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埋骨何须桑梓地（下）

    联军之中，齐楚军甲制式不同，远远看去大小两个方阵分隔得泾渭分明，唯有居后压阵把首的周楚几元主要将领不远不近的策马排在一起。

    陈墨阳将手中的千里眼撤了下来，将马匹驱动着靠近孟惊羽一些，低声道：“还是不大乐观，咱们的兵马上不去城墙，城门看起来一时半会也破不开，这么个打法咱们损失有些大，估计攻不下来。”

    孟惊羽一身重铠，定海神针似的插在纷飞的战火之中，听了陈墨阳的话以后，他眯缝着的眼睛渐渐展开，飞扬入鬓的眉毛带着冷峻的五官萧萧肃肃的，凝成了一股不动如山的气势。

    “无妨，”他低声回道，“早就料到如此了。世卿不是也说过么？这个越衡郡今日攻不下来，日后也能攻得下来，早晚的事情……问题是他们的弱点和极限在哪里。”

    陈墨阳隐晦的瞥了一眼不远处，更加压低了声音，道：“相爷今日怎么跑到汝阳侯爷那边了？前几日不是都……”

    孟惊羽没有回头，声音也没什么起伏：“他常日里都同咱们待在一处，可毕竟还是周国的人，听说前些日子他装扮成我的亲兵随我同上战场的事情不知怎么就流传了出去，这些日子里周军里面起了些说法，约莫是这个原因。”

    陈墨阳恍然道：“我说你这几日派纨素出去做什么了呢，应该就是这事吧，不过这事是有些蹊跷，我这里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泄露出去的，到底是谁起的头是得好好查查……只是前几日还常见他站在咱们这里，现在这冷不丁少个人还怪不习惯的。”

    “纸包不住火，这事情传出去不稀奇，就是传出去得这么快就有些稀奇了——不过我看你不习惯的不是咱们这里少了个人吧，”孟惊羽从他手中接过千里眼，一边望着前方的炮火，一边毫不留情的戳穿道，“你这是没了世卿给你讲战法心里没底吧。”

    陈墨阳老脸一红地意思了一下，咳了一声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这半路出家的，没带过兵打过仗，这次来也是冲着卫护圣驾来的，想跟着林相多学点东西嘛，好事——何况主要是查缺补漏，诶嘿嘿，查缺补漏。”

    前方刀剑横飞的同时，镇后这俩人的口舌之间，也是不甘寂寞的刀剑横飞。

    孟惊羽挪了挪千里眼的镜筒，看到远处过来回禀实时战报的传信兵后，撤下了千里眼，借着传信兵还没到近前的片刻，迅速地怼回去了一句：“你这话说的，还查缺补漏？碗口大的脑袋，碗口大的洞，你能告诉我你哪儿没漏么？”

    陈墨阳跟孟惊羽拌嘴多年，经验丰富，知道他几斤几两，这种顶多在自个儿脸皮划上个白印的攻击力度，压根入不得眼，刚想还嘴，却看见传信兵策马上前，于是只得暂且忍下，细细思量起来如何等下一炮轰回去，让孟惊羽直接歇火。

    “报——”那传信兵翻身下马，抱拳跪下道，“禀陛下，微臣有重大军情请求近前详禀。”

    孟惊羽和陈墨阳对视一眼，准了下去，待那传信兵行至近前时，俯身贴耳过去，便听那传信兵轻声说道：“我军营地遭袭。”

    孟惊羽瞳孔一缩，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可当本能的往后回视时却看到楚军营地虽不见火光，但上空正飘着灰突突的烟云，瞧那烟气飘来的方向正在西北，而楚军最大的那个辎重处也正是在营地的西北方向。

    孟惊羽见到那烟气时当先便信了三分，但营地被烧甚至是辎重被烧非同小可，若是粮草损失太大，说不得还得隐瞒起来——他必须得找个顶顶放心的人去办这事情。

    孟惊羽环视一圈——安铭、刘经桓等几个让他可以顶顶放心的人都被他派上了前线，如今留在他身边的只有沈寄寒和几元或是等级低一些或是年纪轻一些的将领。沈寄寒他信不过，至于那些余下的将领或许有些是他的心腹的心腹，但却终究不是他的心腹——营地被袭的事情一旦属实，便必是了不得的大事，思来想去，他还是招了招手，将陈墨阳唤了过来。

    陈墨阳的反应跟孟惊羽差不多，陈墨阳道：“虽然营地被袭这事情看起来不大可能，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回去查探一下才好放心——我去吧，距离不远很快就回来了。”

    陈墨阳扯了缰绳，转头离开，刚走出去没两步，却忽然回头冲那传令兵道：“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那传信兵低下头道：“微臣还有消息要禀上。”

    陈墨阳刚一动时，周遭的目光便往他们这个方向聚集了过来，稍远些的周军几元将领也不例外。

    林世卿见状，扯了马缰便要向孟惊羽的方向去，老侯爷却出手拽住了他的缰绳，似笑非笑道：“若是世卿感兴趣，你我祖孙便一起去看看罢。”

    林世卿抬眼瞅了瞅他，将自己的缰绳从他手里拽了出来，默认了他的话，胯下的马儿不安的刨了刨土，才又开始动腿。

    陈墨阳想了想，道：“那便听你禀完我再走吧，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

    正这时候，汝阳侯爷林丰毅和林世卿也一同驱马过来了，林丰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有什么新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