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生死不论
有管张两人在，一路毫无阻挡。段缺方一走进身前那扇大门，眼前顿时为之一阔，没有屏风，也没有什么天井二进之类的，入门就是一个硕大到能容数百人同时就坐的厅堂。 厅堂里大约有百多人在分为两拨说话，人数虽然不少，但放在巨大的厅堂里也就实在显不出什么了，整个厅堂的正中处设有一个莲花形瓣池，隐隐的泛着莹莹碧光，段缺一眼看去着实有些吃惊，这面积不小的瓣池竟然全是由上等碧玉装成，好大的手笔。 目光方打量到这里，厅堂中人已经注意到他们四人的到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招呼声后，便见那多是年轻道修聚集的一拨人里有两个快步迎了过来。 “林师妹怎么才来，我们行前特意去了涵虚庄，原是想邀约同行的，没想到你跟管师兄先走了一步，这就一路急赶过来，没想到到了竟是还没见着你们”，说话的是个跟林芙蓉年龄差不多的鹅蛋脸女修，快嘴说到这里后，她方眼神儿猛的往身边一转，“这下子，可是把我哥急的坐立不安，左怕你们去了别处不来桃花坞，右怕你们路上遇了什么事情，言语聒噪的连好脾性的师叔也受不得了……”。 “二妹住口，见过管师兄，张师兄”，鹅蛋脸女子身边的男子与张启、管贤见完礼看了一眼段缺后，柔缓了声调道：“林师妹来了就好，今次桃花坞灵泉地涌之会来的同道着实不少，大家刚还在惦念你与管师兄怎么还没到”。 这年轻道修嘴里虽说的平常，但面对林芙蓉时双眼中流露出的情意便是个瞎子也能感觉到了，恰在这时，他这边的鹅蛋脸女子咯咯一笑，“哥，你这话好不地道，我们可没念着林师妹”，就此一言，顿时让那男道修红了脸。 七星塘陈子岳对师妹的心思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管贤自然知道也颇为赞成此事，只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玩笑毕竟有些不相宜，他是个老成持重的，当下便笑着岔开了话题，“涵虚谷与七星塘同气连枝，弟子们相互关心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林师妹，师长们可到了？”。 “都到了，三阳堡张师伯也是刚到的”，鹅蛋脸的陈子嘉伸手往厅堂中另一个人群聚集处指了指，“不过主人却不在”，说到这里，她眼神一转到了段缺身上，“这位道友却是面生”。 闻听陈子嘉问起了段缺的来历，管贤与张启默契的没有半句绍介之言，要听段缺如何答话。 “段缺，列位故交相遇我就不打扰了”，语调平和的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等陈子嘉再问，他便迈步向厅堂正中的瓣池走去。 目睹此状，管贤与张启交换了一个失望的眼神后向着段缺的背影道：“那便是测验五行的灵泉，只是尚未到地涌之时，段道友且随意看，我见过师长后再来与你绍介”。 “这人是谁？”，陈子嘉撇了撇嘴，“不过也是五重修为，怎的如此倨傲”。 “他呀……”，这话正对了林芙蓉的胃口，正要接着往下说时，却被管贤截住了话头，“师妹，不得对段道友无礼。对了，陈师妹，你适才的话没说完吧，今日来了这许多同道，陶坞主缘何不在？”。 管贤这一举动让陈子嘉对段缺的来历越发好奇，不过她却没就此再问什么，向林芙蓉施了个眼色后语带调侃道：“今日同道再多，也及不上天机盟来的一个二令主，陶坞主的性子管师兄还不知道，这不刚一得到消息就出去迎了，现在也没回来”。 听到这话，管贤与张启两人脸色都凝重起来，“天机盟来令主了！所为何事？”。 “这个却是不知”，陈子岳虽然接过了话头，但眼神却多是留意在林芙蓉身上，“不过这位二令主此来十有八九当与天方现世有关，适才还听师长们说，西边下达了大征召令，东边也是道修云集，双方已成剑拔弩张之势”。 “那好，我们去见见师长们”，管贤走了两步后，复又回过头道：“师妹，你也来”。 不想成为关注焦点的段缺直接到了瓣池边，证实了池壁确是由最上等的美玉装成，不过池中却是空空如也，瓣池最中心处建有一个直通地下的小莲花形高台，组成高台台面的五片花瓣虽然大小相同，但颜色却是各异，再一想到适才管贤所说的这便是五行测灵之地，段缺已能判断出这五色花瓣当各自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行。 