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尘埃中的往事(三)
小奥登和欧里肯在海滩上比赛烤鱼，追逐玩耍，小奥登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他从来都没有朋友，从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欧里肯也很开心，虽然和他玩耍的人不过是一个在他的眼里长得很丑很丑的龙虾人小孩，但是欧里肯在地狱中过着尔虞我诈，自从父亲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可以真心说话的朋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很久没有这样敞开心扉地和一个人尽情享受生命了。 他们回家的时候遇到了在村子门口巡逻的胡戈队长，胡戈队长和欧里肯又一次差点起了冲突。胡戈队长虽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但是他永不服输，而且无所畏惧。 最后还是小奥登劝服了他们两个人，阻止了胡戈队长对欧里肯的挑衅，然后他们回到了村子。 夜幕来临。 夜里是梦的世界，梦的世界是地狱独角兽得世界，夜是地狱独角兽的时刻。 欧里肯考虑到现在村子的戒备异常森严，而且还有海德族长这样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让欧里肯都感觉有点压抑的人在，欧里肯并没有贸然动手。 他决定做一些安全的事情，以后每天就要和小奥登在一起了，他决定进入小奥登的梦境。 除非是那些专门训练过如何对付地狱独角兽的强大的战士，否则人们在梦里都是**裸的，都是毫无防备的。 地狱独角兽可以冷静地进入他们的梦境旁观，然后很快就会成为世界上最了解他们的人，比他们自己还了解，然后，他们将会溺毙在地狱独角兽们为他们营造出的噩梦中，永远，永远无法醒来。 欧里肯并没有想要攻击小奥登，他只是想更了解自己以后要朝夕相处的人，想要能够掌握主动，不会不知所措。 所以他进入了小奥登的梦境。 杨海的视野也随着欧里肯走了进去。 “我不敢相信这也是三叉戟知道的事情？”杨海问。 “哦……poseidon。三叉戟是一个节点，一个坐标，一个媒介，我们回忆的是这段历史。这毫无关联。”提德里亚说。 “还是没太懂……不过，无所谓了。” 梦境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世界，是最接近灵魂的所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狱独角兽与生俱来的力量并不比高贵的巨龙逊色，更是远远地超出了他们那些生活在主物质位面的远亲。 在过去的时光里面，杨海亲眼看到了地狱独角兽是如何入侵梦境的。 欧里肯轻声地唱着歌，声音轻到微不可闻，他的魂魄离开了身体，然后慢慢地融合到了小奥登的身体里面。 “这是什么法术？”杨海震惊地问。 “这是夺魂曲，是地狱独角兽的种族本能，也是他们能够在梦境当中横行的原因。”提德里亚解释道：“欧里肯做为地狱独角兽王，这项本领一定已经炉火纯青了。他入侵奥登德梦境和入侵大陆上最强大的人的梦境之间的难度不会多唱1秒钟的歌的。” “这可真是个狠角色……比你狠多了。你跟他一比实在是太逊了吧？”杨海对提德里亚道。 “好吧，你赢了poseidon。”提德里亚瞪着眼睛：“别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那么刻薄，我要是有欧里肯那么强，现在还用得着附在你身上看你每天做一些无聊的事情？你还是庆幸吧。” “好吧……我庆幸。” 他们随着欧里肯在小奥登的梦境里面看到了一些神奇的东西，在梦中，人们可以克服任何障碍重返自由。 他们看到了一只小锅，只有一个碗那么小，里面装得是煮好的蔬菜，小奥登吃了一小锅之后那只锅会自动填满，好像永远都吃不完似的。 他们看到那只锅变得大了一些，锅的旁边又多了一个勺子，然后欧里肯出现在了这里。 在梦里看到了自己，真正的欧里肯放缓了脚步。 “小子，别吃这些垃圾东西，我是rou食动物，这实在是太难以下咽了。”欧里肯随手打翻了锅，小奥登连忙把锅给翻了过来。 “跟我来，我带你去吃烤rou。”欧里肯拍着小奥登的肩膀：“记住，男人必须学会该怎么去烤rou，这样才能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世界上生活下去。我的父亲告诉我的。” 梦境急剧地变化着，变成了繁星满天的海岸。 