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五)瓮中捉鳖
不一会,渡岛熏推门而入,站在门口问:“你找我有事?” 两个月以来,这个女海盗初时还有点桀骜,可后来就越来越听话了,在整个航行中也算是表现得不错。 “进来坐。” 阿图说着,人就往里面走去,可走了几步发现她根本没挪步,转头问道:“喂,怎么不过来。” “你想干什么?” 渡岛薰见他要自己去内室,心中一阵的紧张,腿肚子不听使唤地抽起筋来,双腿都有些站不稳了。他武力太强,若是有心欺负,她毫无抵抗的余地。 阿图让她进去里面说话是因为门口只有一张软椅,若是两人都坐下就只能并排坐着,一男一女这样难免有嫌疑。眼见她一脸的戒备之色,念到自己的君子风范被误会,心中恼火地同时不得不提了张椅子出来,然后指着门口的软椅道:“坐。”自己却坐上了提过来的那张椅子。 渡岛熏稍一犹豫,还是坐下。 “给你的,留个纪念。” 一个东西飞过来,渡岛熏接过一看,原来是个红色的玉佩,雕成了一个舵轮的形状,佩孔上穿以红绳。这趟海程她做的正是舵工的活,虽然对玉认识不多,却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物什,欣喜道:“真的给我?” “嗯。另外,你可以回家了,我们的赌约就到此为止,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知道。就是你海上取宝的事不可说出去,是不是?” 阿图笑道:“对。我知道你们丹古水军一诺千金,你答应了,我也就放心了。” “你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们丹古水军吗?” “开玩笑的。”阿图站起身来,给她开了门示意她可以走了,又补充道:“那个还没嫁的鸢尾秋,代我问候一下。” 渡岛薰没有起身,还是坐在椅子上没动,“你有这么多老婆,再看上了我jiejie可不行。” 一句笑话她当真了,手扶在门把上,见她半天都没起身,阿图不禁问道:“你不走?”看她还是没动,只得关上了门,回到原位坐下。 渡岛薰道:“我还暂时不想回去,想在这里多呆上一段时日,四处看看。” 阿图看了她一眼,寻思着:“莫非这个野蛮女也看上了这个花花世界,不想回去做海盗了?”可不当海盗是件好事,便点头道:“没问题,你可以继续住船上,等我买了或租下了号舍,你也可以搬去那里住,要走要留都由你。” “那就多谢了。”渡岛熏站起身来道,随后告辞出门。 渡岛薰走了,阿图也站起了身子准备回家。很多事情都排着长队等着他去做,牵晃给他的单子上所列的宅子与号舍楼他得去看看,学院周一要开课,要选课,要接收新宅,要搬家,还要造龙舟,忙都忙不过来。 当了个男爵,有了点家业,有了几个老婆,人就得象风车一般地转了。 舱内的东西早先就已经搬走了,再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何遗漏。出了房门,在船上转了一圈,也没发觉还有何事需要交待,便施施然地踱着步子下船。 “赵图!” 刚走下跳板,一个声音忽然从前面传来。阿图下意识地把头一偏,将手在脸前一挡,如掩耳盗铃一般。此人再熟悉不过了,如能不见,则是最好。 “你小子给我过来!” 傅恒站在码头上,照旧是宽衣大袖,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卫,其中一人是大嘴李。 被人瓮中捉鳖!阿图眼见无路可逃,赶紧在脸上盛放出一朵花,小碎步急趋到他身前,长揖到地行了一礼:“赵图见过。。。见过。。。丰原令。” 至于如何称呼,“岳父大人”这几词在他嘴里转了几个圈,终究还是没说出去。丰原令正是傅恒去了库页岛之后的新官职。 “啪啪啪。。。”一顿折扇的猛敲。不多时,傅恒的扇子已经在他头顶与背脊之上击打了数十下,只把身后的护卫和船上的水手们都瞧得愣了。 不过傅恒体力有限,敲了这么一阵也就累了,然后便见这小子低眉顺眼地抬起头来说:“丰原令要不要上船喝杯茶,歇歇再打。” 也不待他回答,阿图半扶半拉着他的胳膊就往船上拖,顺便还对着他身后的护卫们喊道:“走,弟兄们,一起上船喝杯茶吧。” 原来傅樱偷上了船后,她的信当天下午就被娘亲曾彤收到了。曾佟看了信,气急败坏地去找千叶。千叶得知后几欲晕倒,当时就派出水师前去追,只是蚂蚁号太快,海洋太大,这些水师的船哪里追得到。在海上磨蹭了二日后,便返来覆命说追不上了。 水师无功,千叶只得去了趟丰原城,将此事告诉了傅兖。傅兖气得要吐血,自己的宝贝女儿和四弟的女儿一同和阿图私奔,家族的颜面可是要扫地了。 傅兖因为自己是守护不可擅离,傅异又做不得这种细活,就只好派了傅恒来京都了结此事。可傅恒还没出发,世子府又派人前来说傅莼跑了,还在丰原城上上下下的搜查了好几天。几桩事一起上身,傅兖就气得病倒了。 傅恒下午乘着艘双桅纵帆船赶到了京都,无意中就在江面上看到蚂蚁号正在靠岸。