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李续宾身亡三河
在郑克坚大力扩军时,太平军和清军团练在西线的战事也随着春节的临近暂时停了下来。 战事虽停了下来但局势已恶化其水师可直逼天京而朝中洪秀全任用的自己兄弟贪腐有方做事无能,合朝军民要求起用石达开让他提举政务,洪秀全不得不让石达开主政。 新年一过石达开把近半年从上海购得的火枪火炮都调给陈玉成、李秀成令他们筹划扫荡江北。而清庭的湖广总督官文、湖北巡抚胡林翼等乘太平天国天京变乱元气大伤时拟订“东征计划”,准备乘胜东援安徽。新年一过不久,李续宾即率部渡江进入安徽。陈玉成、李秀成在安徽即向清军发动进攻。1857年3月,太平军攻克庐州李鸿章兵败逃往六安。官文命令李续宾迅速进兵,攻克桐城,然后乘势扫清桐城、舒城一路,疾趋庐州,汇合李鸿章力图克复庐州。所以,当陈玉成、李秀成部准备回师先攻江北大营时,李续宾即率兵勇六千余人北上,攻克舒城后继续率所部湘军北指庐州。3月17日到达舒城东面五十余里的三河镇外与太平军凭对峙。 三河镇位于界河南岸,东濒巢湖,是庐州西南的重要屏障。该镇原无城垣,太平军占领后,新筑了城墙,外添砖垒九座,凭河设险,广屯米粮军火,接济庐州、天京,因而在军事上、经济上都居重要地位。此时太平军守将为吴定规。 3月18日,陈玉成、李秀成接到湘军大举东犯三河镇的报告,便毅然决定在三河镇与清军大战。 李续宾部将曾国华一再提醒他,“陈玉成凶悍狡诈,还是谨慎好些”,李续宾却不以为然地笑笑说:“嘻,一个小瓦匠,他懂个屁!”话没说完,就有探马来报说三河新修五城一道,砖垒九座,城外见下到一个太平军,只抓到一些老弱病残。 曾国华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陈玉成早有准备?李续宾咬了咬牙,马上命令烧房拆屋,杀人祭旗,他要给陈玉成一个下马威,让他瞧瞧李续宾不是好惹的。 三河镇外顿时浓烟蔽日,烈焰升腾。 站在土墙上的太平军们气得双手攥出了汗,纷纷向守将吴定规请令,要下去杀敌。吴定规一双眼也诀瞪出了火星,一拳砸在墙垛上,正要下令,想想又忍住了,还不到时候,怎么能轻举妄动呢!李续宾望着滚滚的浓烟和血污的尸体,猛地拔出腰刀大声吼道:“打进三河,纵兵三日!”湘军听了,一个个腰里揣着准备抢劫用的布包绳索,手握刀矛,向砖垒扑去。 砖垒里,太平军有的紧握战刀,有的扯弓待放。两司马正指挥炮手架炮装药,严阵以待。待湘军们冲到垒下,“轰隆”一阵炮响,十几具湘军的尸体便像草垛一般倒了下来,余下的跌跌撞撞往后爬。李续宾气坏了,红着眼狂叫:“后退者斩,上前者赏!”并说谁抓住吴定规赏银三百。湘军们在他的驱赶下只好又向前冲去。 一直在旁冷眼观战的曾国华把李续宾拉到一边,咬牙切齿他说:“长毛居高临下,于我不利,我看不如用……”他在手心写了一个大大的“火”字,李续宾愣了愣,拍着脑袋,不住叫好。 砖垒下的柴堆被湘军兵丁点燃了,顿时浓烟四起,烈焰冲天。垒上的太平军忍住剧烈的咳嗽,瞪着泪水模糊的双眼,握紧了刀枪,准备同湘军拼个你死我活。一个旅帅手握刀把激愤他说:“快下令拼吧,我实在憋不住了!”吴定规冷静地摇摇头,从牙缝里进出一个“撤”字。两手燎泡的两司马奔上土墙,失声说:“为什么撤?”吴定规说:“英王要咱固守三河,是为了拖住敌人,等大军一到,再来个瓮中捉鳖。”说完,掏出一封信,让他快去交给主帅陈玉成。 太平军纷纷撤进了城里。 