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走在回家的路上
百官门外鱼担儿,坝子门外丝篮儿,正阳门外跑马儿,螺蛳门外盐担儿,草桥门外菜担儿,候潮门外酒坛儿,清波门外柴担儿,涌金门外划船儿,钱塘门外香篮儿,太平门外粪担儿。 这是杭州俚语民谣,说的是杭州十大古城门的环境特点。就拿清波门说,因为面向南山,杭州很大一部分薪柴是从清波门进入,所以市民习惯称柴担门。 天刚见亮清波门就迎来了第一个客人,守门军爷见是一个年轻人搅了自己的好梦本待发作,看到知府大人的腰牌,军爷脸上堆出献媚的微笑,即令兵士开门放人,一辆篷车冲入了通往金华的官道。 早晨的空气虽然很清新,却裹杂着徐徐的凉意。不解风情的雾气,从深泽浅谷你推我桑的涌来,在早行者身边翩翩起舞搔首弄姿,摸一把脸凉凉的,摸一把头发湿湿的,它们就像春院门外招揽生意的小姐,不管客人脸色多么不好看,春色菲菲笑意绵绵依然故我。 官道上天色蒙蒙,雾气蒙蒙,骑马赶车的路人已是浩浩荡荡,他们都是贪早赶路而居住在城外客栈的商旅。小不点在并驾齐驱的时候,意外地认识了同去饶州的客人搭伴前行,得知小不点是玉山同乡更觉近面。见小不点年轻又是单人,善良得把年轻人的车夹在两车中间,缰绳系在前车的后挂上,小不点成了没有车夫的清闲二爷。 篷车里依然铺着清书三人在青龙山堆上的草,伴着两个多月时光流逝草已干枯收缩,却还是很厚,上面铺着两层被褥和软垫躺在上面很舒服。小不点现在就躺在松软的床上,两手垫在脑后高翘着二郎腿,嘴里哼哼着谁也听不清的歌曲,随着车轮颠簸上下颤动。 躺在被褥上小不点想起了宁国城门外客栈,他虽然受伤昏迷没有见过客栈的店家,可是心里无时无刻都不会忘记。他不知道让清书捎去的明前龙井茶,店家喝的是否习惯,他也不知道那套南泥壶店家喜不喜欢。他知道礼物是微不足道,可是现在自己只能做到这一点。 他想起了清书,这个臭小子会不会听自己的话,绕宣州走官道到泾县。虽然他能确定青龙寨已是坍塌的土地庙无人问,可是他还是不希望清书只身踏入充满了凶险的漫长山路。 小不点也想起了青阳县的老伯一家,闭上眼想象着老伯一家接到他的书信那一刻喜悦,他真的好想他们。 他睡着了,他在人马车流的喧嚣中睡着了,身边放着掉了色的蓝色土布包袱和雨虹剑,里面堆着前一天托店家买的回家物品,还有店家准备路上吃的食物。他侧身卷曲着,他睡得很香梦里笑得很甜。 车马人流过了富阳少了四成,通往金华另辟一径,去往衢州方向的客流沿着富春江西岸官道蜿蜒前行。三山是个大集镇,各个饭庄酒家门外停满了车辆,晚到的那是一座难求。 小不点搭的伴当是替客商往杭州送货的,三挂车都是空车自然抢了先,等到后续大队人马到来时,人已是酒足饭饱,马也是水满料足开拔了。同乡的马车常年在外拉脚,马的脚力好,小不点的马好自不用说,三挂车速度自然快。三人吃饭小不点抢着付了帐,同乡更有好感,听说年轻人几天没睡好觉告诉他放心的睡。 两个同乡告诉他,这个速度用不了亥时就能到桐庐,反正他们也不进城早一会晚一会都行。但是他们必须在天暗下来之前通过垄坞岗,那里是狭窄的山路,还时有宵小之辈出没不安全。小不点听后也只是一笑了之,侧身靠在篷车边上想他的心事。 官道离富春江最近的时候也只是十几丈,江水的喘息震耳欲聋,马车行进在山路上,富春江就在脚下,透过稀疏的青黄红颜色参差不齐的树叶一览无余。波涛汹涌的宽阔水面,只有靠近岸边的缓流有微乎其微的结冰,整个江面并没有被寒冬制服,就像一群桀骜不驯的野马在嘶鸣,在奔腾。 