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凶现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张豪雨跟植物人无异的生活被‘幸’与‘不幸’所包裹着:幸运的是‘猫头鹰’口中的那只‘怪物’真的被那个女人(王丽娜)带回家了,它没有留在医院里威胁到张豪雨和‘猫头鹰’自身的安全;而不幸的是张豪雨仍在昏迷,而且没有半点即将醒过来的迹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学生们已经迎来了他们期盼已久的暑假,然而对Z市二中高二六班的学生来说:今年的这个暑假却显得很糟糕,因为一个月前出的那场‘见灵游戏’事故,直到现在学校还不打算放过他们。 戴着眼镜、体态异常肥硕的副校长在长假到来前夕,为他们安排好了额外的学习课程:首先,高二六班全体学生必须比其他班级提前一个月来学校上课进行补习;至于余下的一个月,他们可以待在家里,但必须每天写一篇所谓的“每日生活报告”。 除此之外,他们的这位傻瓜副校长更是以法西斯独裁者的手腕为这篇“报告”打上“手写”以及“一千字”的最低下限。这对那些从早睡到晚的人而言,无疑是一场噩梦,因为他们不得不为此而每天花上两三个小时来幻想自己到底过着怎样积极上进的生活,而事实上他们只是在睡觉。 到了暑假刚开始的那段日子,离学校两公里以外的张豪雨依旧处在昏迷之中,他的病房已经从重症监护室换进了一间双人的高级理疗房。 就在一个月前,也就是在张豪雨发生车祸陷入昏迷的一个星期后,几位知名的脑神经专家为他进行了会诊。由于病人还不会说话,所以他们只能通过脑电仪屏幕上,那些杂乱的线条来推断病人的情况。 在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分析后,他们一致认为病人的情况很不正常,但如果他们仅仅只是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医院就没必要请他们这几位专家特地汇聚于此了,因为对神经科知之甚少的赵启超也能看出张豪雨的情况很不正常。 为了挽回几分“专家”的颜面,他们在达成共识后断言:张豪雨必然在这个月内醒来。 可惜到了一个月后的今天,张豪雨却连眼皮都没抖过一下。这让一直担心着他的张兴国很是忧虑,或许那些所谓的脑科专家可以毫不负责任地把这种情况归类为“特例”,但他不能,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因为过度cao累而晕倒过两次。 姜院长为他的身体进行了检查,情况很不乐观,他体内那些上了年纪的心血管,如今就好像是被油炸过的面条一般,毫无弹性可言,他怕他的这位恩师可能捱不过今年冬天。出于情感上的考虑,他并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给张兴国,只是一直劝他要多注意休息。现在他只有寄希望于张豪雨能早日醒来,好让老人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走得尽量开心些。 和姜院长一样默默期盼着张豪雨醒来的,还有陈佳诺。 自从张豪雨陷入昏迷以后,她惊讶地发现,在自己内心深处居然隐藏着一种对张豪雨的特殊感情。她原来并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份感情,或者说她有隐隐约约感觉到过,但从没像现在那么清晰。 在张豪雨还能走,还能跳,还能正常讲冷笑话时,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英俊且富含安全感,如果对方提出要和自己交往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如果对方不提呢?她也不觉得这是自己的损失,因为她家境好,人也长得漂亮,并不怕没人要自己。但这种想法却被后来张豪雨发生车祸的消息击得粉碎,就好像一个弱不禁风的乞丐要和中国散打王打擂台赛一样,是那么的无稽。 “是啊,要自己的男人的确有很多,但这些男人中能让自己觉得很英俊又很有安全感的却只有张豪雨!”