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围城、分兵

    随着最后一根浮桥也彻底崩断，已经先行上桥的三卫军士共有近两万人掉进辽河水中。此时，辽东苦寒，河水湍急且冰冷刺骨，一旦落进其中，根本无法救援，这近两万军士，除个别水性佳运气好之人外，九成九都淹死在河中。

    这一刻，战鼓戛然而止，百万大军竟然寂静无声。然而只是片刻后，哗然声哭喊声四起。

    大隋立国已然三十余载，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甚么时候遭受过如此损失？若是实力不如人便也罢了，方才三卫大隋军士，尚未交战，便埋骨他乡，怎能不让各军sao动？

    另外，为在天子面前挣得一番表现，夺个头功，刚才三卫大军之主将副将俱都踏上了浮桥。如此，便损失从三品大将军三人，四五品虎贲郎将多达十几人！

    而且，援军已绝，此时仍在河对面的左屯卫军士就成了孤军，那边有高句丽二十万大军，就算高句丽军卒战力再弱，这几千左屯卫的后果也可想而知.......

    右屯卫、左武卫、右武卫三卫幸存军士，俱都俯在地上嚎啕大哭，主将和袍泽身死，三卫损失惨重，已然不成建制，这时的三卫，可以说名存实亡。

    哭喊声久久不歇，百万隋军哪个心中不涌起兔死狐悲之感？本以为这次举国征辽，乃是以万斤巨石击于鸡卵，故此百万大军人人奋勇争先，唯恐抢不得功劳。

    可是，眼前的一幕幕，给百万隋军的心头悄悄添上了一丝阴霾。

    天子震怒，当即下令捉拿宇文恺，剥其所有官爵职务，待回京后着有司发落。又命少匠何稠重制坚固木桥，以供大军渡河。

    终于，河对面的厮杀声也停歇了下来......天子杨广双眼含泪，对群臣泣道：“麦将军果敢善战，平素多有功勋，此次随朕伐辽，又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其节高义烈，虽身死而功存。朕念其至忠至诚，追怀平生，着实伤感不已。可追赠光禄大夫，封宿国公，谥号武烈。”

    两日后，何稠不辱使命，重新搭建了更加坚固结实浮桥三座。天子令诸军接连前进，常言道哀兵必胜，百万大军过河之后，携雷霆万钧之势，大败高句丽军卒。

    乙支文德不敌，只得率兵退至辽东城中，坚守不出。

    此战，高句丽战死三万有余，隋军伤亡不足五千，百万大军趁机包围辽东城，诸将及各路大军都意气风发，辽东城破指日可待。

    天子传令诸军：此次东征，乃吊民伐罪之举，非是为了功名。泱泱大隋，当行仁义之举，攻番邦之心为上，破城灭国为下。如此方能使四夷心悦诚服，以彰显圣明天子仁义之名。故而各路将领不得旨意，不得擅自出兵攻城，若有不从，斩之不赦！再有，若那高句丽乞降，便需立即安抚接纳，不得再纵兵进攻。

    各军主将得令之后，俱表示遵从天子旨意，不敢违背。心满意足的杨广方才下命令攻城，百万大军轮番攻城，辽东城内外杀声震天。

    上千架投石机齐齐发射，上百斤巨石一起砸出，每石落下，辽东城都会溅起一片血花。一千余巨石齐齐落下，辽东城墙摇晃不止，多处破损崩塌，城内高句丽军卒心寒胆裂，惶惶不可终日。

    又有床弩五千，五千根长一丈的巨大箭矢砰砰射上城墙，为攻城隋军登城提供抓握蹬踩之物。

    更有不计其数弓弩箭矢轮射，箭矢如暴雨，遮蔽了天日，城上高句丽守军不敢露头，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如此三重远程打击之下，在高句丽眼中墙厚城坚的辽东城在隋军眼中却是唾手可得的战功赏赐。

    又有各军将士不畏伤亡，攀墙而上，登城而战。只一日功夫，城内高句丽军卒死亡三万，伤者不计其数，辽东城内一片哀鸿。

    第二日，隋军再次攻城，百万大军人人心知今日破城，十拿九稳。

    终于，晌午过后，登城隋军已达一万。眼看破城就在眼前，城中却有高句丽守将挑出白旗，请求投降。

    登城主将不敢擅专，忙回禀于天子知晓。

    天子随即下令退兵，允许高句丽投降。

    乙支文德派使者面见天子，使者跪地哭泣，大言悔过之心，不敢再抗拒大隋上国天威。又请求天可汗皇帝陛下怜悯城中军卒百姓，莫要屠城杀戮。再请大隋给予时间，好使乙支文德约束城中乱民，以便投降。

