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狱里的眼睛
寒风催过百里,尽是一片凋零。天地间,似乎一幅末日的画卷。愁云怨雨,打在这一行人身上。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 马背上的人打了一颤,他皱起了眉头,回头望去:五座大铁笼紧紧挨着,里面的人,或站或蹲,或怒或泣,或打或骂。 但是,都不是。看来,是自己感觉错了吧。马背上的人忖道。他在雨中扬鞭, 甩起一圈水花, 响起一阵马蹄。 他真的感觉错了吗? 不,没有。在第二座笼子里有一个小男孩,他的眼睛,此刻犹如地狱一般可怕,犹如地狱一般绝望。犹如地狱一般,冷漠。 火焰在他面前,说不定也会瞬间熄灭。 那少年的眉,很浓,很浓,浓如凝墨,更如他心中的悲怒。 马背上的人,又回了头,可是这一次,他依然找不到那令自己一颤的源头。 颤抖,可能是生理反应。但马背上的人摸了摸额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命令道。 “加快速度!” 所有的黑袍人都扬起了鞭, 蹄起蹄落, 泥巴飞溅。 这五个大笼子里面,究竟都是什么人呢? 放眼望去,竟以八九十岁的小孩子居多,这些小孩子会是犯了什么罪呢? 八九十岁的小孩子又能犯什么罪呢? 不,如果这也是一种罪的话,那他们,应该是犯了, 死罪。 因为,怀璧其罪。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犯了什么罪啊!”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向旁边的黑袍人咆哮,他紧紧拽着牢笼的柱子,疯狂着摇动着。 只换来了黑袍的人的冷笑。 和一声“啪”。 鞭响。那个歇斯底里的少年手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红痕。他痛叫一声,跌坐下来。一时间,哀声四起。 是的,怀壁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怀璧。或者不认为自己怀璧。 那个地狱之眼的少年呢? 他又是否知道自己为何在此呢? “这位哥哥,你不用喊了。”地狱之眼的孩子抬起了头,眉目中,终于有了别的情绪,那是一种无限的悲哀,他望着那个咆哮的少年,道,“他们要卖我们的天赋。” 天赋? 卖天赋! 是的,有些气运绝佳之人,生来自带天赋,这本是值得骄傲,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天生天赋之人,不管在普通人的生活里,还是修行者的世界里,都有着极大的方便。 但是没有想到,这天赋。也是可以买卖的! 早在五十年前,一位医者偶然间发现,天赋竟然可以移植。于是他喜不自禁,立刻暗中寻访了有天赋却并没有条件修炼之人,准备在自己身上实验。 也就是那一次实验,让这个大陆多出来了一个绝世的强者,他叫, 慕容勋。 他成功了!但是,那些志愿者,却一个也没有活下来,慕容勋用尽了一切一切的办法,没有一个,活着。 他痛心疾首,随后他明白过来,他要代替这些人完成他们的梦想,于是他凭借自己的多种天赋,在修行上一路高歌猛进。使得世人们只知道他的丰功伟绩,却忘记了他曾经是一个医者。 但是别有用心之人,却不会忘记那次试验。 那次改变了很多人一生的实验。 那次慕容勋到死为止一直后悔的一次试验。 后人称为。 “恶魔实验” 地狱之眼的孩子一说出这句话,便有如在五座铁笼里扔了一颗炸弹。不管是听说过“恶魔实验”的还是没有听过的,此刻都更加焦急,更加愤怒起来。 不管有没有听说过“恶魔实验”的人。 他们大抵都知道什么叫买卖天赋。 一些名门望族,一些权贵之家,一些高贵传承。 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弟子,能够拥有天赋呢? 就算是一般的家庭,也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有天赋。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但是,又有多少时候,梦想成真呢? 于是,哪怕是知道买卖天赋是残忍的,是不道德的,是犯法的,但也都会有一些人铤而走险。 现在这五座大铁笼里,有五十个人,五十个天赋携带者,他们全都是底层人民,全都是哪怕有天赋也没有条件能够修行的,有些人自知的也抱怨过,不自知的也无所谓。这一生,得过且过,娶妻生子,也是一种美满的结局。 谁知道那种隔壁县还是隔壁村发生的谁谁谁失踪事件,现在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这是飞来横祸。 不, 这是必死之局。 天赋存于髓,移植天赋,就是洗髓。且目前的方法,被移植者,必死。从无例外。 “你们是恶魔!” “快放我们出去!” “啊啊啊,老子cao你们祖宗十八代!” “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快放我们出去!” “呜呜呜,mama,mama……” 马背上的人摸了摸额头,还真是困扰呢,好像杀几个来祭祭剑,但是这里每一个人,最低级的天赋都是一百万金币啊。还真是,不能随便杀呢。不过,让他们闭嘴也是好的。 蓦然。 