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论情
自打出了扬州城以后，众人的情绪始终都很低落，姬三娘的自杀令他们始料未及，更令他们心生疑惑，不理解。以至于在这一路上众人基本上都是无精打采，提不起一丝兴趣......是夜，众人照旧像往常一样围坐在火堆旁边，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月如抱着苏媚和灵儿在下棋，逍遥还在研究着天翔给他的几张阵图，至于天翔自己一手执笔，一手卷着那本小册子，同时大脑还在高速的运转着，研究着汪璞给他布置的一系列作业，看他那个冥思苦想的样子就知道这一定很棘手——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汪璞历来布置的作业都始终不渝的遵循着这几个一：一看就会，一下笔就错，一研究就明白，一走神就糊涂。而这一次他给天翔布置得内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天翔这样也就不奇怪了......“唉！”灵儿这时叹了一口气，将目光从棋盘上挪到了逍遥身上，“逍遥哥哥，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姨娘为什么非要......自寻短见呢？”“啊？”逍遥听见灵儿的声音，连忙把自己的思绪从对阵法的研究中切换了出来，他沉吟半晌后说道，“看姨娘的神态......真的很安详，甚至连一丝对死亡的恐惧都没有，看样子死对她来说......反倒是她想要的吧？”“......”众人一阵语塞，谁不想好好活着？又有谁想要去死呢？“不过逍遥说的差不多，”月如接了一句，“生对一个人没有了意义的时候，那她也只有去死了，对吧？”说着她便是望了天翔一眼，希望自己的回答能引起天翔的注意。 “答案基本上是正确的，但是却说的不够深入。”天翔懒洋洋的说道，仍旧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上的册子，解决着一系列难题。这一心两用的本领却是他被白杨硬生生给逼出来的，她逼着天翔无论干什事的时候都必须能够分心出来顾及周围的事情，这样即使身陷重围，也能够提防暗算，找好退路。“那你就给我们深入的分析一下吧！”月如不满的哼了一声，随即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基本上每次她说句话，都要被天翔反驳一下，这让她很不舒服。“很简单的嘛，”天翔下笔勾了两下之后继续在研究着，“你好好想想，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才让姨娘觉得没必要活下去了呢？”听着天翔启发式的话语众人都一个一个的陷入了沉思之中......“难道是爹去世？不对呀......爹在十二年前就已经离世了......若是这个原因，那姨娘早该......对吧？”逍遥先是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嗯，我们基本上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对于姨娘来说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她觉得没必要活下去了呢？”灵儿和月如交换了一下目光后说道。“你们把这个问题想的简单了吧？”天翔不置可否，“不可否认，爹的离世对姨娘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所以她才会在心灰意冷之际嫁入姬家。”“嗯......所以说爹在姨娘心中的分量还是挺重的，”逍遥点点头，“接下来因为江湖宵小冒充爹的名头四处作案，玷污了爹的名声，姨娘才会成为飞贼，她为的就是维护爹的名声。” “嗯，所以在这十几年里，这就成为了她活着的动力。”月如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天翔和逍遥，然后颇有深意的说道，“可是令她没想的是南盗侠有这样两个儿子，凭他们就足以维护南盗侠的名声，所以她就觉得自己可以安心的去了，说不定还能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对吧？”月如脸上得意的神色露了出来，认为自己的话是十分正确的。“月如jiejie......我倒觉得......你可能说漏了一点......”灵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那不知我的师姐meimei有什么不一样看法呢？”月如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个......姨娘不是还一个女儿吗？”“对对，我倒把咱们这个同父异母的jiejie给忘了！”逍遥一拍脑袋，顿时豁然开朗，不过他倒是很知趣的闭上了嘴，让灵儿继续讲。“我想当时姨娘将她遗弃在汴河畔，一定是一时的冲动之举，想来姨娘以后一定也十分后悔吧？不然她怎么会收养那么多那么多被遗弃的女子呢？而且姨娘将那块玉佩贴身携带，自然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亲生骨rou。”灵儿说到这里小心的望了望周围其他人的脸色，看到众人鼓励的目光后她便是继续说了下去，“所以这应该也是姨娘活着的一个动力，只不过大哥已经答应会找到姨娘的这个女儿，所以也算是了了姨娘一桩心事......嗯......这么一来姨娘这个活下去的动力也没有了，所以......” “不至于吧？！”月如有些不太相信，“难道她就不想见一见自己的女儿吗？”“月如jiejie，一个基本上没怎么尽过做母亲的责任的人......有什么脸面去见被自己遗弃了的女儿呢？”“......”众人闻言一阵沉默，灵儿的这一番话未尝没有道理啊......“不愧是要当娘的人了，想法就是不一样！”月如出言打破了沉默，她笑吟吟的盯着灵儿。却是让灵儿大羞，只不过灵儿却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想到这就是她和逍遥哥哥的孩子，心里不禁又多了几分甜蜜，随即害羞的悄悄望了逍遥一眼。逍遥便是“嘿嘿”的傻笑了起来......“不过......我总觉得这样有点不值，”月如又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就为了一个相处不过月余的人，以身相许就不说了，竟然还还为此付出了二十余年的青春，甚至最后选择......唉！”月如叹了一口气，甚是对姬三娘感到惋惜，“天翔，这都怪你爹！没他就不会有这些事了！”“这......你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吧？”天翔这才是将目光从那册子上移开，哭笑不得的望着月如，“我爹又不知道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根本就没对姨娘动情，他做的哪里不对了？”“这......”月如一时语塞，不过她又继续说道，“那你爹也不应该嘛......”