现在陈佳诺明白了,她很感谢上天在让她清晰认识到自己情感内心的同时也并没有把张豪雨从她的世界里带走,它只是半开玩笑似的在她心仪的男人胸口上划了一条充满阳刚味的大伤疤,这绝对是对她的一种眷顾。 在后来的这段日子里,陈佳诺几乎一有空便会去医院看望张豪雨,虽然这种坚持不懈的看望并没能换来这个男人的苏醒,不过,这倒让她渐渐熟识了那位和蔼而又倔强的老人——张兴国。 陈佳诺很敬仰这位老人,她很喜欢听张兴国给她讲那些战场上发生的真实故事。至于张兴国,他也很喜欢这位总是散发着阳光的姑娘,甚至有早已经把她当成孙媳妇看待的嫌疑。 听着张豪雨病房对面的贵宾等候室里渐渐会有笑声传出,姜院长的心也放下了不少,他很庆幸在这段极其难熬的日子里,能有这么一个开朗的姑娘给自己老师的苦闷内心带来一缕阳光。所以,他时常会抽空从自己办公室里带些水果饮料送去那个气氛开始转变的等候室,有时候,他甚至还会亲自掺和进去讲上几段让人捧腹的经历。随着等候室里的笑声越传越远,几个平日里闲得慌的护士和实习医生也开始慢慢加入进来。 就这样,又一个月的等待,在这种温馨的氛围中度过了。 虽然暑假只过去了一半,可对二中高二六班的学生们而言,这正意味着再过几天他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眼下,如何尽快完成一字未动的“每日生活报告”成为了这个班级里大部分人急需解决的问题。 ‘回忆’开始刺激他们的大脑皮层,但带来的却只是更多的回忆与空虚。这一个月时间里他们几乎都过着晨昏一律的生活,只要将关于第一天的“生活报告”复制三十份,这就是他们假期生活的真实写照,但他们不能那么做。为了让老师认为自己是一个认真对待作业的学生,他们必须像写小说那样把生活描绘得精彩绝伦。
而正当这些个高二六班的学生们为“每日生活报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犯愁时,北城区的林苑居民区内则真正笼罩着一层阴云。 一位电视台的外景记者,正带着她的摄影小组在这个已有些年头的小区里进行采访。面对着他们镜头的是一位骨馊如柴的老太太,她正向记者述说着最近这一带发生的虐杀宠物事件:“你们看看,这就是那个王八蛋干的好事!” 说着,她还用皮肤褶皱得很严重的手指,指了指左后方的一块草地。 那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凉亭,凉亭旁有着一排久无人问津的秋千,在秋千锈迹斑斑的铁框下,堆了七八只被开膛破肚的宠物尸体,其中以小狗尸体的数量占绝大多数。 它们的身体早已僵硬,面部保持着死前的惊恐状,嘴都咧开着。尤其醒目的是流了一地的破碎内脏,似乎是在被抛弃到这之前被凶手故意挤捏过,红黄色的液体看着就让人一阵阵反胃。 目睹凶手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摧残这些原本可爱的宠物,极大的反差情绪的确让在场的居民有些失控。 所幸摄影师还没失控,他对刚才发话的老太太轻声提醒道:“大姐,‘王八蛋’这种粗词要不得,我们现在正在拍摄,到时候要在新闻里播出的。来,我们再来一遍。” “什么再来一遍,对于做得出这种兽行的人,我们难道不能说他是王八蛋吗?”老太太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旁与摄影师一起来的女记者却已经先一步开口了,“我们到时候就播出刚才那一段,用不着重拍。” “这……”老太太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一辈子的文明人了,也犯不着临老搞出个不和谐的声音,正想试着提议自己可以不说‘王八蛋’这个词,谁想那女记者内心脆弱,竟然又止不住眼泪地对着摄像机镜头呼吁相关部门早日找出虐杀这些宠物的凶手。 这回可好,老太太彻底傻了眼,其他在场居民则开始劝慰那女记者别太激动。 混乱中,他们谁也没有察觉到,此刻,在人群左手边的那幢居民楼内,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正透过六楼的一扇深蓝色玻璃窗户,死死地盯着那个还在义愤填膺、大声数落虐杀动物行为的女记者。 伴随着几声咳嗽,一个尖细而又森冷的笑声开始在那幢居民楼六楼的屋子里回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