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今夜有寒露
叶稀柿林红,霞燿晓霜轻。遥问司命君,今夜露几层。 ---《上西冲村晨记》---小不点 年轻人在柿子林外的村路上慢慢的踱步,嘴里在轻声的吟咏着上面诗句,霞燿二字总觉得不是很如意,却一时又找不出更好的两字来代替。 年轻人的外衣就像远近的天地,有淡淡的雾气在斑斓的霞光里虚无缥缈。在飞红的的两山间,太阳羞答答的露出少半个脸。她不好意思看年轻人注视的目光,在慢慢移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年轻人在村路上流连了很长时间,他是从柿子林走出来的,在昨日午后他遇到绿衣女孩的地方驻足。昨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只是没有了绿衣女孩和那把吐着寒芒的阴阳鸳鸯剑。 柿子林里静悄悄的,时间淹没了烟火的爆响,带走了阴森恐怖的瑟瑟妖风。六丁六甲已归位蟒蛇猛兽也已各回巢xue,好像这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然而地上半拉咬破的柿子和绿色有红黄花的女孩上衣下摆碎片,在明白无误的告诉他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想到绿衣女孩小不点心里酸酸的他后悔自己昨天的愚蠢,他后悔自己说的对女孩侮辱语言,他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都已于事无补,他只想对女孩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伤害你’。 昨日那顿酒宴真的很丰盛,丰盛的让他流口水,可是他却无法下咽。没有人指责他,白脸汉子只是淡淡的说‘那是一场误会’。 那顿酒席有白脸汉子的七兄弟,还有七兄弟的女人们,当然是六个女人永远也不会在有另一个女人。柿花也没有参加,她在姐妹们中间那里有她需要的温暖。 三嫂告诉小不点在上溪冲村的领地里,女孩们在哪里如果不方便都会在显眼的地方放一块手帕,男人们都会自觉不靠近,这已是七兄弟在这生根就有的不成文的约定,没有人破坏过。 小不点这才恍然大悟,原本以为是谁不小心遗弃的手帕,现在才知道是绿衣女孩故意放在那的。自己不但破坏了人家的规矩,还肆无忌惮的在女孩面前用手帕擦柿子。怪不得自己在擦柿子后才感到杀气。 三嫂委婉的说“柿花练功热了只穿了个小内衣,要小手时蹭到树上看过周边没有人,却不想你的轻功那么快那么轻,她没有发现你。她正在解手时发现你在林边东张西望,以为你不怀好意,特别是你用手帕擦柿子她才动了杀机”。 小不点苦笑着说;“我那是想找个人证明我不是想偷柿子,我也没想到林中会有人,更没想到柿子林里有个女孩。” 二嫂接话告诉他;“从你放下半两银子柿花才意识到错怪了你,你不是她心中误认为的色鬼。她虽然后悔可是女孩虚荣心被你一剑挑破心里还是一时转圜不过来。她没有想杀你,真的没有一点想让你死的意思。” 三嫂两眼已没有昨日的凌厉眼色灰蒙蒙空洞洞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和二嫂姐几个头前去看过,那个阵只是个虚阵幻阵,所有杀人的机关暗器都没有启动,烟火虽然有毒柿花身上是有解药的,嗐,阴差阳错的悲剧!” 心里乱糟糟的像长满了草,小不点真的搞不清楚了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七嫂长叹后说;“我进这个门最晚和大嫂只有两年的交往,大嫂留给我的印象比自己的亲姊妹还深。如今斯人已不在却留下个苦命的娃,我们却不能……”! 三嫂的眼光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喝掉了杯中酒说;“小不点明天我请你喝酒,你不能推辞”。语气里大有将军对部下发号施令。 小不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送到住所的,也不知道是谁帮他收拾的呕吐污物的,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他只想睡觉梦回上饶,在秀秀和俺爹俺娘寒酸的三间茅屋里抚平自己的伤痛。 夜半多年养成的习惯如约而至,虽然头还有点沉,胃肠还有点不舒服,小不点还是坚持着要做完每天必做的功课。 月亮依旧坚守着自己的职责撒一空银灰,洒一地皎洁。让远山朦朦胧胧让眼前真真切切,天上的万点繁星就是她的玩伴,伴她一路同行穿透时空。 上溪冲村在安睡,静的像没有生灵的大漠,静得像没有生命的亘古洪荒。没有犬吠,没有灯光,听得见马在吃草牛在倒嚼,听得见三里外溪水低低的呓语。 路上没有脚步也没有人巡更守夜,却没有人敢到此窥视。这里的人就像刘备的三弟张翼德即或是睡觉也会睁着眼睛,像太宗的重臣魏征,即或是打盹也能杀人于无形。谁要是跑这来讨野火,那就是想找一个免费的送葬人。 小不点顺着村落向外走,他的脚步很轻,可是他知道安睡的村庄里至少有十几个人知道他的去向。 在柿子林里他想起了女孩借自己的力量飞向另一棵树的动作,当时曾有过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他已经知道女孩用的功夫正是自己琢磨出的穿针挑线,老五告诉他全村的人都在练。
小不点在做功课,在地上翻滚,在树上穿越,腾跃时剑芒撕破一空银灰,落下时刺破一地皎洁。他身上在流汗心里在流血,低沉的怒吼隐藏着心里高亢的呐喊。让天地知道他的郁闷,让旷野了解他的无奈。 夜晚送他一袭寒衣为他降温去火,月光伴他起舞一起人影阑珊。只有大地在静静地托起他脚下的松软的土地。 这个夜晚有太多的人在甜甜地酣睡,这个夜晚也有人在黑暗中争着明亮的眼睛。他们听得见小不点虚虚的脚步,再坚强的人喝了那麽多的闷酒也会三魂六窍走其半,七情六欲放两边,小不点的脚步虽然有些漂浮却绝不乱让人惊叹。 白脸汉子没有睡着,想起了女儿柿花他是心痛,想起了小不点又是痛心。他知道柿花的委屈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女儿,女儿是他时时刻刻的牵挂,是他生命的全部。为了妻子在另一个世界放心为了女儿心头不会有阴影,他从未有过续弦的念头,对登门拜访的好心人都是毅然决然。 但是他更理解年轻人的心情,他毕竟也在那条路上走过。被人误解却又不能说,说也说不清的内心痛苦,能把人逼疯逼得人走投无路。当年他就是被人误解被逼得逃离了师门,多少年都不愿在提起那时的名字。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再踏上过青城一步,也没有去祭奠过恩重如山的先师,曾经的同门兄弟可能认为他早已死了。多少次梦回故里在让他想忘也忘不了的丈人山上远眺,在三十六峰、八大洞间流连,在建福宫、天师洞、上清宫祭拜。 留下童年的无知少年的癫狂往昔岁月的故地,不知如今是什么样,爱与恨都已被浮云带走,留下了不堪回首。 白脸汉子想起了那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急忙穿好衣服他要去找小不点,没有人能比他更知道怎么让小不点脱困。推开屋门,月光挤进了房门,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