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八章 火焰上的舞蹈（九）

    灼热的空气从卡西亚的胸口那里漏出来，一时间不能呼吸，这种感受远比窒息还要难受。唯有喉咙发出一点疼痛的嘶鸣。声音告诉了卡西亚敌人的位置，从右腿传导而来的阴冷气息让他的眼神再度凝聚了很多，景物重影虽然没有消失，但视觉的直感好像回来了。只要再有一点休息时间，好像就能靠着六棱柱体上的能量恢复过来。

    没有比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要糟糕的了，卡西亚好像有些对这种接近死亡的感觉习以为常，并且感到了厌倦。来自精神深层次的念头，这种感觉除了让自己变得越发扭曲起来，不再将自己的生命当做重要的事来看待外，可以提供的东西已经变得很少很少。这样的经验感受在以后越少越好，卡西亚觉得。

    短瞬间急速运转的思维让卡西亚想起了一个很久都未再见到人，以至于相貌在记忆中已渐渐失真。以前就决定要向着她靠拢，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接触时间不到一个月，但作为从小城出来的某种意义上的第一个老师，用实际的行动和准备告诉了卡西亚，在对待自己的性命面前，有多少方法，有何种程度的工作需要去做。卡西亚认为现在的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

    嘴巴张开吐出大口鲜血，带着蒸腾的热气。卡西亚没有转过头，身体的状态不允许他这么做。只在一声捅破窗户纸般的轻响中，一条尾巴赫然从脊骨那里钻出来，在敌人想要抽出气动剑再捅自己一剑的时候，抽打在了敌人的身上。

    力量不足，卡西亚自己都感觉到了那条控制越发灵活的尾巴上传来的疲软感。但还是在敌人身上留下了一条见血的模糊伤痕。

    “你现在的力量就只剩下这些了？”毫无惊讶的声音，充满了快意的嘲弄，“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从来没发现藏在一旁的我来？”

    保持着跪倒在地的姿势，脑袋下垂，卡西亚将目光从面前硬躺躺的西奥多尸体上移开，余光看向被一尾巴抽开的敌人。

    声音确实带着一点熟悉感，那张沾着乌黑雨水，甚至受到了一点侵蚀的脸也是同样的感觉。皮肤不完整，几乎全身都是被重物击打过后留下的伤口与淤痕。几句话就让敌人开始喘息，从冲击波中活下后，他的情况也并不怎么好过。

    几秒钟后，卡西亚才想起来，是在梅赛利亚地域见过一面。从高楼上看向下方包围撤离时捕捉到的人，和米尔顿在一个队伍中的一个队长，但不记得名字，信息的收集没有完善到这种地步。

    应该是被那十几颗信号弹吸引过来的，刚才的战斗中没有余力去多注意周围，而现在，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四周了。身体从第二次梦境中醒来后好像就具有了吸收六棱柱体中能量的能力，但转换速度并不可观。高能脂肪被消耗完了，连同血液都有一种被汲取干净的感觉，细水一样的补充需要时间来弥补不足。

    “需要拖延时间。”卡西亚明白目前的处境，那种带着冰冷的能量使得脑袋发热不起来。他控制着尾巴拔出插在胸口的气动剑，最后尾巴一挥，将之丢到了身前不远缓慢涨起来的岩浆中。其后如同慵懒的猫一般，卡西亚在半空着摇晃着那条尾巴，再过几秒钟，尾巴以力量不足的姿势落下，彻底静躺在了地面上。

    “是你的眼睛出问题了，还是说，你认为自己杀死了作为此次行动总指挥之一的西奥多，就认为我没有脑袋了？这种把戏，你以为我会相信？”雷萨站在一旁不动了，他没有靠近，这时说，但更像是在看笑话，“你的力量就是从这东西上得来的吧？”

    雷萨晃动着手里的半截六棱柱体，看着卡西亚的右脚处，如同知道答案般的质问道：“我们都以为你是靠着药剂来短时间进入鳞化状态的，但都猜测错误了。神奇的事物的确超过了我们的认知。”他摸了摸被抽出来的伤口，脸上的疼痛变成了笑意。

    “从来到这里探查此地的时候，我们就很奇怪。你是怎么在‘病菌’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却还完好的活下来，而没有任何不好的症状。现在好像明白了，靠着这种东西激发鳞化状态，想必身体早就因为鳞化带来的效果，生出了抗性吧。真是到东西，能近乎没有限制地、、、”