他正在这边细看时，管贤与张启两人也先后到了师长们说话的所在，两人刚一走近，正好便听到里间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说完天方现世之后，你等猜那龙不过盆地上又出了何等异事？”。 人群中说话这人乃是桃花坞前坞主，近因年老而退居鼎火供奉之职的陶四海，其人名为四海，性格也很四海，交游极其广阔，百余年下来建立起了堪称广博的人脉，消息自然也极其灵通，此时他正说着的便是那天方现世之事。 听到这里，张启心头一动，便在人群外接口道：“天方墨印现世之后，龙不过盆地上的灵力禁障就此打破，陶老供奉，我说的可对？”。 张启这一开口，他身前之人俱都转头来看，前面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处空道，白须白眉的陶供奉看到他之后哈哈一笑道：“我倒是谁的消息这么灵通，原来是你这个好四处乱窜的小兔崽子，不错，有几分老夫当年的样子”。 “我说对了？”，上前一步的张启没再如以往那般跟着陶供奉的话凑趣儿，边向两边的师长们行礼边跟着问道：“那老爷子你倒是说说，天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它一现世便要三界大乱”。 随着天方现世的消息传来，这两日间不知有多少人问过同样的问题，但在座众人却没有一个知道答案的，张启这一问实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顿时一双双目光俱都集中到了陶供奉身上，此老不仅年高，且消息也素来灵通，若是有人能知道答案的话，他绝对算得上一个。 “天方本体就是个墨色玉印，故老相传它是天下第一凶物，每隔数百年现世一次，一现世必引得天下大乱，血流成河。直到大乱彻底消弭之后，其也随之隐遁。若老夫没听错的话，上次的天方现世当还是在三百二十年前，那时候别说你个小兔崽子，便是你师父都还没出生，至于这一方墨玉印为什么就会引起三界大乱，你问我，我问谁去？”，说了半天等于没说，眼见众人一副无语的表情，陶老供奉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老爷子你开玩笑也不看看时候”，张启真是无语的很了，不过他这样子却让陶老供奉笑的更欢快，这老顽童边笑边问道：“小兔崽子快说说，你又结交了什么有来头的人物儿，竟连天方能禁障灵力的事情都打听到了，此事就连老夫我也是刚知道”。 “喏，我就是从他哪儿听说的，我还正想请教老爷子……”，边说边转过身去的张启话正说到这里猛然停住了，他旁边的管贤却是脱口道：“要糟！”，说完便向身边看去，却哪里还有师妹林芙蓉的影子？ 陶老供奉等人顺着张启所指看去，就见到一个身穿说不出什么材质葛衣的十五六岁道修正与七星塘小一辈的陈子岳对峙，看两人这样子分明是要斗法。 陈子岳大家自然都是认识的，小道修却无一人认得。这两人修为虽都是五重，但陈子岳的修为分明更深厚些。众师长既然看出了这个，就对眼前这场斗法没太在意，只当是年轻人的切磋罢了，更让他们感兴趣的反倒是相互探问小道修的来历，何以竟能在这等年纪就已破突破灵修五重。 管贤一看到本该在自己身后的师妹却站在陈子岳身边不远处，顿时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这个好惹祸的师妹老毛病又犯了，距离上次这才隔了多少时候儿？早知道如此，这次就不该带他出来。 这个小道修可跟以前那些人不一样，惹的不好……想到这里，管贤连师父面前都顾不得禀说，拔脚便往段缺走去。 便在这时，大门处又走进了几人，当先一人身形高大，气度沉凝。陪在他身后半步的正是桃花坞现任坞主，乍一见到这景象，几人的步子都停了下来，当先那人更是向想要上前阻止的陶坞主道：“大变已至，看看小儿辈们的战力也好”，口中说着，他手上已有一道柔和的灵力放出，恰将另一边疾步上前的管贤挡住。 段缺正自好好的看着瓣池，却没想到陈子岳会上来找茬，口里说得好听是切磋，但话里话外却是想不切磋都不行。 看这陈子岳边一脸慷慨激昂的说话，眼角余光还不时瞥到一边站着的林芙蓉身上，段缺知道眼前这一关要想不动手是不可能的了。 “就因为她，你定要与我动手”，段缺看向林芙蓉的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道友此言差矣，切磋……”。 