它的造型太过招摇,一看就是传言中阿图所造的双头船样式,于是就在附近停船,落船后就将他给堵住了。 阿图的力气太大,傅恒拗不过他,再说也不好在船下解决事情,便半推半骂地跟着他上了船,大嘴李等人紧紧跟。 将傅恒迎到了自己的主舱后,阿图恭恭敬敬地请他坐下。随后,恬儿就端来了一个茶盘,给两人看茶。 恬儿上完茶就退了出去。阿图满脸堆笑道:“丰原令远道前来,请先用茶。” 傅恒鼻子里冷哼一声,端起茶喝了两口,然后将茶杯往几上重重地一放,板着脸问:“萱儿与樱儿呢?” “她们昨日已上岸回家了。”阿图答道。 “回家?” 阿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说:“我在京里。。。租了套住宅,她们都搬进去了。” 傅恒冷笑一声:“你分明是近日才到京城的,何时在这里租下过一套住宅?” “我是托人租的。” “哪位友人?” 这个问题阿图刚才想好了,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早就给苏先生写了封信,请她帮忙租套小宅院。” 苏湄帮这小子租房子?傅恒脑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又觉得似乎有这种可能,也不追问,而是道:“你把萱儿与樱儿拐走了,意欲如何?” “既然岳父大人。。。” “住口,谁是你岳父大人。”傅恒斥道。
阿图本想趁他不注意,偷偷地把称呼变了,可惜没能如意,碰了个钉子,改口道:“既然丰原令来了,就正好为小婿与萱儿、樱儿主持婚礼。”他这“小婿”二字说得又轻又快,等傅恒反应过来,他话已经说完了。 “那不是便宜了你,世上如何能有这等好事?”傅恒猛然将折扇打开,连摇几下。只听得折扇“嘎嘎“地一阵乱响,原来是刚才在码头上打他时给敲坏了。 阿图见缝插针,立马从袖子中摸出一把折扇递给傅恒:“丰原令。天气炎热,请用此把折扇。” 傅恒本待不接,却见这把折扇式样陈旧,似乎是古物,接过打开一看,只见扇面上描着幅山水田园图,水墨点染,随意自然。再看背面,却是一首词《点绛唇》,词云:“莘野寥寥,渭滨漠漠情何限。万重堆案。懒更重经眼。儿辈休惊,头上霜华满。功名晚。水云萧散。漫就驿亭看。” 细看字体,却是欹纵变幻,劲健有力,又奔放尽兴。傅恒心中惊奇,瞧落款却是米芾,当下惊道:“此扇可是米芾真迹。” 阿图一个马屁拍上:“丰原令法眼金睛,一看就知是米芾真迹。” 傅恒平生除了军学,就爱收集些金石、书画与地图什么的,虽然算不上大行家,但眼力却是不俗,细看这幅扇子之后,便断定八成是真迹。耳中的奉承声传来,他也不吃那套,只是翻来覆去地看着扇子,猛然想起是这小子适才从袖子里掏出来的,愕然问道:“你平时就是拿着这把扇子胡乱使用?” 见他点头,傅恒怒道:“你这浑小子,如此糟蹋宝物。”言罢就要用折扇去打,却想起手中之扇可打不得,便换了那把破扇子又在他头上猛敲了几下。 其实,阿图也并非如此暴殄天物,只因他从来都不因天热而出汗,扇子也基本不用,只是收在袖子里派个道具的用场而已,拿来唬唬人。就好比昨日看房,这把扇子挥将起来,那位钱丝商的眼珠都发直了。 敲打完毕,傅恒站起身来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口中问:“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阿图一步不拉地跟在他身后劝说:“丰原令。小婿实是和萱儿、樱儿情投意合。。。” “别称‘小婿’二字,老子还没答应呢。” “是,是。赵图和萱儿、樱儿实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望三丰原令成全。”说完,他跪了下来,偷偷地窥着他的脸色。 傅恒不受他这拜,把身子一偏就走了开去。又心下烦恼,这件事也真不好办,要照阿图的请求将两个女儿嫁给他,那岂不是便宜了他。若是不依他,两名女儿肯不肯跟自己回去暂且不表,但料想三人已经做出了不合于礼之事,硬是强拉回去也不成。再说,两名女儿若是偏不跟自己回去又怎么办? 他在舱房里走来走去,抬眼看到个楼梯通往上面的房间,不知不觉地就走了上去。上了楼,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大床与三个枕头,顿时就两眼昏黑,面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半响,咬牙切齿地说:“我们傅家怎么会养出了这么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双足猛跺之后,身体摇摇欲坠。 阿图有些惊慌失措,赶紧扶住,将他搀回到软椅上躺下闭目休息。 傅恒昏沉了一阵,终于睁眼叹道:“罢了,你带我去见萱儿与樱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