壮”来形容的尖啸。

    “你变得强大了！真是意外的收获呢！”巴尔用一波魔火烧掉了芬里尔的魔力，但是，暴怒的魔狼迅速用几轮抓狂的攻势，让他付出了百倍的代价。被压碎攻击打得频频失血的毁灭之王，不但没有沮丧和愤怒，反而发出了异样的怪笑。

    反正即便是丧命芬里尔手中，抛却的也只是一副皮囊，而真正的巴尔，还远在庇护所世界中，静候着魔狼的回归。

    当然，静候他归来的，还有刚刚被熊驮走，穿过世界之石，去往那个完全陌生世界的女法师，彤达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