奥登和欧里肯两个人吃烤鱼吃得饱饱地，把自己弄成一个大字型扔在了沙滩上面，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他们的肚子圆圆的，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也跑不动了——或许对欧里肯而言，跑得动，不过他也就那样躺着，躺在小奥登旁边。 至此为止，全部都是现实里面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世界突然之间模糊了起来。 “梦开始了！”提德里亚精神一振。 白色的武器笼罩了海岸，笼罩了欧里肯的脸，笼罩了行星和天幕，笼罩了那个烤rou架，整个世界似乎只有小奥登自己是真实的。 “欧里肯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小奥登抬头问。 但是欧里肯的脸被笼罩在白雾当中。 看不到表情。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像告诉我，你是不是很烦我？我才认识你就这么粘着你。”小奥登继续问。 “可是奥登喜欢你，奥登没有朋友，欧里肯先生对奥登最好了。”：“欧里肯总说这个世界是孤独的，爸爸mama都不理我，欧里肯先生也会离开吗？” 雾气中欧里肯的脸忽然清晰了起来，那是一张狰狞的如同魔鬼的脸庞。 “奥登！你根本，你根本就没有父亲！什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是骗人的！骗人的！” 杨海的心脏猛地揪了起来，他不能想象刚刚还温暖的海岸为什么突然间变得又黑又冷。下一刻，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了起来。 杨海感觉到，欧里肯被弹出了梦境。 因为梦境消失了，小奥登做噩梦惊醒了过来。 小奥登自己一个人在低声啜泣，他记不清楚自己的梦了——人们很少能记得自己做过的梦，但是他们还是会有剧烈的情绪反应——小奥登就觉得很沮丧，很恐惧，他把脸埋在了被子里面，小声地哭着。 “奥登！”欧里肯出现在了房间的门口。 “啊！欧里肯先生！我……我对不起，我吵到你了吗？”小奥登擦干了眼泪，露出了一个笑脸。 “奥登，我是个混蛋。”欧里肯说。 “……呃？” “出来，出来，睡不着的话，我们就去外面走一走吧。”欧里肯招手到，“来。” ------- “欧里肯先生，我是不是一个胆小鬼？你是不是永远都不喜欢我了？”奥登眼圈红红地问。 “不，奥登，别说永远。”欧里肯叹了口气：“永远，是一个分量很沉重的词。” “哦……”奥登咬着嘴唇。 他们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在沙滩上，欧里肯拉着奥登的手。 他们两个人说了很多。 奥登告诉欧里肯他害怕黑，害怕自己一个人睡觉，不喜欢吃那些难吃的蔬菜，不喜欢总是被邻居的小孩子嘲笑，不喜欢总是被人说成没有父母的孩子。他告诉欧里肯他喜欢一个叫蜜雅的小女孩，它长得就像是天使一样，告诉欧里肯他喜欢向其他的龙虾人小孩一样在沙滩上奔跑踢球，喜欢阳光，喜欢听海德先生的课，喜欢想象自己爸爸mama的样子，喜欢烤rou，喜欢他，喜欢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欧里肯先生……”奥登抬起头看着欧里肯，就好像在梦里的那个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欧里肯的脸色在月光的阴霾中阴晴不定：“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我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我觉得你不喜欢我。”奥登咬着嘴唇说。 “屁话，我只喜欢不穿衣服的女孩，我喜欢你干什么？”欧里肯不屑一顾地说：“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说着给了奥登的后脑勺一巴掌。 奥登尖叫了一声，咯咯笑了起来。 “欧里肯先生，或许我的感觉是错的。”：“你还是关心我的嘛……” “粘人的，古怪精灵的小鬼……”欧里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 ------- 看起来欧里肯已经习惯了和奥登在一起的生活。 欧里肯再也不让奥登吃那些难吃的蔬菜了，事实上，欧里肯来了之后，差不多小奥登的厨房就已经荒废了。 “男子汉就应该吃rou，这是必须的。”欧里肯向奥登展示着自己手臂上的肌rou，摸着小奥登的头：“安心地去海德先生那里上学，午饭的事情我来解决。” 欧里肯每天都去打猎，捞鱼，给小奥登做饭吃。他每天都起得很早，走出村子去打猎，当然也免不了和胡戈队长斗一斗嘴。