看见富春江他想起了与兄长戚继光结缘的那段美好记忆,每当想起那短暂时光心底就会有一股暖流在游动,让他不能释怀。 人是有感知动物,心有灵犀古亦有之,他和金兰兄弟有着同样的感怀,思念。戚继光正在书房和夫人王氏探讨孙武兵法‘将败’的论述,家人进来报说去饶州二人回来了。 戚继光起身而行夫人跟其在后,到门口回头问家人“客人安排在哪里了” 家人回道;“回老爷,没有客人,只是孙云和齐盛二人。” 夫人王氏疑问说;“没有客人,公子的家人没有接来?” 戚继光走回坐在太师椅上问;“孙云和齐盛在哪里”? 家人回道;“正在下处洗脸”门外有人接到“老爷,小人来了”话落门口相继出现两人,看得出身上的风尘仆仆。 夫人王氏急切地问;“你们没有见到公子的家人”? 孙云连忙说;“回夫人,见到了,只是他们不肯来。” 戚继光说;“你们坐下慢慢说,见到公子家人的过程。” 二人落座后齐盛说;“见到一家三口说明来意,初时人家并不相信我们,直到小人说出老爷与公子金兰结拜的过程,公子家人才相信。” 孙云说;“公子和家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对公子真的很挂念,听到公子受伤时那个揪心不是能装出来的,男主人一脸愁容只会长吁短叹,女孩更是控制不住情绪趴在母亲身后抽泣,女主人埋怨傻小子一天东打西杀的不知爱惜自己。” 夫人王氏问;“京城比山村繁华得多,公子的家人为什么会不来。”
孙云回道;“男主人说舍不得几亩坡地三间茅屋,女主人说她们生在那里,长在那里,亲戚朋友都在那里,京城虽好却不如生活在自己家里舒坦,家里虽然穷点有温馨。” 夫人王氏追问道;“你们没说公子很快来京城,一家人可以团聚”? 齐盛说;“小的们说了,公子的家人不相信。” 夫人王氏不高兴的说;“还是你们没有说清楚,否则,公子的家人怎么会不相信。” 齐盛急忙说;“小的们说的很清楚,公子的家人也听明白了,可是人家还是不相信。公子的meimei别看是个乡下女孩,提的问题一下子把我和孙云问住了。” 戚继光好奇地问;“公子的meimei提的什么问题”? 孙云抢着答;“女孩问我小哥在哪?我说在杭州。女孩又问杭州离家近还是京城近?我说离家近。” 旁边的家人疑惑的说;“女孩问这个干什么,孙云你这不都答上来了。” 戚继光接话说;“女孩是不是又问,公子如果是你,你是选择到京师和兄长过年,还是回家和家人过年对不对”? 孙云点头说;“被老爷说中了,小的们被女孩问住了。女孩自信的说她小哥如果不是脱不开身,一定会回家过年。” 夫人又问;“公子家里过的光景怎么样”? 孙云叹了一口气回道;“公子家里很寒酸,留我们吃的饭是面汤,恐怕这也是公子家里招待客人最好的食物了。” 夫人王氏又急忙问;“带去的二百两纹银留下了吧”? 齐盛抢着回答;“还是老爷看得准,人家不收,女主人说她不懂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道理,但是家人不想让孩子因为收了别人的钱财心里有压力。为了不驳朋友的心意留下五两银子,等孩子回家过年买点好吃的,让他知道兄长的一份心意。” 夫人王氏不解的说;“公子是这么个性格,怎么找了个家也还是同样?” 戚继光回道;“要饭的专找拿棍的,识文的认识篹字的。要饭的聚在一起依然是穷,可是他们却富有着关心和温情,学士聚在一起只有尔虞我诈没有真情。” 小不点躺在摇晃松软的床上,心里充满了对家的期盼,藏着兴奋和喜悦颠簸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