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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旅程(1)

    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其艰难;有些路,只有亲自走过才知其坎坷。

    肖耀强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基础架构是暗黑破坏神II代游戏的异世界,但他现在发现自己错了,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的庞大,而且在不同场景之间的转换,也绝没有游戏中鼠标一点NPC,或者踩一下传送站那样,可以轻松自如的瞬间完成。

    从罗格营地去往海滨沙漠之国鲁·高因的道路是如此的漫长,不过与过场动画中黑暗流浪者带马略夫走过的那段旅程不同,赛琳娜领的这条路,一直被掩映在绿意蒙蒙的树荫之中。如果不是穿过树丛扑面而来的风渐渐干燥起来,肖耀强甚至都会产生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的胡思乱想。

    啊,其实还应该纠正一点,他现在不是穿越而来的那位求职失败者肖耀强,而是庇护所世界中,除去古代赫拉迪姆兄弟会最后的成员迪卡·凯恩之外,另一位职业鉴定人,兼修行失败的德鲁伊耐维尔——此刻就连他的内心独白都已经更换了自己的名讳,那么站在叙述者的角度上,就更应该在称呼上改弦更张了。

    遵循哈姆雷特的留言,赛琳娜、耐维尔以及枪兵尼尔亚组成的小分队,只是将沉重的行李丢给了瓦瑞夫的商队,让他们用骆驼捎往东方,而他们自己则轻装简行,沿着黑暗森林东侧的一条狭窄河谷带,在起起伏伏的山路上,向着小镇巴库尔前进。

    那里是几天前喀秋莎离开时,与哈姆雷特定下的会合地点。一个位于僧院所在泰摩高地东南麓,背靠山林,面向瀚海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由于河谷的存在,小镇成为了森林延伸向沙漠的突出部,但因为四面山地林立,并不适合大规模的驼队穿行,故而它并没有成为商道的必经之路。

    “跟着商队走不是更安全,也更省力气么?为什么非要我们自己走这些狭窄的山路,然后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与那两位‘高手’会合呢?”尼尔亚背着三人露营睡觉用的皮毡垫,气喘吁吁的走在队伍最后面,一段稍显崎岖的山路,让他体力消耗了不少,因而心情略微烦躁起来。

    “从东方商路直接去往鲁·高因,虽然是一条笔直的大路,但穿越那一片大沙漠起码也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再加上沙丘在这个季节的流动性太大,很容易发生迷途或者其他意想不到的状况,落单的行商有时候两个多月也走不出去呢。所以我选择了哈姆雷特指引的这条路,向僧院北面的方向稍稍绕一点道。”赛琳娜也背着不少东西,不过走起来比尼尔亚稳健了许多,“要知道,巴库尔可是距离鲁·高因最近的一个沙漠边缘的落脚点,运气好沙丘移开的时候只有不到十五天的路程,而且最起码这一路上,我们不必为水源发愁。更何况,这条道路也没有那么多沙漠匪帮和圣甲虫的sao扰,实际上算是比较安全的。”

    “同意。其实偶尔这样郊游一下,也可以缓解战斗带来的疲劳呢。”耐维尔微笑着拍了拍尼尔亚,为他鼓着劲。同时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那口小锅,还有背包里厚厚的赫拉迪克羊皮书副本,表示着自己的负担也并不轻。

    “噗……其实要是黛娜在的话,我们还能轻省一点。”尼尔亚低声碎碎念道,不过他很显然是害怕赛琳娜发怒,而把声音压到了最低。

    “不要说这种不着调的话了,黛娜有时候话太多,而赛琳娜喜欢清静,着实有些受不了她。”耐维尔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对尼尔亚做了个鬼脸,“别忘了,身为召唤生物的她还是个超级大胃王,只要东西吃着顺口,再多也能照单全收,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粮食来消耗,所以,还是自己背着东西走吧。”

    “也对。”尼尔亚点头沉吟了一下,于是继续跟着两人,攀着山路前进了。

    整整十天的跋涉,这支小队经过了不知多少座村庄、森林和市镇,有时不凑巧甚至只能在泥泞的沼泽地边露宿,被漫天的蚊子折磨得一夜也睡不着觉。不过这段旅程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在翻过森林最为稀疏的一座大山之后,小镇巴库尔出现在了旅人们的眼前。