见他毫无收手之意，后面的话段缺也懒得再听，一招手道：“那就来吧，生死不论”。 声音冷冷的“生死不论”四字一出口，厅堂中气氛顿时为之一肃，七星塘来的师叔见状方要起身，却被旁边人伸手拉了一把，随即那人指了指管贤，又指了指厅堂大门处后道：“这小道修不过是刚进灵修五重，令师侄却是两年前就进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二人正说到这里，却听厅堂中猛然传来一阵哄笑，扭头看去时，却是那小道修身前放出了一面灵波盾。 见状，旁边那人忍不住如那些陈子岳身边的小一辈道修们一样笑了出来，“还没动手就先想着防护，用的还是这等就连修为高点儿的散修都不屑一用的灵波盾，道兄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见到这一幕，陈子岳师叔一笑之间也坐了回去。 “灵波盾！就这破道术也敢放出‘生死不论’的大话，陈道兄，既然他说了要生死不论，你还客气什么”，在身周年轻道修们的哄笑声中，陈子岳也彻底放下心来，这一放心之后，他就愈发注意自己的风度表现了，面含微笑，温文有礼道：“道友先请！”。 及至见到段缺放出的火蝠之后，那近百年轻道修们笑的更是大声，他们只觉眼前这小道修实在是太过笑人，一边无比冷酷的说着“生死不论”，一边却用着最为俗烂的大路货道术，这样的场景两相对比起来，真要让人笑的打跌，一时之间厅堂内哄笑声大的差点连屋顶都要掀翻。 段缺与人斗法的经验实在是少，此前所有的相关经验都是在大荒逃亡中积累起来的，所以对他而言，道术的施用根本就没有切磋这一说，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但一旦动手就必用全力，否则，不一定就还有第二次动手机会。 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段缺放出的离火蝠在飞行线路上开始飘忽的上下摆动时，适才声震屋瓦的哄笑声停了下来，自打这个道术被创制出来之后，何曾有过这等的飞行线路，这……还是离火蝠？ 眼见段缺的离火蝠来势诡异飘忽，陈子岳不敢托大，当即释出花开七叶的防护道术。 青色灵力构成的七叶恰将陈子岳全身护住，胸腹处更有一朵盛放的灵力之花遮挡，花叶俱都随着灵力的流动微见起伏，恰似微风拂过，栩栩如生到了极点。若单论卖相，陈子岳的花开七叶比段缺的灵波盾强上百倍都不止。 花开七叶方一成形，段缺释出的如喝醉酒般的离火蝠亦已破空而至，陈子岳瞅准来势正要驱动花叶粘附住离火蝠以耗其灵力时，一声炸响，刚刚盛开的花叶护盾立时崩散。 随即陈子昂就觉全身一片火烧，“啊”的一声惨呼后仰天倒了下去。 饶是身边的陈子嘉极快出手扑灭了哥哥身上的灵火，陈子岳依旧被重创晕倒在地，脸上身上俱是烧伤，形容惨到了极处。 目睹此状，陈子嘉咬牙之间便是一道七心箭。 事到如今已成骑虎，见她出手，段缺立时便还了一道寒冰刺。 这两个道术都是以迅捷见长，厅堂内青色光华大放之中，七心箭来势不变，寒冰刺却在将要及体之时突然一震为二，随即便又是两声连环炸响，陈子嘉仓促间放出的护盾触之即碎，其人紧随陈子岳倒翻于地，兄妹两人一火烧，一冰冻，俱都昏晕在地。 段缺面前的灵波盾虽亦被七心箭击破，但消失的灵波盾也发挥作用耗光了七心箭的灵力，跟陈家兄妹比起来，段缺站的很稳！ 两个道术，连伤两人，厅堂内的哄笑之声似乎尚未散尽便已变为了现在死一般的寂静，这时再想起“生死不论”四个字，已再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死一般的寂静中，全厅百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段缺身上，眼神里讶然，震惊，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 陈氏兄妹分明比他更早进入灵修五重，但斗法之时却连一个回合都抵挡不住，这是什么道术？这小道修又是什么人？ 死一般的寂静中，段缺冷然面对着周围形形色色却绝不友好的目光，在硕大厅堂的背景下，他的身影益发显得孤独而倔强…… …………………… PS：今天第二更，继续求打赏，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