正在回师江北的陈玉成、李秀成接到信,心里急得像火里浇了油,火速传令让部队连夜起程,回师三河。他又拿出两封信,吩咐部下,一封急呈正在天京的天王洪秀全,请他尽快发兵;一封送庐州守将吴如孝,要他快去切断李续宾和舒城清军的联系。 信使赶到天京,洪秀全接信一看,马上作出安排。石头城下千舟齐发。 洪秀全派出的大队援军乘风破浪,直指巢湖、庐江,他打算从东面挡住李续宾。 庐州的吴如孝接信后,马上带领大队人马从庐州南门奔涌而出。 三河镇依然在激战之中。天刚亮,湘军又一次发起了进攻,一座座云梯咬住了城墙,待到爬近城头上时,只听一声号炮,城墙垛口顿时浦出无数大乎军和百姓,排枪齐放,刀矛并举,湘军呼天喊地地惨叫着,纷纷坠下城头,像下饺子一样落入护城河中。 一个湘军把总趁着混战提心吊胆地爬上城头,还未站定,吴定规大喝一声,只见刀光一闪,那把总的脑袋便像西瓜一样从城头上抛了下去。 经过一天激战,三河镇仍然在太平军手中。 第二天一早,湘军又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湘军们望着城下堆积的尸体,不敢贸然前进一步。李续宾气得暴跳如雷,拿刀点着几个小头目的脖子叫道:“今天拿不下三河,我要你们的脑袋!”就在这时,一名骑哨急匆匆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他说:“陈、陈玉成已到白石山了!”李续宾一把揪住骑哨道:“再胡说,我要你狗命!”那骑哨便再也不敢吭声了。李续宾望着四下一张张恐惧的面孔,故作镇静地掸了下衣袖上的灰尘,慢悠悠他说:“诸位放心,陈玉成还远在江苏哩!”话音未落,又有几名骑哨来报:“金牛镇发现陈玉成骑兵!”“吴如孝正向舒城进军!”“南京长毛已到达庐江!”李续宾大吃一惊,张开的嘴巴半天都没有合拢。曾国华胆颤心惊他说:“陈玉成诡计多端,快撤吧!”李续宾把手摆摆,故作镇惊他说:“怕什么,长毛走了那么远,人困马乏,不堪一击!”他的部下听了,暗暗叫苦,各自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此时,金牛镇陈玉成的帐内正是明灯高照,热气腾腾,充满了大战前紧张而又热烈的气氛。左五检点吴如孝说:“九江一仗让李续宾占了便宜,这回他又想找咱们决战,好抢头功,我看不如将计就计,来个引蛇出洞,趁他伸头时对准他的七寸狠狠揍!”他又把自己的想法仔仔细细地给众人说了一遍,大家都赞许地把头点点,很快大家定出了妙计,一部分人去“引蛇出洞”,另一部由陈玉成率领。埋伏在韩家渡、烟墩岗一带,给敌人一个迎头痛击。 黄昏的暮蔼里,一队太平军高举“前军主将陈”字大旗从山道上疾驰而过。李续宾见了,神情恍惚,一会儿他好像看见自己穿着御赐的黄马褂,正对着跪在面前的陈玉成破口大骂,一会儿又想到三河久攻不下,心里不禁又发起虚来,他回到帐中,急得四下乱转,直到半夜,他才下了决心,下令马步军拂晓时偷袭金牛镇,自己带队留守大营,随后接应。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湘军大队人马便在浓雾里抖抖索索、东碰西撞向金牛镇出发。领头的总兵刘连升在马上探头缩脑,心惊rou跳,见太平军丝毫没有动静,一颗心才放回肚里。刚转过一片竹林,突然一声号炮,浓雾中跃出无数太平军刀斧手,举着铁钩,挥着砍刀冲出来,向着湘军马腿狠削猛砍,战马收勒不住,前扑后倒,一时人仰马翻,相互践踏,湘勇们跳下马四下奔跑,呼号掺叫声响成了一片。刘连升慌忙命令部队停止下来,摆出产阵以待的架式。站在远处山坡上的陈玉成坦然一笑,果断地下令,前队后撤!太平军秩序井然,边打边退,刘连升见太平军撤了,以为是抵挡不住湘勇,大刀一举,扯着嗓子喊起来:“长毛退了,追呀!一颗长毛脑袋赏银五两!”湘勇们呐喊着,潮水一般地紧追过来。
