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夏眠以为自己的修为已经十分了得了,却不知道他的本事真跟别人比起来,尚且还是个渣渣。【】他们要是法拉利,夏眠就是拖拉机。那些人飞檐走壁行得飞快,夏眠最后只好丢脸地由他们背着朝外面走去,跟坐人rou过山车似的,十分惊险刺激。 大概意识到夏眠情绪低落,黑箐一面走一面安慰他,试图用大堆大堆的溢美之词将他捧杀:“其实大人小小年纪有这份修为,已是很了不得了。而且在下与诸位兄弟们长年在外执行任务,久而久之,脚程便快了些。” 一言以蔽之,他们是练过的。 但他也算是练过的啊…… 夏眠没怎么被安慰到,愈发觉得自个没用了,又消沉了一会,便发现黑箐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等到了泥泞的湿地上,黑箐索性从飞奔改成了缓步而行。 他一手托着夏眠,一手拨开茂盛的芦苇丛,绿色的草叶在他脚下沙沙作响。 夏眠见状有些诧异:“怎么了?” 黑箐解释道:“这一块地方不能使法术,大人且忍一忍。待过了河,我们就能出了夜宫的范围。” 这大概是一道屏障,不知情的闯入者进入这里,免不得惊慌失措,被魔域的人轰杀成渣。 夏眠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你放我下来吧,这一段路我自己走就行。” “这里容易被埋伏。” 黑箐迟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夏眠:“我们需要尽快穿过这片区域。” 旁边一人忽然嗤笑了一声:“小少爷,你既然没本事,还是好好呆着吧,添什么乱呢?” 跟黑箐那毕恭毕敬地态度相比,他就有些看不起夏眠的意思了。 “白鱼,住口”黑箐斥了一声,随即对夏眠道歉道:“他平日里就口无遮拦,请大人不要在意。” 不过夏眠本来就不是什么金贵的人,当年在陆羽那里受了多少冷嘲热讽都不曾退缩,脸皮厚度绝对久经考验。这人充满恶意的一句话落在他头上,完全不痛不痒。 ……怎么说,他都还得靠着对方逃出去呢。 所以夏眠半点怒气都没有,反而冲着那人笑了笑:“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 白鱼一愣,随即冷哼了一声,没有回应夏眠。 夏眠也不在意,对黑箐问道:“会有人埋伏吗?我出走的事情应该没有人知道啊。” 黑箐回答:“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夏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问道:“要是帮助我逃走的事情传出去,你们和月清歌会怎么样?” 黑箐道:“大人请放心,我们会担下罪责自尽,右使大人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极其自然,以至于夏眠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搭在黑箐肩上的手一紧,夏眠愣了片刻,方才急急问道:“你们会死?就为了救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出来?” 白鱼用嘲讽的语气道:“这当真是尊上的弟弟,简直没有半点脑子,怪不得右使大人要……” “闭嘴。”黑箐这次的语调比之前严厉了不少,白鱼抿了下唇,闭上嘴不再说话。黑箐这才对夏眠道:“职责所在,大人不必自责。” 这些人是豁出命来帮他的…… 夏眠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么防备月清歌,同时还暗暗地防备着这几个人,简直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渣。心口一热,他便想把那封信的事情告诉黑箐。 就在这时,黑箐猛地停下了脚步,示意所有人安静。 这情况出现得十分突然,他们伏下身体,将自己隐藏在芦苇荡中。夏眠屏住呼吸,仔细分辨周围的声响,后背冒出一些冷汗来。 难道真的有伏击,封渊知道他跑了,所以派人来追他了么? 与此同时,黑箐也暗暗叫苦。 月清歌派他们五人来,不是为了护送夏眠,而是要把夏眠带出夜宫之后杀掉。封渊在夏眠身上下了什么法术,只要在夜宫范围之内,夏眠哪怕擦破了一点皮,他都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从而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想动夏眠,唯有将他带出夜宫。眼看此事就要成功,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此事隐秘,照理来说应该无人知晓才对,怎么会有人埋伏在这里。听呼吸声,恐怕人数还不算太少。 他们五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再怎么样高的修为在这片地方都如同无物,对方人数占优,如果目标当真是他们,那说不准真的能够得逞。 白鱼在旁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直接冲杀过去占个先机。 黑箐皱眉摇了摇头,打算尝试着绕过去,避免和对方接触。然而对方显然不想放过他们,他们的位置稍一移动,便有一支箭破风而来,直奔白鱼面门。 白鱼翻身避过,可这样的动静,他们到底是避不过了。 黑箐把夏眠从背上放下了,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一手抚上刀柄,神情戒备。 对面是一群蒙面人,脚边还躺着一具尸体。那人死不瞑目,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弓箭。 领头之人压着嗓子道:“箭要看准了再射,不要伤到那个少年,再有自作主张者,杀无赦。” 