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圣都城外
雨夜里，圣都南门在高大石砌的城墙映衬下，显得黑漆而阴森。 在南门边，石砌的城墙一角，蜷缩着一个人。 只见他坐在地上，双手将双腿紧紧的搂抱在怀前，略显单薄的衣服已然被雨淋透，湿冷的雨水，让他整个身体不停的哆嗦着，花白的头发，已散乱不堪，遮挡了一脸的尘垢…… 他不是别人，正是年老的怀良。 他蜷缩在城墙一角，是为了避雨，是为了挨到天明，待一早城门打开，再入城。 而此时的雨，让他活像一只受伤的猎犬、一条无家可归的狗…… 虽然怀良还有家，在圣都城西南区的月巷里，这还是老圣王没死时为怀良置办的几间可以赖以安身的住所，但是，怀良长年累月的待在王宫，伺候圣王，对于这样一个有着几间房屋空落落的家，也就有名无实了。 就这样，家在名存实亡下一过经年，直到如今，在匆匆间，老圣王便一命呜呼了，怀良也成了无主之人，他作为王宫的大总管，已然跟王宫，跟王宫中的人有了诸多的感情，他早已习惯了王宫的生活。 那种诚惶诚恐、衷心为主的生活； 那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 那种喜怒哀乐、离愁别怨皆在围墙里的生活。 可是，近日突发的变故，到让怀良惶惶不可终日，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怀良哆嗦了一会，也许他是感到了一丝温暖，他抬起了头，看了看夜中的雨，虽然雨依旧打在他的身上，他也无须去看雨，只感受便是了，但是，他要看。 他抬起头之后，张开有点哀愁的双眼，看着面前的夜雨，也不知他看雨看出了什么，只见他略有昏花的老眼中热泪翻滚。 也许，年纪大的人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会流泪； 也许，是因为雨。 每一个下雨天，人的心情总是受到雨的影响而变得柔软起来，总是在这漓漓落落、雨幕缭绕的雨天，心会变的幽怨和惆怅而不知所起。 也许真的是基于这样的情由，所以怀良才会老泪纵横。 看着雨哭，又看着雨在哭声中笑，怀良笑的很牵强、很无奈、也很心酸，对于那些从战场上归来的七八万将士的死，对于冷毅被囚生死未卜，怀良是内疚和痛心的，可又是无能无力的。 他只是王宫里的一个总管，是伺候圣王的奴仆，他根本无权力决定什么事情。 有权力决定事情的是圣后和丞相。 风吹来，怀良花白的头发一阵凌乱，又在雨中变的更加潮湿，雨水顺着头发全流到了脸上，算是洗了一把脸。 这时，泪水和雨水就再也分不清了。 怀良背靠着冷冰冰的城墙巨石，或许砌城的石头因为年代的过往、或因岁月的侵染，结出深厚的青苔，而怀良的背正靠在这青苔上，除了侵透脊背的凉之外，倒还有些柔软。 只不过，此时的怀良根本无心去感受这份来自青苔的“温柔”，随着风雨越来越大，他整个人越发的蜷缩起来。 若可能，他真想缩成一个仙人球。 …… 在圣都正南方，大约三十里的地方，百十个圣兵卫正押着囚车和灵车冒雨疾行着，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圣都城。 百十个圣兵卫中，自然有个带头的，他驾着马，不断的催促着大家放快脚步，即使雨大，即使地面烂泥造成行走困难，但是他丝毫不在乎大家在泥地里行走的疾苦，到像个催命鬼，不断的催赶着。 载着冷毅的囚车，好几次陷入了泥坑中，队伍又不得不停下来，众人齐心齐力，将囚车推出泥坑，然后继续疾行。 而冷毅，手脚锁着铁链，表情呆滞无神，垂首瘫坐在囚车中，无论囚车如何颠簸、无论囚车是否陷入坑中、无论众人如何救车，冷毅总是漠不关心，对外界的一切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在这队伍中，还有一辆马车，马车上躺着的是腹部受了重伤的唐生，还有一个圣兵卫，正在照顾他。 每每马车疾行颠簸的时候，外加严重的伤势，唐生总感到一阵阵不舒服，口中似乎有痰，当身边的人递来痰盂的时候，当他吐出来的时候，才知道。 不是痰！ 是血，泛着些许黑色的鲜血！ 见此情景，唐生就一阵阵的心痛，他看了一眼照顾自己的同伴，同伴戴着铁黑色的面具，倒是看不出他是谁，看不见这面具后的那张脸，也无从知晓那脸上有着怎样的表情。 看着同伴递来的，洁白的如同雪花一般的手巾，唐生摇了摇头，他不想擦掉嘴角的血，只怕弄脏了那如雪一般的白手巾。 每每马车陷入泥坑中时，唐生心中顿生一番急躁，他生怕给同伴带来麻烦，他明白自己的受伤已经给同伴带来了麻烦。 看着唐生急躁又因重伤而疼痛无状的脸，看着他因此而大加咳嗽，照顾唐生的圣兵卫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直到马车的车轮脱离泥坑而重新急速的滚动起来时，唐生起伏不定的气息才逐渐平缓不少。 …… 电闪雷鸣、夏雨阵阵。 在圣都城的南方，在雨雾的夜色里疾奔着一匹快马。 皮鞭声、崔喊声与雷声交错相应，矫健的马腿奋力迈进，健硕的四蹄践踏着满地泥水，马身上的肌rou紧绷，在运动中块块分明，在闪电白色的光芒中，清晰可见。 这骑马的人正是总统领大人独孤怀！ 之前，他带着手下正押送着冷毅和圣王的灵柩返回圣都城，可是，谁知在半路的时候，在圣都城东南方向，忽然升起一道璀璨夺目、照亮夜空的烟火。 一见此烟火的时候，独孤怀当即明白，这压根不是寻常百姓家的烟火，这乃是危急时求救或是遇到棘手事情时而发的信号。 而放此信号的人必定是圣兵卫或是王宫中的人，其他人是无权放这样如烟火一般信号的。 明白之后，独孤怀当机立断，妥善安排好下属之后，便快马一匹，只身一人直奔发信号之地去了。 现在，独孤怀驾着快马，疾行在夜雨里，他拼命的挥动手中的马鞭，使劲的抽打着马臀，马臀上的肌rou一阵抽痛，直催的马奋蹄狂奔。 …… 夏雨笼罩了整个天地，圣都城里，一辆马车，在圣兵卫的驱赶下急速的奔行在“百里南街”上。 雨天里的圣都城，仰或是雨天下的百里街，罕有行人，安静如谷，唯有催马声与皮鞭声响彻街前巷尾，像针尖一般，刺破了寂静的雨夜。 很快，马车拐入了“三王巷”。 “三王”是这条巷子的名字，只因为这巷子中住着大王子、二王子和信王殿下而得此名。 又很快，马车急停在了“定国公府”的大门外，驾马的圣兵卫在马车尚未停稳之际，便跳下马车，直奔到府门处，事情紧急，刻不容缓，顾不上什么，抡起拳头就朝门上砸去。 不多时，府门在小厮的抱怨声中缓慢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