此刻,烟墩岗的太平军正心急火燎地等待着湘勇靠近一些。湘军刚进了伏击圈,太平军的大队人马便呼喊着“为九江兄弟报仇”的口号,洪水般地向湘军卷来。 刘连升一看下好,连声说:“糟了,中了陈玉成的‘回马枪’!”他的部下吓得四下狂奔。刘连升左堵右截,连连砍倒几个,然而兵退如山倒,哪里能挡住这如潮的退兵,连自己也被湘勇们裹挟着败退下来。 站在高处的陈玉成看着敌人正在溃散,一勒缰绳,带着骑兵猛追下去。 刘连升把溃逃的湘勇聚成一团,妄图顽抗。陈玉成两眼冒火,将佩剑一挥,下令炮队:“开火!”一声巨响,刘连升被炮弹击中,打得他满脸污血,哀叫一声跌下马来。 三河镇里的吴定规看到城外湘勇像没头的苍蝇乱窜,兴奋得一拍大腿,带着太平军和老百姓高举刀枪、鱼叉、镢头冲了出来,直向李续宾猛扑过去。 李续宾早得到了中计的消息,他骂了声“笨蛋!”连忙下令全部出动援助刘连升,自己也披挂上马,带着湘勇冲出寨门。谁料没走多远,劈头撞上了吴定规。吴定规喝道:“妖头,哪里逃!”一手握火铳,一手持长矛,向着湘勇冲杀过来。李续宾吓得屁滚尿流,掉头逃回大营。在大帐坐下后,一颗心还在一个劲扑腾。等缓过气来,他下令待月亮升起来时来个全军突围。 部将嘴上答应一声,却哧溜一下跑了,心想快收拾细软,逃命要紧。 秋风飒飒,芦荻萧萧,陈玉成带着部将巡视到了十里滩。望着一片望不到边的芦苇,心想李续宾四面受敌,一定会在太平军立足朱稳时趁夜色突围,他要逃往舒城,回蹿安庆,必走十里滩不可。陈玉成绕滩走了一圈,发现这儿水高地低,到时只要把堤坝一扒……二更时分,残月半吐,湘营内突然人喊马嘶,惊得李续宾光头提刀闯出大帐。一问,才知道曾国华带两营湘勇先走了。李续宾气得破口大骂:“畜牲;畜牲!”慌忙下令提前突围。 月亮升起来了,李续宾带着残兵败将,急惶惶地朝前奔,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响,四周亮起了无数灯笼火把,喊杀声如雷灌耳,太平军和老百姓举刀挥戈向他们杀来。湘勇们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纷纷扎进了十里滩中。 守在堤埂上的太平军见时机已到,顿时镐锹并举,银锄翻飞,很快挖断了河堤,只听“轰”的一声,河水奔腾直下,呼啸着冲入十里滩中。 “水!水!水!”湘勇们还没来得及逃跑,眨眼十里长滩已变成汪洋泽国。湘勇们在泥水中东跌西撞,不少人葬身于这大水之中。 李续宾在泥水中颠簸半夜,早已累得招架不住,身子一歪,跌进深水里,再也挣扎不起来了。忽然,一声大喝:“李妖头,哪里逃!”四周灯笼火把照得白昼一般。只见一员太平军将领手握利剑,伫立在李续宾面前,他偷眼一看,竟是陈玉成,他只觉得如五雷轰顶,心胆俱裂,一头扎进了水中。 一只小船迎面疾驰而来,他一抬头,一把明晃晃的渔叉正对着他。李续宾连连求饶,陈玉成手执利剑,向着天空喃喃念道:“九江将士,三河父老,陈玉成给你们报仇雪恨了!”说罢,只见寒光一闪,李续宾跌倒在水中,把河水染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