    “哇、、、”话没有说完，雷萨弯下了身体，呕出几口鲜血。卡西亚得以在这时看清楚，在敌人的背后，是一片焦黑的皮肤。那里隐约有一个浅浅凹下去的坑，大概是在冲击过后的短暂时间里，被火山喷发后落下的灼热岩石砸中了。

    布满污迹的脸上露出苍白，雷萨咬着牙直立起身体，不准备继续自己未完的话。在卡西亚的余光中，雷萨将六棱柱体锋利的一端对准自己的腿，插了进去。

    “你的所有东西都将在其后变成我的！”对着卡西亚吐露自己压抑已久的感情，雷萨狠狠深呼吸了几口，好像是想要深刻体会力量涌上来的感觉般，眼睛微微眯起。

    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卡西亚自顾轻微摇摇头。自己想要努力摆脱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好像成了难得的珍贵物品。

    一层鳞片这时从雷萨的腿上开始蔓延，疼痛感同时袭来，那些焦化的血rou和皮肤被鳞片顶开，伤口得到了简单的愈合，继而覆盖了一层稍显柔软的灰色鳞片来。

    “嘿嘿、、、现在，我们变的一样了。”最终带着狂喜的脸也被鳞片覆盖，雷萨吐出热气，身体舒畅得让他呻吟起来。鳞片继续变得漆黑，也变得更加光滑。一面看向自己覆盖上角质层的手，他一面走向卡西亚，却未能注意到身后留下的一个个将地面染成红绿色的脚印。疼痛感和身体本能生出的危险都在鳞化之下消失了，他现在是感觉得到力量涌上来的舒适。

    在中途砰然直立倒下，溅起大片泥浆。

    “哈——”只发出半道喘气的声音，雷萨至始至终都未挣扎哪怕一下，便彻底躺下不动了。唯有那双眼睛在最后偏转一点，带着疑惑，看见了卡西亚漠然的眼神。

    闭上眼睛，卡西亚对于身后这个敌人的死没有任何感觉，毕竟并不认识。默默地靠着六棱柱中的能量缓慢恢复着，不知道多久，嗡嗡的声音将他从安静的休息中吵醒。

    声源来自于被火山灰覆盖的上空，是从小镇废墟那里过来的飞空艇。周围的灰雾变得更加浓郁，喷上半空的粉尘已在纷纷落下。

    身旁，那把修长气动剑恢复了原本的灰白色。时间大概过了有一两个小时了，卡西亚判断到。

    “剩下的敌人赶过来了吗。”带着确定语气的疑问句，身体恢复了一点力量，但对于身体上的伤势依旧起不到任何补救作用。与其说现在恢复了一点，不如说伤势在脏器连锁的衰竭下保持了平衡，不上不下。鳞片早已消失，身体没有一处完好。他看了看身后，那具敌人的尸体大半都被增殖的龙类组织缠绕住，脑袋几乎被开始溶解的肌rou和神经束完全包裹。但还是没能救下被“病菌”感染后的这具身体。

    “体质和基础都不一样。”卡西亚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他这时看了天空一眼，飞空艇到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搜索到这儿也需要时间。不再考虑其他后果，卡西亚很果断地咬向自己的两只手掌，将里面的红水银炸弹拿出，藏在了身前那具皮肤溶解得只剩薄薄一层的西奥多尸体的脏器中。

    将启动器放在地面上，卡西亚供着身体，咬着衣服一角将雷萨的尸体拖到自己刚才的位置，随后咬住那把修长的气动剑，插进了尸体的胸口中。让尸体跪倒，上半身依靠着那把气动剑垂下不倒后，他才将启动器包在嘴里，随后咬住银白色箱子的提手，形如昆虫的幼虫般，一拱一拱爬向另外一方。

    “二代圣剑应该不会被这样的爆炸破坏掉。”卡西亚没有多余的力气拿走它了。

    不久后卡西亚来到一处的山脚，那里形如分界线，交接处出冒出蓬蓬蒸汽，一边是冲刷而下的乌黑雨水，一边是不断叠加如水面涨起的岩浆。

    最后躲在一块刚好被蒸汽包裹的岩石后，任由冲下山脚的雨水洗刷全身。卡西亚缓慢扭动着身体，侧着脑袋，一点点让自己被污泥淹没，只露出半边耳朵，不时抬一下头呼吸。脏器被破坏了一些，氧气的需求量已经不怎么大了。

    或许自己也会在爆炸后缓慢睡下去，卡西亚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嗡嗡”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声源静止在了远处。将散乱的精神集中起来，卡西亚辨别着在升力装置下，那些踩在泥水上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