    对于来自于异界的耐维尔来说,罗格营地之外的庇护所世界都是陌生和新鲜的。在看到全新的领域之后,他疲惫的身体竟然又充满了力量,像个年少不更事的孩子一样,第一个拔腿冲向了镇里。不过在一路狂奔到达小镇之后,他的心情一下子凉了半截。

    两个字的形容词:破落。

    小镇并不大,最多只有300来户人家,坑坑洼洼、到处积水的街道两旁,生满了高高的杂草和带刺的灌木,看起来已是很久无人清理了。街道边高矮不齐的建筑的房顶,大都用简易的材料打着补丁,许久不曾修葺的外墙也残破不堪,蛛网和野草遍布其上。还有一些房屋甚至可以确定已经没有人居住,不知是被雷火还是别的什么灾害,破坏到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梁柱。时值下午,镇中竟然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影,而且走路的样子都是无精打采的,好像无意识的行尸走rou一般。这座小镇就好比是一台零件全部生锈损毁的老式座钟,还在勉为其难的修修补补之后,继续晃动着它那吱呀作响的钟摆苟延残喘。

    “好失望啊……”耐维尔摸了下已经瘪下去的肚子,开始隐隐的担心起来,“这个破败的镇店,连沿途的一些村庄也比不上,万一没地方找吃的,那岂不是又要挨饿了?但愿哈姆雷特和喀秋莎真的在这里。哎,真羡慕肯尼和博瑞阿斯,他们一天到晚的赖在罗格营地里,每天没事就去刷刷牛场,不但能混到好的神符之语底材和高等级符文,还顿顿有牛rou吃,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凭空想象也无济于事,耐维尔只能等待着赛琳娜和尼尔亚到达小镇,然后三人一起沿街寻找起落脚的地方。

    “要是能找个人问问就好了,这些房子从表面上看都一样嘛,哪儿去找个餐馆呢?”脑子经常被胃取代的尼尔亚抚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左瞧右看着镇上的建筑,以及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的行人。

    “等一下,你们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赛琳娜的洞察力远胜过那两位只想着吃的男士,“为什么街上的路人,都是女性,而且个个都挺着大肚子呢?”

    “是哎。”耐维尔看了看那些走路速度很慢的女人,粗略看来,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脸色憔悴,从腹部膨胀的程度来估计,大概怀双胞胎的孕妇占总数的一半以上。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自己找吧,不要去麻烦这些本来就不方便的住民了。”赛琳娜征求意见似的看了耐维尔一眼,虽然没有表情,但语气相当的和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也许镇上的孕妇们就是喜欢在这个不冷不热,空气又好的时候出来散步呢。反正镇就这么大点儿,我们沿路找一下,应该会有旅店或者餐馆的。”

    三人沿路走了下去。其实对于这种只有一条不能算作主道的主道的小镇,寻找旅店和酒吧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只需要看看哪里拴着镇上仅有的几头牲口,也就知道答案了。

    不过他们找到的这家餐馆兼旅馆,还真是和小镇一样破落,连个撑门面的招牌都没有。

    推门入内,耐维尔被迎面扑来的一股浓重烟气熏得差点晕过去。只能容纳大约一打左右桌子的餐厅里,满满当当挤的全是人,与外面道路上的萧条景象完全是另一番模样。不过,让赛琳娜和耐维尔很快互相对视了一眼的是,这群抽烟酗酒的家伙,清一色全是男人,没有一个酒吧中应该司空见惯的女服务生掺在其中。

    “本地的风俗有点奇怪啊。”耐维尔悄悄凑到赛琳娜的耳边,低低的说道。不过似乎他对有醉鬼可能调戏赛琳娜的担心,很快便被证实是过虑了,那些大老爷们完全没有将这三个陌生人放在心上,自顾自的继续饮酒抽烟,大喊大叫。

    “欢迎,欢迎。”迎上前来的是一个个头偏矮的中年人,干瘦的身子加上严重的罗锅,让初来乍到的客人不由得油然而生一种对小店食品质量的担忧,而当他带着一个有点恐怖的笑脸仰起头来时,一只好像是被活生生挖去的眼睛,又把耐维尔狠狠地吓了一跳。