“唉！我看你这样怎么和个怨妇差不多了？”天翔故作夸张，摆出了一幅痛心疾首的表情，“你要知道，首先情这个东西是不能勉强的，其次情这东西不是真心就能换的回，最后，深陷情网中的人是没有绝对的对错一说的。对吧？” 天翔说完后看月如还有反驳的架势，于是接着说道，“何况姨娘也只是我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在他眼里姨娘无非有恩于他，而他为此传了一些功夫，仅此而已。我爹心里始终只有我娘一个，不然他也不会四处盗宝以求他的师傅能上门提亲，而后他们便是成了人们羡慕的侠侣，他们在仙灵岛上不是还刻有以表此情不渝的诗句吗？”说着天翔便是缓缓地朗诵了起来： 飞龙探云初相见，珠联璧合叁生缘。 南天妙手空空技，北地情思脉脉牵。 灵珠流转行千里，死生永随两心坚。 逍遥人间常相伴，甘为比翼不羡仙。 “逍遥人间常相伴，甘为比翼不羡仙......”月如轻轻的吟着最后这两句诗，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迷离的神色，想来是十分羡慕的......逍遥和灵儿虽然已经见过这首诗，但此时听来却仍然触动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却是坚定了他们要与彼此长相厮守的决心......“不过说实话，姨娘的遭遇也的确遭人同情，毕竟......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阴阳相隔，而是我在你身边时，你却不知，我爱你......”天翔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句，随口就把这话说了出来，“不过即使如此，我想姨娘也绝对不后悔......”“讨厌！别再说了！”月如捣了天翔一拳，“这么煽情干嘛？想看我哭是不是！”“其实，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天翔望着月如自顾自的说道，“因为......爱情......”“......”月如看见天翔的目光，就不自觉的脸红心跳，心中还带着一点偷偷的喜悦，不禁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那......翔哥哥......”一直没说话的苏媚这时终于开口了，“什么是爱情呢？” “什么是爱情？……”天翔扣了扣脑袋，想着该怎么向这个小女孩解释这个问题呢？突然，他脑袋里灵光一闪，便说道，“这样吧！翔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好了！说那是女娲造人后便是人类分散安置在地上并且教会他们传宗接代，繁衍自己的子孙。给男人和女人都分了土地，教给他们如何筑造窝棚，又给男人一把铲子，女人一把谷粒。‘生活下去，繁衍你们的后代吧！’随后对他们说道：‘我去忙自己的事了。一年以后我再来，看看你们这里的情形。’ “刚过一年，女娲带着天帝伏羲就来了。那正是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看到窝棚旁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面前的田地里是一片成熟的谷物。而在他们旁边放着一只摇篮，摇篮里躺着熟睡的婴儿。那男人和女人一会儿望望天空，一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传情。在他们目光接触的刹那间，伏羲从那目光中发现了一种他所不理解的美和某种从未见过的力量。这种美胜过天空和太阳、大地和麦田――胜过三皇所创造的一切。这种美使他迷惑不解，惊慌不已。 “这是什么呀？”他向女娲问道。 “这是爱情。” “爱情是什么意思？” 女娲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伏羲走到男人和女人面前追问他们，什么是爱情。可是，他们也无法向他解释。于是伏羲勃然大怒。 “很好！反正你们无时无刻不在变老。一生中的每时每刻都将消磨你们的青春和力量直到化为乌有！五十年后我再来，看看你们眼睛里还留存着什么东西，该死的人!” “伏羲为什么要发怒呢？”苏媚问了天翔一句。 “是因为没有经过请示就创造了一种他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你还是往下听吧！五十年后伏羲同女娲拉又来了。这次他看到，原来有窝棚的地方已盖起一幢圆木造的房子，荒地变成了果园，地里一片见黄色的麦穗，几个儿子在耕地，女儿在收麦子，孙子们在草地上嬉戏。老头儿和老太婆坐在屋前，时而望望红艳艳的朝霞，时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传情。伏羲在这对男女的眼中看到了无与伦比的美和更大的力量，其中还含有一种新东西。 “这是什么？“他问女娲。 “忠诚。”女娲答道，但还是解释不清楚。 伏羲怒不可遏。 “你老得还不够快吗？该死的人，你活不了多久了。我还要来，看看你的爱情还能变成什么样！” 三年以后，女娲和伏羲又来到这里。一看，有个男人坐在小土丘上。他的一双眼睛充满忧郁悲伤的神情，但不光中却仍然使人感到一种不可理解的美和那种同过去一样的力量。这已经不仅仅是爱情和忠诚了，还含有别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他问女娲。 “心灵的追念。” 伏羲手抚胡须，离开了小土丘上的老头儿。举目向麦田、向火红色的曙光望去：金黄色的麦穗中站着许多青年男女，他们一会儿望望火红色的天空，一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传情……伏羲久久地伫立凝视着。随后深沉地思索着离去了...... “这就是爱情，媚儿。爱情，它高于上帝。这是人类永恒的美和力量。人们世代交替，我们每个人都不免变成一捧黄土，但爱情却成为人类种族的生命力永不衰败的纽带。”天翔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万物生存、繁殖、传宗接代，但只有人才能够爱。同样，从人本身来说，只有能以人的方式去爱的人，才成为真正的人。如果不善待爱情，便不能提高到人类美这一高度，就是说它不仅仅是能够成为人、但尚未成为真正的人的一种生物罢了。”天翔说道这里就停止了，“还好，还记得这篇初中课文......”天翔暗自庆幸，自己的记性还是可以的呀...... “嗯......翔哥哥......媚儿......还是不太明白耶！”苏媚思索了一阵后仍旧是不解的望着天翔。“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天翔开始打马虎眼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到了你自然就懂了！”天翔轻轻拍了拍苏媚的额头，随即伸了个懒腰，躺下闭目养神，而其他人仍旧在思索今天晚上的说的话，此时东方已经隐隐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