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新文化

    在几乎没有人战死的情况下、首战就短时间内攻灭了防守中山寨的战绩太过骇人听闻，尤其是结合张泽华手下这些只有简陋装备形象的少年新兵们。在一定的范围内显示出自己的力量与重大价值张泽华是愿意的，可是树大招风却是张泽华并不愿意的，这一点早在出发之前的时候张泽华就想好了也准备好了。

    因此一百多人的队伍满载而归的时候没有再打算走艰难的陆路，而是沿着江河顺流而下、这样就可以在五天左右的时间内经汉水与倒水河返回营地了，这也是之前曾经计划好的。

    早春的江水还比较平静，大多数生长在倒水河边的孩子们在水路上也没有太大的晕船反应，可在这次出乎意料的大胜之后没有见到胜利的欣喜，很多人反而沉默不语起来。

    对于这样的现象，张泽华反而感觉到欣慰。

    “大家在想什么呢？说说心里话吧？不藏私，这也是刚刚入营的时候我就曾经讲过的规矩了。”当然还是拥有首先发言权的张泽华在亲兵哨排群所在的旗船上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在想：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包铁铜炮竟然这么厉害，一下就把比我们人数还多的敌人给打垮了，逃到山上的也不例外。”本来打算血战八方的董大勇说这话的时候似乎透露着几份遗憾。

    不过，徐进同许多孩子一样，似乎还是意识到了什么：“我再想要是敌人的什么相关势力搞报复，随便寻一个机会也给我们这么来一下，那我们。。。”

    “现在，你们能不能理解过去很多在你们看来没有意义的事情了么？包括在营房建造的时候花那么大的本钱、还有即便过节的时候、甚至探亲放假的时候也至少要留全营五分之一的人值守警戒？还有平日里的轮班制度？”

    张泽华接着郑重的说道：“我之前讲过老湘营、霆字营在平长毛的时候威名赫赫的故事。可实际上也没有多少稀奇，只是他们在当年三十万湘军中能够严格而自觉的时刻保持敌情意识，在火器和工事的运用上恐怕也如我们一样多有些心得罢了。所以：他们能够在进攻中消灭并瓦解掉几倍于自己兵力的对手、防御中抗衡十倍以上于自身兵力的敌军。而因为他们的对手更为落后，所以我可以这么说：虽然我没有真正打过仗，但对一些问题的理解是此时的军中宿将也并不能理解的。”

    此时的多数黄安县的孩子对于官府和朝廷还多有一丝敬畏，不过自幼就勇敢而且常受大户们欺负的董大勇可没有这么多顾忌，忽然间大胆的问道：“不知道如今的老湘营队伍同我们交锋胜负会如何。。。”

    这样的问题一问出来，个别孩子竟然笑了。徐东等人却多少有些紧张。文字狱虽然不像很久以前那样，可这样的话却依然显得大不敬。

    张泽华却依然严肃，在沉思了片刻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湘军在面对强军的时候除了筑墙之外还会在墙内挖壕，现在有些洋人教导下的队伍不像当年一样修那陈旧落后的围墙工事而是像我们一样改以沟壑了。可是：他们依然放不下过去那种白刃阵战的打算，也设计不出符合自身战力需求的火器。或者说即便有合格的火器，也没有真正树立机动作战与硬对强敌的意识。而且他们的壕沟依然缺乏实战的意识。如果我们的队伍用现在的方法充分武装起来，面对掘壕而守的敌人也一样有机会给同等兵力的国内其他军队强手以重大杀伤、如果我们把手中的木头炮也进行最大限度的改良，全营充分武装和训练起来。可以防守对那些人以一当十、攻击中以一灭三都是可能的。至于让你们现在去就去对抗十倍的强军，那当然是没有多大胜算、需要武装和扩充更多像我们一样的队伍的。”

    “这一仗后，他们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不知是张泽华专门的安排还是一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孩子开了窍，在这个时候竟然有胆量同哨官们一样开口询问道。

    张泽华此时却轻轻笑着回答道：“我看不会。因为：他们不会觉得打仗和军备是一件很需要文化与知识的事情。从哪怕当年左公远征新疆的一些模范强军，也没有成规模的火炮单位，更缺少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教育机构就可见一般。因此：他们也就不会理解算学与标准化的意义和威力在哪里。你们以后要想真正的变得强大而不可战胜，也要抛弃各种牵绊和包袱、认真的学习我教授给你们的新文化、而不是很多国内的书本上和老先生们告诉你们的那些。。。”

    十堰老虎寨无名山丘一战之前张泽华要这样说，就算能让没有多少见识的大部分孩子们勉强接受，也不会像此时此刻一样令人信服。可在此时、自己真的可以成为一支纵横天下纵横强军的事情已经让不少孩子的心中也变得躁动起来。张泽华的威望，也通过这一仗在孩子们还有营里的不少哨官们心中达到了此时寻常勇营管带所不可能具备的高度。

    在历史上，中国对传统文化、传统政治制度还有思维方式的反思是通过甲午之败而引起的。也正是甲午战争才开启了在军事领域甚至文化领域全面学习西方的进程、这当中有过种种混乱的思潮与脱离国情的弯路。前世来自新时代的张泽华对西方文化本身也并无怎样的迷信，可是在权衡再三之后还是觉得：有的时候矫往就必须过正、如果不改造传统国人的习俗和意识，真正能让人为之奉献的世界理想就建立不起来、同论资排辈说再见新型的军队关系就建立不起来、更别说做为自己所熟悉的一些知识进行推广也要耗费巨大的精力了。

    而在这新立的勇营，对新知识的向往却是通过一场出人意料、不合逻辑的大胜而非战败来树立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