    “老板,还有位子吗?我们赶了一天的路,需要吃点东西,另外,您这里有休息的地方吗?”见多了丑陋无比的僵尸和恶魔的赛琳娜,却像没事人似的与店老板谈起了这些再平常不过的话题。

    “当然有,当然有。”瞎了一只眼的罗锅老板指了指靠近后窗边上的一副坐席,“那边只有一位女士,你们可以和她坐在一起。吃的东西虽然种类不多,但是绝对保证新鲜可口。至于住处嘛,本店有干净的上房,两人的,不过价钱贵一点,需要100个金币一晚。”

    “好的,给我开两间。然后弄点吃的来吧,随便什么都可以。”赛琳娜点点头,取出随身钱袋里的一大把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暗黑世界超轻量版货币,递给了老板,“麻烦你快一点。”

    “盛惠盛惠!马上就来。”长相古怪的店主人捧着一大把金币,一边数,一边向柜台后面走去。

    三人绕过酒气熏天的桌台,来到了靠着后窗的那副坐席,这里没有熏人的烟气,座位也相当的干净。桌上只摆着一大杯看样子刚上不久的啤酒,而坐在那里喝酒的人,果然如店主所言,是万绿从中一点红的一位女士。

    如纯正法国红葡萄酒般的玫瑰红色及胸长发,被编成了数百根细小的麻花辫,一个光闪闪的头环,将它们箍得整整齐齐;皮肤略微有些黑,但因为这健康的色调相当的纯天然,更散发出别样的韵味;颇具成熟风韵的眉眼,好像经过了十分微妙的化妆修饰,左眼下一枚恰到好处的泪痣,让她那双含着淡淡温情的大眼睛,更加传神;略瘦的身材和修长的美腿,搭配着一件微微露腰的黑色上衣,以及只到大腿中部的米色短裙,展现出一位成熟女性的审美修养。看样子她要比耐维尔和赛琳娜在年岁上稍长一些,但因为她浑身上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得体,所以即便实际年龄在30岁以上,她也有成为交际花的绝对潜质。

    不过一旁座椅上的几件东西,却让人陡生一种不协调的古怪感觉。

    如此美如画卷的一位御姐型美女,竟然与一把狂战斧和一面鲜红色的统治者大盾,出现在一个画面中,这简直太违和了。

    “您好,请问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赛琳娜看耐维尔见了异性表情比较局促,于是自己主动上前搭话道。

    “没有问题,请随意。”一头麻花辫的女士摆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招呼三人在自己对面就坐了,可还没等他们坐稳,她便又开口问道,“请问小姐,你是一个堕落法师猎杀者行会的专职刺客吗?”

    “没错,您是……”赛琳娜看着一身轻装的她,又看了看座位上的长斧和大盾,并没有敢对对方的职业脱口而出。

    “不要被这些装备骗到,我其实是一个法师。你叫什么名字?”

    “啊,您好,我叫赛琳娜。这位是……”

    “耐维尔先生。我看到你背包里露出的那本赫拉迪克羊皮书的副本了,这对于我们法师曾经的组织来说,也是一件圣物。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拥有使用这本魔法物品鉴定书的资质,而既然你不是白发苍苍的迪卡·凯恩,那就只能是他的学生耐维尔了。”

    看来这个法师对自己也是知根知底的,耐维尔笑着点了点头,肯定了对方的说法。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这个法师会不会也是出自于那个玩暗黑连给角色起名字都要抠字眼的肖耀强之手呢?

