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奇迹
法职觉醒仪式的地点，被定在汉克斯城堡的顶层露天演武场。 当李维只身抵达的时候，发现米勒早已等在这里。这是北城墙上米勒救下黛拉之后，父子两人的首次面对面地相见。两人对视一眼，李维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走到米勒身旁站定。 米勒背负着双手，轻轻笑了笑：“看起来，你应该已经修炼了我送去的‘穿刺’和‘爆裂’……感觉怎么样？” 李维微笑点头：“感觉很好！” 随即无话。 巨大的演武场周围，林立着双湖绿洲城中最精锐、也最忠诚的一批近卫军。米勒给他们的命令是：无论是谁，仪式举行期间只要敢接近的一概格杀勿论。务求觉醒仪式能够顺利进行，不受到任何人的打扰。 又等片刻，仪式的另一位主角霍伯特终于到来。 老魔法师看上去精神很好，热情地和米勒打了招呼。李维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霍伯特却是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便没了回应。李维也不介意，脸上丝毫异样都没有，倒是米勒脸色略有些僵硬。 一身红衣的奥帕罗兰跟在霍伯特身后，远远地就俏皮地朝李维眨了眨眼，大大的眼睛笑得好像月牙。李维同样不咸不淡地点点头。 安德烈将李维的态度看在眼里，不由得冷冷哼了一声。 李维听到了安德烈的冷哼，却状若未闻。在李维看来，安德烈其实是一个非常蛋疼纠结的人。如果有男人对奥帕罗兰态度冷淡，安德烈就好像受了天大的侮辱般，立刻鸡飞狗跳；但如果真有哪个男人对奥帕罗兰热情洋溢，他反而更加愤怒嫉恨。 “好了，李维你过来吧。”法职觉醒仪式就在老魔法师平淡的话语中开始了。 李维吸了口气，缓步走到演武场中央，平静地站在霍伯特面前。近距离看到对方那布满皱纹、神色淡然的脸，李维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当日被困受辱的场景，全身血液都隐隐加速发热。 调整了一下呼吸，李维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将一切杂念排除脑海之外。 似乎看穿了李维此时的状态，霍伯特脸上似笑非笑，眸光却是微冷。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缓缓从怀里取出一本书。 书本只有一个指节那么厚，大约两个巴掌的大小。硬质的封面呈现暗金色，似是某种金属制成，反射着幽幽的冷光。封面的中间，铭刻了一个整体呈圆形、里外分为三层的法阵，法阵最中心有两个古语书写的文字：启迪。 而这本书，就是专门为法职觉醒仪式而存在的“启迪之书”。 仅从封面上法阵的繁复程度，李维就判断出这是最高级别的启迪之书，也意味着最高级别的法职觉醒仪式。要知道每一个人的法职天赋有高有低，而越是高级的启迪之书，就越是能保证不会出现“遗漏”的情况发生。 所谓“遗漏”，就是一个有法职天赋却不算太高的人，由于启迪之书的级别不够，导致最终没能觉醒成功。这也是黛拉曾经要求米勒为布莱举行最高级别的法职觉醒仪式的原因。 霍伯特缓缓翻开书本，然后双手平捧着启迪之书，淡淡说道：“把手放上来。” 李维依言将双手按在摊开的书页上。他努力想要看清页面上写了什么，入眼的却只是朦胧与模糊，似乎那书页上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无论如何都无法令目光穿过。 霍伯特开始吟诵咒语。 渐渐的，一股奇异的感觉笼罩了李维身体，并迅速模糊了他的思感。恍惚间，他感到似乎自己变得很轻很轻，全身都失去了重量。周围不再是演武场的景象，而是无边无际的模糊混沌。 从米勒等人的角度看去，启迪之书骤然绽放出了夺目的暗金色光华，化为滚滚流质的火焰，顺着李维按在书页上的双手蔓延而上，转眼便席卷了他的全身。 霍伯特将启迪之书轻轻抽离李维的双掌，然后缓缓合拢，收回怀中。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显然主持一次法职觉醒仪式需要消耗的魔力不少，连他这个十一级魔法师都略有些吃力。 李维身上的暗金色火焰并没有就此熄灭，反而越烧越剧烈，将李维包裹成一个人性的火炬。随即在米勒等人奇异的目光注视下，李维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起，缓缓升空。 米勒不明所以，奥帕罗兰的脸色却是动了一下，小嘴微张，似乎有些吃惊又有些期待。安德烈则是瞳孔骤然一缩。只有霍伯特老神在在，退在一旁静观其变，却发出了一声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喃喃自语：“炬火升空……这小子难道真的能觉醒成功？” 一般而言，如果被启迪之火包裹后，连升入半空的现象都没有，那觉醒便必然失败。不过就算升空，也只是可能成功。 李维此时对周围的一切感知都已模糊，只觉意识在不断地上升、上升、再上升，仿佛要冲出位面之外！