从最前头的马背上的人身上,传来一股恐怖的气息,令得五座铁笼里的人,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一个人能站得住了, 没有一个人能不哆嗦了, 因为人都怕死, 所有人看那个马背上的人, 都像是在看一个死神。有谁敢在死神面前多言半句? 在这里,能够安然无恙地,只有一个人。 地狱之眼的孩子。 终于,这孩子面上露出了担忧,因为他听到了二十米前方的窃窃私语。 “还有多久?”马背上的人轻声问道,似乎是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安详”。 “还有半个时辰,大人。” 也是很轻,默契。 但是这孩子却听得见,难道他的天赋是顺风耳吗? 是的,此刻藏在马背上那个人的怀中的一份名单上,有这么一行。 南陵县凤凰村古易水,八岁,天赋,顺风耳。 但是,名单上写着这样,就一定是这样吗? 萧索的古道,领头的是一个青衣人。身后跟着五座大铁笼,二十个黑袍人守着。 究竟这一行人,是五十个人有罪, 还是, 二十一个人有罪。 地狱之眼,古水易,他一直在记着路线,或许在别的同龄人脑海中,什么是东西南北都不甚明了,但对他而言,这一趟,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地图。 如果自己能够逃离的话,一定能够找到回家的路。 虽然,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自己的父母,因为保护自己而被杀了, 凶手就在前面二十米远的地方,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难道修行者就可以如此草菅人命吗? 难道修行者就可以如此任意妄为吗? 难道修行者就注定要比普通人高出一等吗? 难道, 就没有人,管一管吗?
“站住!” 这一声如一惊雷,在古道上,久久回响,笼子里的人,眼神都因为这短短两个字,有了希望。 马背上的人,淡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变成了三个,最后变成了四个。 这是四个提着剑的人,他们身上穿着橘黄色的衣服,似乎是同门师兄弟。 “原来是原品阁的人啊,请问你们来这里干嘛呢?” 马背上的人笑着说,戏谑着说,不在乎的说。 “大胆贼人,我们追寻你好几天了,快把笼子里的人放了,否则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四个人中,那个说话的中年人明显是另三人的长辈,令三人都附和着。 他盯着马背上的青年,估摸着也就二十五岁左右,不管怎么说,自己作为原品阁的师叔级,打这个小子应该还是可以的。而且他明显是这队的领队,擒贼先擒王。 “素问原品阁的剑法以潇洒著称,在下很想看看呢,能麻烦舞一段?可好?” 依旧是戏谑的口吻。 怒了! 那位师叔“哼”的一声,飞身而来,打出一个剑花。 “一层秋雨一层寒” 和着凄风冷雨,这剑意格外逼人,空中落下的雨滴似乎都硬了些许。 剑, 直奔面门而来。 “不愧是万物境的强者啊。” 马背上的青年抚掌笑道。洗髓,吐纳,神照,万物,大象,朝圣,神明七阶中,万物第四。在这个没有神明的世界,万物已然是一方强者。 然而,哪怕是万物境的强者,在这位青年面前,似乎也逃不过他的命。 死! 剑意猛于虎!青年以指为剑,向前一指。 剑意便化为一直虎直扑那位师叔,血盘大口, 断颈! “师叔!”另三人见如此情形,忙接住飞来的师叔。“你是……白……封……”师叔说完这四个字后,断气西去。 “可恶,我跟你拼了!”另外一个尚有些稚气的小师弟怒道,却被师兄一把拉了回来,“快跑,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哦?想跑吗?不好意思,我不允许。你们都得,死!” “快跑!” 马背上的人,白封一跃而起,剑罩四方。 莫非王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这剑意笼罩范围内,三人逃脱不得。剑意密麻,三人很快便被万剑穿体,成了一个筛子,血流如注,缓缓倒下。 恐怖如斯! 原品阁三名弟子被一招致死,就连原品阁的一位师叔也是一招惨死。 这白封,实力究竟到了哪一层次? “继续前进。” 笼子里的人,无一例外都经历了从希望,到绝望,到同情,就在那么短短的时间里。 “白封,白封。白封!白封……”古水易嘴里不断着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把他牢牢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自己一定,一定要报仇! 但是,一定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古水易望着这五个笼子,望着这五十几号人,心里渐渐地浮现出一个想法,一个虽然成功率小但绝对值得去尝试的一个想法。 白封坐在马背上,又打了一个颤,他用手摸了摸额头,心想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大象境的实力还会感冒吗?真的是,不可理喻。 如果白封这个时候回头看的话,他一定能看到,一个叫古水易的孩子,他的 地狱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