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六)金银交易
与熊谷礼谈妥后,阿图与前手藏在街头雇了四辆大车来到了码头。分给船员的那五箱银子并无一人取走,都是想跟着他去兑换可以流通的银钱,所以阿图就让船员们将所有的二十二箱银子都搬上了车。 马车载着箱子走出了码头,海关差吏见有货出港便要前来收税,不过一看货物是银子就傻了眼。仁摩港自设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从船上往船下运银子。因银两属于货币而不是货物,所以不用交税,关吏挥挥手就放行了。 四万多两银子不是小数,不过因为这批银子比较齐整,几乎都是十两、二十两与五十两一锭的元宝,然后就是一些银砖、银块,因此清点与检验起来比较容易。到了中午,所有的银锭清查完毕,查明准确数量是四万四千三百八十二两,成色也是均检验合格。大森银号按阿图的要求支付了三成的现银、银票与钱票,剩下的七成就开了张指定以京都皇家银行为付款人的本票给他,这笔交易就算是完成了。 银子的交易完成了,可金子才是真正的关键。于是,阿图又拿了个金锭出来,也是五十两的,问他金锭的生意接不接。 熊谷礼看了金锭,便说这里因为是银矿开采区,银子的事最是好办。至于金子,若是数量大了,恐怕自己要和总号商量过后才好答复,而且大森银号向来只开钱和银的票子,即便能收他的金子,也得折算成银子或铜钱来开票。 熊谷礼虽然口里这么说,语气也是一副淡然,但接着又忍不住地问一声:“公子有多少金子要换?” 这句话流露了他想做这笔生意的迫切心思。阿图手里现在有十一万两蒙元金,如果大森银号都能吃下来的话,就算只赚两分火耗就是二千二百两金子,值得钱七万贯,这可不是笔小生意。问题是大森银号吃不吃得下来,这个阿图没有把握,他对这个时代的金融业以及大森银号本身都不甚了解。 虽然心中没数,但装一装却是值得试试。于是阿图先有意无意地讽刺了他几句,说大森银号这么有名,竟然连金子的生意都不敢接,然后道:“在下有十一万两金子,你若是最少能吃下五万两,我就等等你也无碍。若不是成,我反正是要去上海和京都的,去到那里还怕换不成现票。” 因金、银、钱票都能当现钱使用,所以除了俗称“票子”外,又可通称为“现票。” 本朝自开国以来,金子与银子、铜钱的比价始终是上涨的。这除了因珠宝首饰上的需求日益增加之外,还因为宋人有储藏财宝的爱好。金子性质稳定,储存几百年都不变质,这点是银子与铜钱所无法比拟的,而且金子的体积小,也容易储存。大森银号自己就不断地在市面上购入黄金,一是用来增值,二是用作银号的贮备金。 熊谷礼一听这数量就懵了,他本来还以为最多就是三、五千两,这下子多了二十余倍,额头上流了一阵稀汗后,问道:“那公子为何不直接去京都与上海兑换这些金银,而要来惠顾本银号的生意?” 这的确是个疑问,既然阿图要去京都,适才开具的现票也是将京都皇家银行指定为付款人,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去京都兑换这些金银呢? 阿图早有应对,右手折扇在左掌心敲敲,笑道:“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财物,但可没凭证。若被人误会是发掘了藏金什么的,就难免要交税了。” 按大宋的律法,个人发掘到无主的财物可归本人所有,但需按价值的二成纳税。虽然律法是这么定的,但少有人去主动向官府禀报自己凭空得了财物,只要官府不来查,这笔税就可以不交。倘若阿图去京都兑换这些金银,难免有泄露风声危险。所以,兑换这些金银的地方还是离京都越远越好,最理想的地方就是诸侯国。 这个理由说得通,熊谷礼点头道:“只要公子肯等我一日,在下有八成的把握能跟公子做这笔生意。” “为何要一日?”阿图不悦道。 熊谷礼解释道:“这笔生意实在太大,非本分号能吃得下,在下得去出雲城与总号商量。出雲城离仁摩约八十里,在下去车马行要匹好马,沿途换马两次,三个钟头可抵达。倘使一切顺利,总号能于今日内敲定此事,这笔交易便或许能于明日内完成。在下担保最迟于明早赶回,到时必能给公子一个准信。” 车马行的业务类似于驿站,但属私人经营,做的是货物流通与客运的生意,沿着驰道或大道每隔二十至四十里开设歇站,作为本行货运车队的休息点,同时也为租用或乘坐本行车马的客人提供住宿、饭食、休憩、换马等等服务。 阿图斜着眼瞅瞅他:“你能保证给本公子兑换多少金子?” “估计四万两。。。嗯。,也许能有五万。”熊谷礼伸出了一个巴掌道。 阿图同意了,扔下了那锭金子做样品,并要他回来时直接去船上找自己。熊谷礼连连答应,说一旦返回就即刻前去通知他。 看来他是真有诚心且有把握做这笔生意,阿图跟他说了码头泊位与船名,然后就带着前手藏一起走出了银号的大门。 由于这次是经过了八日的航行第一次靠岸,加上阿图要换金子,本来是准备今天放假到晚上十时,十一点准点开船的,但因为换金子有变故,所以就把开船期给顺延一日。
仁摩镇与顿别类似,都是规模不大但商业齐全,各种货物算是琳琅满目,最起码也要比呆在船上强。因此,除了在船上留守的,还有去做交易的阿图与前手藏外,其余的人都跑下船逛街、吃喝或洗澡去了,连阿布与巴卡这样的奴民也不例外。 照寻常的规矩,如饭堂、酒店、浴室等等之类的好些公众场所是奴民是不可自行出入的,要去也只能作为主人的跟班去。这些奴民们在码头问过了关吏,关吏收了他们二百文钱的孝敬,便眉开眼笑地说本镇规矩没那么大,只要有钱就是大爷。还私下指点了他们一番,说哪里好吃,哪里好玩等等。众人听了,便高高兴兴地结群而去。 做完了交易,前手藏这个跟班就完成了使命,阿图放了他自便。又因提着一个几十斤重装银币的藤箱到处走不方便,就独自一个人走回码头。上到船先走去傅莼那房,门是锁上了,敲门无人应。再回到主舱里,四下一瞧,空无一人,估计老婆们都还在镇上逛街没回来。 阿图在房里枯坐了一小会,想到自己还没吃午饭,就将装着银币的藤箱与装现票的肩搭子放去了楼下的密室,上楼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出了码头来到街上,左看右看一番,没有在某个远处的街角发现老婆们婀娜的身影。拿出个金币来向天上一抛,落到手中一瞧正反,赵弘正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己。在对着金像做了鬼脸后,阿图就朝着金币所选定的右边那条路迈开了步子。 只要是码头所在的地方,酒楼、饭馆以及小吃店肯定是多的,这几乎是个必然。他一个人也懒得进什么正规的酒楼,沿街买了几个芝麻饼,随后又在路旁的小店坐下来吃了两碗饺子,不多时就混了个饱。 从小店出来,拐入左边的一条横街,眼见的就清净了许多,不象码头所在的那条街般嘈杂,地面上的青石板也换成了红砖,远处路口的几间商铺装饰得别致。 走到第二道路口,忽听得侧面传来一声:“公子”,偏过头去一看,四小姐与宁夫人正带着两名婢女打横街走来,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