周围混混沌沌的气流飞快地向后退去，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似乎已经模糊了，偏偏李维的意识却清醒得过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维忽然感到眼前一亮。混沌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浩瀚到令人震撼的星空！ 李维已经彻底被震住了，整个人静静悬浮在半空中，看着四面八方无数的闪耀星辰。巨大空间所产生的沛然力量，以及那磅礴无际的压迫感，瞬间便席卷了李维的全身。如一记来自远古的重锤，狠狠震撼着他的灵魂！ 然后，李维就看到了无尽星光深处的那最最璀璨梦幻的一点。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维抬起左手，向那个光点轻轻一招。下一刻，光点似乎瞬间便掠过了亿万光年的距离，凭空出现在李维的手中，轻轻跳跃。 李维低头，入眼的是一点水蓝色的液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迷人的光晕。细细看进去，李维似乎能够看到无穷无尽欢快跳动的蓝色精灵，热情洋溢地将他包裹。 只是一点小小的水滴，李维却能够从中感到汪洋般的沉重压力。 水滴在掌心悬浮，微微旋转了几圈，忽然如有生命般自行弹跳起来，径直没入了李维的眉心。下一刻，李维原本轻若无物的身体瞬间便添加了无穷重量。他大叫一声，猛地坠落下去。 就在重新落回无边混沌之前，李维的视线忽然又捕捉到了极远处，一点耀眼程度绝不亚于水滴的光。 他大喝一声，奋尽全力向那光点伸出了右手。于是光点直接飞入手中，化为一点黄色的尘埃，虽然看上去比水滴还小，李维却感觉自己托着一座远古巨山！ 他紧紧将尘埃和水滴握紧，然后视野再次被混沌占据，意识直落下去。 此时演武场上已经过去了足足半个小时。米勒隐隐有些焦急，奥帕罗兰略显失落，安德烈暗自窃喜。众所周知，法职觉醒仪式持续的时间越久，成功觉醒的概率便越低。仪式开始至今已经超过三十分钟，意味着李维成功觉醒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 霍伯特双手拢在袖子里，刚想出言安慰米勒两句，脸色却忽然猛地一变，豁然转头看向半空中的李维。奥帕罗兰级别差了些，而且修炼的是火系而非水系，因此只是似有所觉地抬头看去。 就在霍伯特抬头的瞬间，李维周身缠裹的暗金色火焰焰梢，忽然出现了一缕淡淡的水蓝。霍伯特的目光捕捉到那一缕蓝色时，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然而还没等他惊呼出声，水蓝旁边又现出一丝土黄！ 那一缕土黄混杂在暗金色中，不太容易分辨，却逃不过霍伯特的双眼。 “……怎么可能？！！！”一向圆滑世故的老魔法师几乎将眼珠瞪掉，毫无形象地尖叫了一声，全身魔力都在隐隐躁动，双眼死死盯住了半空中的李维。 这时奥帕罗兰、米勒、安德烈也先后注意到了半空中的景象。 只见李维周身的火焰像是被染了色一般，迅速从暗金变成了水蓝和土黄交缠在一起的模样。代表水系的蓝色和代表地系的黄色彼此接触，既不混杂也不抵触，而是异常和睦地在李维周身共处。 汉克斯城堡上空的空间都似乎波动了一下，随即密密麻麻的蓝黄双色光点开始浮现，由缓至快地以李维为中心汇聚过来。 “天地元素之力显现！法职觉醒成功！这……这是……这竟然真的是地水双系魔法师？！”霍伯特猛地上前两步，激动得脸皮都在哆嗦。 战职者二次觉醒成为法职者的情况本就少见，更何况是觉醒成为魔法师中都异常罕见的双系魔法师！？而这样一个伊兰大陆漫长而古老的历史中都极少出现的情况，就这般真实地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由于过于震惊，霍伯特没有压低音量，以至于米勒、奥帕罗兰和安德烈都听到了他的话。三人除了震撼之外，一时间竟然无法产生其他的情绪，只是呆滞地看着空中。 大量的地水两系的元素之力已经将李维的身形彻底淹没。汉克斯城堡上空，就好像凭空卷起了一道蓝黄双色的龙卷风，剧烈旋转间疯狂吞吸着不断涌至的元素之力，还在不断变粗。 不知不觉间，演武场周围的近卫军们也忘记了警戒，纷纷将目光投向空中的奇景。一名看上去不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眼中满是吃惊和羡慕，失神喃喃道：“这……这简直就是奇迹……” “的确是一个奇迹……”一个声音幽幽地附和着。 年轻人“嗯”了一声，却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离他最近的同伴在三米之外，而这声音却近在咫尺，就在耳边响起，根本不可能是同伴发出的。他还来不及细想，背心就是微微一痛，然后便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本奈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了一圈，神色复杂，异常沉重地叹了口气：“可惜奇迹就要在我手中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