    “我叫艾丽塔(Elita),一个在世界各地游荡的法师。”紧接着的,是发型极具个性的女士的自我介绍,“下一个目的地是鲁·高因,看起来应该和你们同路。不过我并不是为了完成与天堂订立契约时许诺要实现的那些老套‘剧情’,因为早在8年前,我就已经杀死了巴尔。”

    “哇哦,看来您是一位前辈了?”耐维尔眉头翘了翘,好奇的追问道,“您现在的等级……”

    “92级,自8年前始就从来没变化过。”艾丽塔笑着端起杯,饮了一口啤酒。看来还是玩家角色之间有共同语言,那帮只知道嚷嚷着灌酒的NPC,完全没有交流的可能性。

    清谈之间,店老板托着一个大托盘来到了桌前,为耐维尔等三人奉上了一篮烤面包,三块原汁煎牛排配小蘑菇松子油炒土豆泥,不知名的起司贝类汤点,还有一大盆水果蔬菜沙拉。这是再标准不过的高油高热量西餐搭配,不仅赏心悦目,而且足以果腹。赛琳娜和耐维尔还很有礼貌的对艾丽塔点头致意,而根本不懂得餐桌礼仪的尼尔亚已经cao起刀叉,大吃大嚼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三人填饱了肚子。耐维尔又叫来了三杯淡啤酒,继续与好像没有离开意思的艾丽塔聊起了天。

    “要冰块吗?”艾丽塔看着三人面前微温的啤酒,在征得同意后,打了一个响指,一个小型的冰封球顺着她指尖的方向飞了出去,在桌子中心炸裂溅落,冰块准确的落到了三人的酒杯中,清爽解乏的冰镇啤酒瞬间完成。

    “谢谢你,艾丽塔,真该给你点掌声呢。”耐维尔喝了口酒,笑着说道,“哦,对了,刚刚就一直想问来着,你说自己在庇护所世界四处游荡,而不是打怪升级,或者是寻找更好的装备,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艾丽塔的脸上突然染上了两片红云,这个细微的变化令耐维尔和赛琳娜同时一愣,踌躇了一小会儿,看装备很有个性的女法师撩了撩刘海,带着淡淡的微笑,好像含着一点点羞涩一样,缓缓启齿,“是去寻找我的爱人。”

    “爱……爱人?”耐维尔惊讶,尼尔亚错愕,只有赛琳娜还是一副十分镇静的样子,不过大概也不能怪她,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的“冷血淑女”,也许不太明白“少女怀春”是什么样子吧?

    “是啊,我们有一个10年的约定,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个停留了很久很久的梦,大概就可以圆了。”艾丽塔遥望着窗外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一头雾水的三个听众,“其实这10年之中,因为他总是在刻意的躲开我的追踪,我几乎也没怎么见到过他,现在我们的青春已经接近尾声,而他也是一个极重诺言的人,我相信,时间一到,他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哇塞,这可是我听说过的最遥不可及,也是最乌托邦的爱情马拉松了。”耐维尔不知是钦佩这位女士的毅力,还是有点嫉妒那位“幸运”的男士,语气变得有些古怪,“呃……冒昧的问一下,这10年来,你是怎么追踪他的踪迹的?而他又是怎么一次次从你的视线中消失的呢?”

    “其实,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艾丽塔继续带着那个大概可以理解为“幸福”的微笑说道,“听起来可能有点扯,我们两个人,只有一个雇佣兵,而他,当然就是我安插在他身边的‘特务’喽。”

    “噗——”尼尔亚险些一口老血和着酒喷出来,“我……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用我们雇佣兵的!”

    “完全是没办法嘛。”艾丽塔托着腮,像是回忆着什么幸福的往事一样,“10年光阴,一个22岁的少女,熬成了32岁还未出嫁的老姑娘,不用一点非常手段哪里行呢?”

    “32岁也不算太老吧?”耐维尔挠着头,心里盘算着,在人均寿命120岁到150岁的世界里,究竟什么岁数适合作为法定结婚年龄,“我想,在庇护所世界中,40岁左右结婚的人也是很多的吧?”

    “我们和别人不一样。”艾丽塔摆了摆手,而后目光怪异的看了看耐维尔和赛琳娜,“说青梅竹马可能有点过了,但是,我们确实是从‘天堂的试练’中一步步建立的深厚感情。四十岁结婚虽然也是正常的事情,甚至有些野蛮人到五十岁还打着光棍,不过以我们的感情基础来说,25岁成年之前结婚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嗯……你们其实也可以考虑一下了啊。”

    “考……考虑?!”耐维尔也步了尼尔亚的后尘,差点将酒喷出来。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赛琳娜,她的情况显然要更加糟糕——那感觉就好像是突然被塞进零下八十度的冰窟窿里一样,让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毛孔不在泛着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