后来他们已经明明都不太讨厌堆放了，但是还是会找理由找茬数落对方两句。 他会在做过早餐之后把小奥登送到学校，小奥登最喜欢紧紧地拉住欧里肯的手不放。 把小奥登送到海德族长那里，欧里肯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猎人一样炮制着自己的猎物地皮毛或者其他什么，做的像模像样，甚至比真正的猎人还要出色。 他把这些东西都卖成了钱，然后在原来的小奥登的房子的基础上扩建了一个新的房子，比原来那个木板漏风的墙要温暖的多，还可以从楼梯上爬到屋顶。他们常常在晚上吃过晚餐之后一起走上屋顶，躺在屋顶舒适的草棚上面看月亮，看星星。 然后欧里肯就会给奥登讲故事，一开始这只是一个偶然，但是奥登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欧里肯的故事。 奥登很粘人，他每天晚上都要缠着欧里肯给他讲睡前故事。欧里肯不擅长胡编乱造，或者讲述童话什么的，所以他就只好把真正的历史讲给小奥登，然后把结果改得好一些。 可想而知，故事变得非常僵硬，可是小奥登就是喜欢听。 所以每天夜里，奥登就会在欧里肯的故事里香甜的入眠。 然后欧里肯会进入梦境，轻轻地陪伴着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奥登是不是会做噩梦，如果出现了不好的兆头，欧里肯就会用自己的力量将梦境改为童话。 但是他没有这个机会——自从那天深夜的谈话之后，小奥登每一天都睡得很香甜，每一天都有一个好梦。虽然如此，欧里肯还是坚持陪伴着奥登，直到确认他不会被任何不好的东西惊醒才会回去睡觉。 有的时候，欧里肯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但是，随即他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他教给了奥登很多事情，奥登也从欧里肯的身上学到了很多。 他教奥登该怎么戏耍那些欺负他的坏孩子。 奥登学会了他的口头禅“男子汉就应该如何如何。” 他教奥登怎么打磨自己的武器，怎么在野外分辨那些野兽。 奥登学会了自己打猎，小奥登很有天赋，有的时候让欧里肯都不敢相信。 还有很多…… 有一次奥登和一个孩子在玩耍的时候吵了起来，那个孩子冲着奥登大吼：“你这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哈哈，你的父母都已经死了，死了！” 奥登只是很平静，他没有哭，也没有颤抖，但是他攥紧拳头，给了那个小孩一记老拳，那个小孩哭着跑去找海德族长告状了。 欧里肯在远处看着，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奥登。 他直到小奥登不喜欢别人谈到他的父母。 可是反而是小奥登先去安慰了欧里肯：“欧尼，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但是……” “总有些事情，必须是要去面对的。”奥登笑了笑：“你以为我会抱着你的大腿，一边哭一边问什么是死吗？” 欧里肯用力地拍着奥登的肩膀。 “男子汉就应该学会坚强，才能在这个孤单的世界上活下去。”奥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没有爸爸和mama，但是……” “但是……”奥登哽咽着说：“谢谢你，一直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我很，我恨……” “孩子，你能这么坚强，我真为你感到骄傲。”欧里肯闭上了眼睛：“真的，为你感到骄傲。” “欧尼。”小奥登弯下腰，捞了一把海水浇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这是……” “你说过，男子汉不应该掉眼泪的。”小奥登擦着脸上的海水，突然，他甩开了欧里肯的手，对着海天相接的半轮月亮，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欧尼，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欧里肯呸了一声，也弯下腰掬了一捧海水浇到了脸上。 “欧尼，go！go！”小奥登大喊着，跳进了海中。欧里肯哈哈大笑着，紧跟着跳了进去。 ……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欧里肯和奥登一直简单而温暖地生活着，欧里肯一度甚至遗忘了自己是一只带着地狱之主的命令来到主位面的地狱独角兽。 可是,有些事情。 终究还是会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