    天子大悦，命使者回复乙支文德，允许投降，并给其十日时间整顿辽东城，十日后，乙支文德开城受降。

    随行大臣，以黄门侍郎裴矩、内史舍人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等天子心腹大臣为首，纷纷出言，引经据典，大赞天子此举真乃仁义圣君之表率，美名必将四海远播，令诸邦欣悦臣服。

    就算有几个大将心有异议，然此时此刻，哪个敢出言反对？就不怕触了霉头，惹得龙颜震怒么？

    十日后，天子杨广派使者前往辽东城下，商谈受降之事。

    使者得意洋洋，满以为此乃送到手的功劳。却不料到了城下，只见城门紧闭，使者让人上前问话，哪知城头上射下无数利箭。连同使者在内，三百多人只有几人逃脱。

    只听得城上只冷声传来一句：“我等何曾言过要降？且回去告知你家天子，我高句丽大军誓与辽东城共存亡！”

    听得回报，十日前出言赞扬的文臣脸上一阵火辣，仿佛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天子也震怒异常，准许诸位大将所求，继续攻打辽东城。

    然而十日之内，在乙支文德指挥下，辽东城内高句丽守军日夜忙碌，修补城墙，准备石块，治疗伤病，组织青壮，此时辽东城，又如之前一般，稳稳矗立在大隋百万大军面前。

    隋军无奈，只能再次攻城。然而，隋军攻城军械实在犀利无比，又加之大隋精兵战力天下无双。结果只短短一日功夫，辽东城又即将沦陷。

    这次登城之将，面部有一恐怖刀疤，乃一悍勇果决之辈，只当没看见高句丽守军所举白旗，继续下令手下军士继续厮杀，务必要占住了城头，以待援军登城，一举攻克辽东城。

    熟料，得知高句丽乞降，天子杨广忙派宫人快马加急传令前军，停止攻城不得有误。

    城下隋军听从旨意，鸣金收兵。刀疤脸将军不退，手下将士苦劝无果。刀疤脸将军道：“弟兄死伤无数，眼看便能破城，我若退去，怎能对得起他们？你们休要管我，暂且退去。若我有不测，还望诸位日后为我报仇。”

    手下将士叩头离去，刀疤脸将军只率几十亲兵，仍然厮杀不止。却被高句丽守军围困，身披数创伤而死，几十亲兵也无一人活命。

    一个半月之内，高句丽人又故技重施，前后共反复诈降三次。诸将愤怒无比，汇于六合城下，跪地请求天子。然而，内侍捧出圣旨，尖声道：“大隋天朝上国，焉能与高句丽跳梁小丑相提并论？昔日诸葛武侯七擒孟获，故而永定南蛮。今日乙支文德只降四次，日后定会真心降隋。还望诸将莫要多言，且各自回营安抚将士，救治伤亡。”

    主将们只能愤愤领命而去。不久之后，高句丽不负众望，再次戏耍大隋，无数将士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战机再一次被轻怠延误。只此一招诈降之计，辽东城竟在百万大军围困下坚守了四月有余。

    眼看攻城日久，粮草日耗无数，加之各路大将不满之心日盛，天子杨广从善如流，命许国公、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为行军总管，又以文臣刘世龙为监军，统帅大军三十万，绕路迂回奇袭高句丽都城平壤。

    宇文述得令之后，决定分兵而出，最后齐汇会于鸭绿江以西。其中宇文述出扶馀道，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出乐浪道，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出辽东道，右翊卫将军薛世雄出沃沮道，右屯卫将军辛世雄出玄菟道，右御卫将军张瑾出襄平道，右武将军赵孝才出碣石道，涿郡太守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昇出遂城道，检校右御卫虎贲郎将卫文昇出增地道。宇文述令军士携带百日所用粮草，又有诸多兵甲以及衣资、戎具、火幕，又传令九军“遗弃米粟者斩！”

    然九军军士所载实在沉重，难以负荷，此时大隋士兵又早已疲惫不堪，厌战之心丛生。无数军士都在夜间悄悄埋了粮草，以减轻负担，以致方行了一半路程，粮草已耗用将尽。

    天子又令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为主将，周法尚副之，率领江淮水军五万，船只上千，由海路进攻高句丽，以接应宇文述之军。

    大隋水军船只相接数百里，进入浿水，却与高句丽水军相遇，遂大胜而破之。

    来护儿欲乘胜登陆，直取高句丽腹地。周法尚劝阻，需等宇文述之军到达后一同前进。急于立功的来护儿哪里听得进去，固自选取精兵四万，进至高句丽腹地城下，高句丽诈败，来护儿中计，慌忙退兵，队伍正混乱间，高句丽伏兵趁机杀出，来护儿大败，军士生还者不过数千。

    高句丽军卒追击至大隋水军所停海口，周法尚整军列阵，以接应来护儿，高句丽军卒方才退去。来护儿无奈，只得率残军回转海浦驻扎，不敢前往接应宇文述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