黑箐担心地跟夏眠一样,生怕对方是封渊派来追击的人,便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却举刀向他而来,顷刻间便已到了黑箐跟前。 黑箐大吃一惊,千钧一发之际将夏眠推开,拔刀应战。 “白鱼,带大人先走” 只要有一人逃出去,便能完成任务。 夏眠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看身边的人都互相缠斗起来,没有人能顾得上自己。他咬牙拍了拍脸,冲过去扑向先前的尸体,想要找点武器上阵去帮忙。 白鱼一刀砍掉敌方的脑袋,狠狠抹了把溅到脸上的鲜血,见状动作粗暴地扯住夏眠:“快跟我走” “我不走,反正他们不会伤我的” 夏眠怎么想得到白鱼他们是要杀自己的,只坚持道:“你们人少打不过他们,要是这些人是封渊派来的,关键时候你们就拿我当人质,说不定能保住性命” 夏眠想不到,其实那些蒙面人跟封渊没有半点关系。封渊登上魔尊之位时,因为根基尚浅,便留下了几个前时的元老没有动。这些人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再也不得重用,到底心有不甘。加上近日来封渊开始着手,一点点铲除他们的势力,而他们竟无一点反击之力,这些老人到底是坐不住了。 封渊有了软肋,最高兴的便是他们。只是平日里封渊把夏眠保护得很好,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安插了个侍女到夏眠身边。 这番努力总算没有白费,那个侍女将一封信偷了出来,从而让他们夺得了先机。 做这些小动作非常不容易,也多亏了月清歌为了杀掉夏眠,将魔尊封渊的注意力引到了别的事情上,否则他们的行动绝对不可能这么顺利。 只要抓到夏眠,就有了跟封渊谈判的筹码。对他们而言,夏眠缺胳膊少腿其实没什么关系,只要能留条命就行,严令不准伤害夏眠,只是担心封渊察觉,致使行动功亏一篑罢了。
若不是那封信,夏眠大概会被黑箐一行人轻而易举的杀掉。而此时打斗的两方各怀鬼胎,都想对夏眠不利,偏偏互相牵制,谁都不能得手。 但夏眠什么都不知道。眼看着死人越来越多,他终于忍不了了,大声喊道:“够了,都停手我不跑了,我们回去” 尾音在芦苇荡中颤颤巍巍地回荡,然而众人自己打自己的,没有一个人有功夫理他。 夏眠:…… 怎么回事,这场景跟他想象的有点不大一样啊。 白鱼一脚踹飞了一个接近的蒙面人,转头望向夏眠,眼神却有些复杂起来。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要杀掉这个少年,可这人看着软软弱弱,却怎么也不肯丢下他们独自逃命,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之前黑箐说的那些谎话吗…… 真是蠢死了。 白鱼有些走神。 而这边眼见脱身无望,黑箐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忽然对离夏眠最近的白鱼喝道:“现在就动手” 右使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夏眠,然后将事情推脱到外面正叫嚣着要处置叛徒的正道身上,但眼前情景已经不容迟疑,不管怎么样,在这里杀了夏眠,总比让夏眠被尊上救回去要好 这点时候,夏眠已经把那具尸体腰间的长刀拔了出来,颤着双手想要加入战局,却根本没有防备身后的白鱼。 白鱼举起刀来正要挥下去,谁知那一刻,夏眠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来,一双清亮的眼睛便对上了白鱼。 想起在玄宗刺封渊的那一刀,夏眠心中害怕,却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对着白鱼开口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太任性了。你别怕,你们都不会死的。” 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那一刀便没能挥下去。 这时夏眠才发现白鱼的刀刃正对着自己,不由地一愣:“你……” 白鱼咬了咬牙,终于出手,然而一刀下去,劈砍的不是夏眠的脖颈,而是手臂。 夏眠吃痛,被这力道推得往侧边倒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白鱼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道:“你受了伤,尊上便会赶过来的。别信黑箐,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杀了你。” 他的话惊世骇俗,夏眠没有任何相信他的理由,可他看着白鱼的脸,却偏偏信了。 从白鱼的肩膀往外望出去,只见其他人都往这里冲了过来,刀刃在日光下闪着嗜血的光芒。有温热的液体自白鱼胸口喷溅而出,夏眠有些惶然地反抱住他。 除了夏眠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他受伤意味着什么。在那一瞬间,恐惧令他们联合起来,共同袭向了白鱼。 “别死,你别死”夏眠满手都是血,看着白鱼一瞬间苍白下来的脸开口喊道:“白鸟,白鸟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连名字都叫错了,真是蠢货。 白鱼不屑地想,却又懒得纠正。他本来就是个小人物,名字对他是个没什么含义的代号,换一个任务,他就会换一个名字,说不定什么时候还真用过白鸟这个称呼。 “别鬼哭了,我违反了命令,本来就该死。”白鱼牵动了下嘴角,眼神慢慢黯淡下去。 “真疼啊。”最后,他喃喃着轻声说道,在夏眠怀里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