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愿随君去
商雪袖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指了身边一摞匣子,道:“这些留给你。” 那一摞大概六七个匣子,里面装的都是价值不菲的头面,是由程师亲自打造的,极为精致华美,小玉桃喜欢很久了。 李玉峰和班子里其他人一直在关注着这边儿,闻言一齐走过来道:“班主你这是……” “我已经决定不再唱了,留着也没有用,这些头面,还有那几箱戏服,留给小玉桃。” 她郑重的对着众人道:“小玉桃算是我的亲传弟子。” 商雪袖离社以后,小玉桃作为头牌的青衣,也懂得了不少东西,听了这话极麻利的跪了下来。 “玉桃儿,我的戏,你耳濡目染,加上我时常教你,你大多都会了。以后自己要勤学勤练,不可荒废。那些个春字辈儿的学徒,也好好带出来。” 她谆谆嘱咐着:“千万莫忘了新音社的初衷,它是第一个唱明剧的班子,不在伶人扬名,而在传播教授明剧,春字辈儿的,是它第一批弟子,切莫耽搁了他们。” 李玉峰眼睛热热的。 商雪袖的名声到现在有多大?他太了解了! 她这样突然的退出了梨园,必定与南郡时被大家伙儿合起来伤透了心有关! 可她却仍是认了meimei做亲传弟子,唯一的弟子! 只要小玉桃她肯好好唱,用心唱,眼前的路说有多宽,就有多宽! 商雪袖看着小玉桃,道:“这新音社,由我的手,交到了你的手。本钱是我给你的,但你能不能拢得住,还能再生出本钱来,就是你的事儿了。” 她挥了挥手道:“你们出去吧,帮我把花平叫过来。” 在西北的时候商雪袖在连泽虞差遣的人护送下南行,花平原本就是看上了商雪袖,要跟着她的,所以便一直缀在他们那一行队伍的后面。 那些护卫商雪袖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当天就把他揪了出来,还是商雪袖说他是熟人,这才救了他一命。 花平陪着商雪袖返回霍都,杂七杂八讲了一路,全是他看过的戏,就连商雪袖都佩服他见识广博。 待到了新音社里,更是什么都懂,又不挑演什么样儿的龙套,还不计较银钱,倒是很快就和里面儿的人打成了一片。 这会儿商雪袖把他叫了进来,决定却不好下。 她看了花平良久,才道:“我既然已经决定归隐,是肯定不再唱了的,你是打算留在新音社还是怎么样?” 花平踌躇了一会儿,道:“新音社若没了你还有什么意思?就算是我现在不离开,估计也呆不了多久。” “那你帮我个忙可好?你去上京吧,秋声社在上京,你将这几样东西给秋声社的徐班主。” 花平应了一声,便将东西拿了过来,倒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几出戏本子。”商雪袖道:“很适合他的声腔。”她想了想又道:“你可以跟着他的班子,秋声社以后会很棒。” 就连商雪袖都夸赞的班子,花平哪会不感兴趣,连连点头道:“交给我就是。”他正要走,又缩回了脚,道:“你归隐是和那群来找你的人有关么?” 商雪袖看着他,微笑道:“不是。只是不想唱了。” 花平也经历过许多分分合合,耸了耸肩,摆出了一副只要有戏看便不太在意的样子走了出去。 什么都交待完了,商雪袖的肩膀才松垮了下来。 她静静的坐着,直到外面全都安静下来,新音社的人已经都走光了,她才拿起了斗篷披在身上,待要离开,却不由自主的走到后台的入相帘子那,偷偷的掀了一条缝。 戏台子上依旧灯火通明,只是空荡荡的。 下面的座位已经被归置到了原处,摆放的整整齐齐,犹自有人在台下流连,从帘子后面看不清那些是谁……她长叹了一口气,说不留恋,不惆怅,怎么可能? 她最后看了一眼戏台子,断然放下了帘子,握紧了手中的画轴儿,向角门外走去。 “商姑娘。” 商雪袖抬头,见是萧迁和赛观音站在通往角门的过道处。 那过道中空无一人,原本平日也是从不打开的,她知道这必是六爷帮忙,为她行了方便。
赛观音道:“六爷对你有话说。”说罢便慢慢的走到了旁边。 萧迁看着商雪袖,想到若是在外面,他凭着这样的身份,有什么事到底也能关照一番,可一旦入宫,便是他再也无法照顾得到的了。 她无论以什么样儿的身份入宫,都是再一次犹如无根的飘萍。 想到这里他胸口微微发紧,他认认真真的看着商雪袖。(uanshu.m) “萧园小宴,再勿提起。七年前的移花接木,永不可说。” 商雪袖一个激灵,抬起头,看到萧迁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郑重,甚至有些严厉。 她转瞬明白过来,矮身施了大礼,说话声中已经带了泪意与鼻音:“六爷,雪袖就此拜别了。请六爷与娘子千万保重。” 说罢她起了身,将风帽戴在头上,又拢紧了斗篷。 那卷儿提了词的、由她亲手绘制的太子小像,仿佛成了她唯一的依靠,被她死死的抱在怀中,如同一阵风一般从萧迁的身侧经过。 深蓝底、银线绣水浪花边、带着“雪”字的旗子被风高高卷起的,飞舞的漂亮且醒目。 商雪袖毫不迟疑走过彩旗帘子下的通道,再无一次回眸,快步走出了知雅水榭的角门。 身材挺拔高大的护卫先一步开了马车的车门,伺候着商雪袖上了马车,才翻身而跃,坐到驾车的位置后先向后面儿唿哨了一声。 看到随行的数名护卫也都上了马,他才干脆利落了扬起马鞭道:“驾!” 商雪袖感觉到马车的前行,在黑夜里道路上的辘辘声如此响亮。 车内温暖如春,她轻轻的将画轴放在座垫上,画卷上面是即使不打开、她也牢记心头的模样。 画上的阿虞肩披薄雪,门前伫立,一如那晚,她开了门,看到他。 待等到了上京,恐怕已经是深冬时节了,她心中离别的惆怅仿佛被车内的香气、暖意化解开来,只剩下满腔的旖旎情思。 ——阿虞,再过一些时日,你打开门,会看到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