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青衣长剑
不过青霞都已经死了，紫霞也不在了，谁还能打开这处阵法呢？ 青霞的名字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在老程身边时，军中曾经来了一位带着斗笠的僧人，破烂袈裟，磨损草鞋，可是十指干净，眉眼醇和，笑起来的时候温柔慈善，说不出来的舒服。他逗留在军营中，天天和老程谈佛论法，甚至还曾指导过老程几招功夫，明明好似弱不禁风，却满腹诗华，偶尔也会锋利到咄咄逼人。 我问老程，如此人物何为入佛，做个自在游侠，才名诗人多好。老程按着我的脑袋长长叹息，说，因为他的心里没有自己，只有世人。他活着，如同世人活着。 我皱眉，完全听不懂。不为自己活而为世人活，要怎么做？ 穷尽一生，去寻真理。 这是他辞行时候对我说的话，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有这个疑问，但是当时他蹲在我面前，老旧却干净的斗笠下眉眼平静，如同一汪灵动的湖水。 他在军中时谈论了很多奇闻异事，擎空山上的七彩风，红鳞山中的红鳞虫，遥远北方草原深处中的风云琴，还有九重天上的无数仙人。还有……无数无典可考的凄婉传说。 而青霞，就是他讲的无数故事中的短短一个。 我记得他说，如果可以，他很想见见青霞，见见这个温婉才情，决绝无前的女孩子。 他说她是女孩子，没说仙子或者其他什么。 我恍惚记得，他好像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的身份地位，对他来说，每个圣灵孑然一身，所有身外之物都不过那般。 不知道唐王在他口中又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到如今都不知道，因为没有人和他提起来，他也忙着许多事情，不会在意这些…… 他口中的青霞，有着温婉的相貌，和一颗七窍玲珑心，遍阅天下书，过目不忘，拜师司乐，通晓一十八种乐器，能吹奏天下所有曲子。与司禽为友，常替其以乐御百鸟。是一个惊艳绝伦的才情女子。 青霞的故事开始于一个嘱托。 那时的她还是初来凡间的小姑娘，挽花游街，青衣如云，走过的地方吸引无数目光。然后她在街角看见了那个衣衫褴褛，濒临死亡的男人。 她救了他，应承了他的请求，把他的佩剑送到江北去。 江北哪里呢？ 男人没来得及说就咽气了。青霞想着去找地藏王查查他的生平，可以好好的完成他的嘱托。 可是地藏王查不到那个男人。 男人的身份成了一个谜题。 青霞反身去询问城中人，他们告诉她，男人跟了她一路，最后被她救走。他们都以为他们是认识的。 青霞哑然。 但是她最后还是想完成那个嘱托，既是因为对他起了好奇心，也是因为她到底答应下来了。 江北风冷些，花开的也迟，青霞坐船到的时候，颜色才刚刚点满枝头，洗衣的妇人在水边看顾着孩子手中也不停，捣衣的声音在岸边不停响起。 谢过船夫，下船的青霞斜背长剑，腰插青箫，风吹起青色的流苏，青色的衣裙，还有她青色的发带。岸上伙计看直了眼，换的她嫣然一笑。 “这江北中最有名望的是什么地方？”青霞随手寻了个人，问。 “嗨，这江北啊！那可是江北夏氏的地界，江氏在这里那可是一言九鼎。”伙计热情的很，“姑娘，你可是要去江氏？” “嗯……去。” “好嘞，那小的给您寻个脚夫。”伙计捧着赏钱，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江北夏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既有在朝为官的外家，也有经商习武的本家，虽然不知道他说的那是一个什么朝代，但是我知道，有这两方互相支持，夏氏恐怕势力大的惊人。 青霞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只是想着去了夏氏可以向他们打听，毕竟在仙族中时，她们姐妹虽然无品无阶，却也和着天南地北的仙族有些牵连。 她坦坦荡荡的去了夏氏，却在亮出宝剑的那一刻被众人群起而攻之。惊讶与不解中，她被团团围住，之后便一如老生常谈的桥段一般，有个俊郎的少年郎出面救下了那时天真的她。 少年郎眉清目秀，浩然正气，出身也高贵，是那夏氏的嫡长孩子。他救了她，自然就不会有人再出手。于是青霞才得以完整的说出整件事情来。 她信任这个少年，所以在少年说要派人求证的时候，她同意留在了夏氏府邸中。这一住，就是三年。 路途并没有这么远，来返也并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可是青霞就那样住下去了，好像也不知道那些事情似得，只感觉时间过得太快。 或许她与那个少年之间有过了感情，又或许青霞留下是有别的原因，总之三年中青霞没有离开过夏氏半步，深居简出的模样好似是夏氏的闺阁小姐。 她真正扬名是在那三年后，夏氏旁支的官员啷当下狱，主家也受到了牵连，趁着这个时候，江北发生了极大的变动，朝廷的官兵，江湖的杀手，世家的手段，几乎所有人都想要将夏氏除之而后快，然后再从中分得一杯羹。 夏氏风雨飘零的时候，是青霞挺身而出，她护住了那位嫡长的少年，一路向北开始流浪。七年之后卷土重来，她已经是一位绝佳的高手，而少年也变得更加的可怕。 他们制造了一场新的混乱，重新拿回了夏氏的产业，恢复了当年的荣光，甚至，更甚几分。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发现，原来当年的那个青衣的姑娘，并不是少年的未婚妻，也不是少年家的门客，更不是什么世家好友，反倒是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这位青衣的姑娘，剑术超绝，箫声百转，来历成谜，让人找不出来半点的弱点来。 总之这位青霞姑娘开始名正言顺的留在夏氏，每日却也不留在府中，只是抱了剑立在船头，清风吹青衣，青衣红流韶。所有人都知道她曾经杀过无数人，手里的剑凶的可怕，可是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愿意帮助夏氏的那个少年。 只是为了当年一次出言相救么？我问。 僧人叹着气说大约是，他说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恨，自然不会有绝对的恩情。青霞就是有些死心眼，那又如何呢？滴水之恩尚且当涌泉相报，青霞也没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