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兴安猛虎（一）
兴安岭密林，一个个营地星罗棋布，一名中年人在暮霭中看着袅袅炊烟，有些恍惚，八年了，从未像现在这样放心大胆的做饭，可以坦然的睡觉，而不用担心日本人的清缴。 “黄师长，想什么呢？” 没有回头，黄显声看着密林深处：“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够走出这深山老林，回到沈阳城。” “应该不远了。” 黄显声点点头，转身朝来人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这不取决于我，而是由你来决定。” 黄显声脸色黯然许多：“谭海，我真的很想把全师带回去，让子赟好好调教一下。” “警钟兄，不要过于着急，主席说过，猛虎师能够在艰苦条件下继续战斗，已属不易，他们很多人都没有受过正规训练，这么多年也养成了一些习惯，改变是需要时间的。” “可我着急啊，兴安猛虎师，咱们集团军特批的荣誉，我害怕辜负了这个称号。” “你要相信他们，给他们些时间，猛虎必定下山！”谭海指着远处的士兵说道。 “但愿吧，我现在担心周团长不愿意再训练他们……” “不会，周团长深知他的使命，你放心好了。” “真是无颜面对周团长啊。”黄显声感叹道。 谭海没出声，他来此已经有段时间了，从徐州返回张恒，他就代表赵子赟来到了巴彦以东，兴安岭与赤木伦河之间的山区密林，这里是新三十九师的长期驻地，除了带来一批物资和二十五集团军军服外，跟随他前来的还有一支教导团。 教导团的团长姓周名同，热河赤峰人，当年赵子悟兵进赤峰时加入了当时的独立师，从士兵一直干到团长，是山地师组建时的第一批中层军官，这次他带领山地师部分老兵和基层军官，与十七师抽调的官兵组成了五百人的临时教导团，其目的，是训练和整编新三十九师。 正式纳入二十五集团军编制后，黄显声就一直上报集团军，请求对他的人整编和训练，如今是正规部队，不能像以前那样想怎么弄就怎么弄。第一次察哈尔战役后，兴安岭进入严冬，考虑到物资不太好运输，这件事便耽搁下来。 赵子赟原打算亲自来一趟，开春后他又不得不前往徐州，一来二去，还是耽搁到他从徐州返回，而此时东北地区日军新一轮的清缴也在各地展开，他想去猛虎师的念头被二陈扼杀在摇篮中，其结果，就是谭海代表他来看望猛虎师。 本来交接完物资，和黄显声等人谈一谈，谭海的任务就基本完成，两件事让他不得不暂时留下来，衡量其后果。 其中一件，就是他和黄显声谈及的事情，周同的训练非常不顺利，按照计划，新三十九师确定了编制和各级军官后，中下级军官将陆续来总部进行培训，这第一批就出了些问题。 新三十九师这些中下级军官和总部的士兵并不是新兵，他们可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后幸存下来的百战老兵，理论不足但经验丰富，而且很多人要么是出身东北军，要是是土匪，还有一些是猎户，论单兵，山地师都不一定能拿得住他们。 如此一来，周同的工作有些麻烦，别的不说，这纪律就无法保障，更别说不少人还不大看得起山地师，培训时就看他们的心情了，好的时候笑眯眯听你几句，不好的时候，干脆回去睡觉，更有甚者，来此就如同休假，三天两头酩酊大醉，那里管什么培训！ 如此结果谭海也没想到，他只得留下来，以他的身份，至少可以震一震这些人，当然，这并不是谭海留下最重要的原因，还有一件事让他担心，他不明白，为何赵子赟会同意把新三十八师总部作为延安和东北抗联的一个重要联络点和交通通道，现在师部这里抗联几位重要人物正在和延安派来的人开会，他担心这会给新三十八师带来影响。 作为赵子赟的副官，外人并不知道他还有一个特殊使命，这个使命是少帅交给他的，就是协助赵子赟入主东北，正是这个使命，让他对一切外来的，想要进入东北的势力都非常敏感。 太阳渐渐落山，各怀心事的黄显声和谭海默默朝师部走去，进门后，两人各自坐下，也不说话。 “黄师长…”门口人影一闪，周同走了进来。 “周团长，是不是这些家伙又为难你了？狗日的，再不收拾他们，这天都要被他们翻过来了！”黄显声终于按耐不住了。 “黄师长，别发火，我有些想法想和你商量。”周同急忙道，其话意是他不是来告状的。 “周团长坐，有什么话尽管说，一切要求我都答应。” 周同坐下，和谭海打了招呼，然后道：“黄师长，虽然训练并不顺利，但也要看到一点，他们的经验确实丰富，应付他们，我们也受益不浅，来之前陈司令特意和我交代过，猛虎师是劲旅，要我们带着学习的态度来，训练更多的是相互交流。” “周团长，你这是客气话，什么劲旅，和集团军其他几个师相比，差远了！”黄显声摇头。 “他们缺乏的只是一些理念，论实战并不差…” “周团长，你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还是说说你要我做什么吧。”黄显声苦笑。 接过黄显声副官递过来的茶缸，周同喝了口道：“我发现，只是和你这些人讲道理，进行模拟训练，他们并不服气，认为我们说的、做的没多大用，因此，我想换个方式。” “你想怎么做？” “让他们观摩教导团的实战！在实战中让他们体会我们说的和训练的东西。” 黄显声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这不行！你们损失任何一个人，我都无法向你们两位师长和集团军交代，这样，我从明天起就什么事情都不管，陪着你训练！” “黄师长！让猛虎师发挥最大潜力是我的任务！我们也是军人，上战场是我们的天职，不管在何地都是一样，我坚持我的请求。”周同急了。 “不行！绝对不行！周团长要坚持，我就上报集团军，请陈司令调你们回去。”黄显声一口拒绝。 周同顿时傻眼，他只能看着谭海。 谭海一直在想着他说的话，他所担心的，不是猛虎师发挥潜力的问题，而是怎么让这支部队能够彻底归心，“黄师长，我认为周团长说的有些道理，哪怕猛虎师全师会察哈尔，要想他们服气，也是要真刀真枪的做给他们看，黄师长，一个番号并不能让猛虎师真正成为二十五集团军的一员，你明白吗？” 黄显声看着谭海好一会，这才点点头，“好吧，但作战计划要我认可。” 周同大喜：“这没问题，我不会乱来，本身我就要训练他们如何发挥优势来歼灭敌人，而不是去硬拼。” 在黄显声几个参谋的配合下，周同最终制定了在林西附近，伏击日军小股扫荡部队的计划，他的计划很有针对性，是结合猛虎师以前的战例进行制定的，教导团出动一百人，基本上是猛虎师以前作战一个连的兵力，伏击对象也控制在日军一个小队，六十人上下。 周同说服了黄显声和谭海，由他亲自带队，携带两门六零迫击炮和四挺轻机枪，没有重机枪。这次实战的难点在于伏击地点的选择，既要达成伏击所必须的地形，还要让观摩的人能够看得到。 参谋长赵殿生、一旅旅长邓铁梅带着一干军官趴在远处的山梁上，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山口，这是个喇叭形的山口，两边是缓慢升高的小山包，进山的路也比较宽，若不是两边树木还算茂密，在此打伏击，纯粹是找死。 “参谋长，周团长是不是有些托大了？”邓铁梅问道。 赵殿生没吭气，他和周同交流过多次，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选择这个地点，至少说明山地师以前是干过类似事情，他周同是有一定把握的。 如此伏击，赵殿生心里盘算了下，要是他带队，恐怕人手还得多一倍才有把握，而且只能带着占占便宜就走的想法，全歼的可能性不大。 其余军官此时也不吭声，紧张的看着远处，不服气和逼对方去冒险是两个概念，征战多年，他们知道各种变数太多，万一造成重大伤亡，师长说不定会跳起来。 “来了！来了！”有人低声说道。 一排望远镜同时举了起来，都朝着一个方向，整个山梁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划过树梢的沙沙声。 “怎么还不动手？”赵殿生的心也揪了起来。 “呯！”清脆的枪声划过天际，远处路上晃动的人头立刻朝两边散去，“怎么回事？走火了？”邓铁梅低声问赵殿生。 在望远镜里盯了好一会，赵殿生低声道：“不像，不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