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昨夜何处去
昨夜风光很好，人的心情却不好。 唐人的进攻毫无预兆，梁人被打了个措不及防。一位圣人潜入敌方内部打开缺口，太元仙器开路，十万大军倾巢出动，这样的手笔大梁拿不出，郑武阁也找不到应对的办法。 所以，很合理，很符合常规。 璟南城失守了，完全失守，连一块转头都不再属于大梁。 大梁的军队驻扎在璟南城以北，北林以南的一块空地上，有一处高坡能够阻挡来自城墙的攻击。 “老郑，真的不走吗？”临时搭起的大帐里一人惆怅，一人劝说，说不出哪里有些奇怪。 “能撤到哪里呢？璟南城之后，一马平川，无路可退，无险可守，难道直接退到梁都去吗？”郑武阁双拳握紧，忽又松开，继而再次握紧。 “唉，说到底还是我等实力不济，怨不得别人。”另一边，老兵来回踱步，思来想去，还是毫无办法。 “是呀，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圣人的存在，是我们小瞧了圣人。”郑武阁的双目流落悔恨的眼泪。因为他到现在一闭眼，无数兄弟惨死的画面如同电影般一幕又一幕浮现，内心的难过像贪婪的魔鬼，心脏时而鲜红，时而布满灰褐色的斑点，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夜里，起风了，微微清风，却道是明日会是个清凉的好天气。黎明，风起了，一股股暴烈的狂风如同醉酒的屠夫拿起******，眼前的万物都变成了束缚待宰的猪羊。 郑武阁亲眼看着南城最繁华一条街顷刻间化为乌有，亲眼看着驻守南城的兄弟被狂风卷到十多丈的高空狠狠摔下来，亲眼看着天空中那道模糊的身影肆虐，却只能怨恨自己无能为力。 当太元仙器出现的时候，郑武阁终于意识到事态无法逆转，只得带领残部组织出城。可是，唐人哪会轻易放过敌人。梁军一路逃，唐人一路追，一路上，梁军损兵折将，等到逃出璟南城清点人数才发现，十万大梁精兵，竟然只剩了不到两万人。 而且，城主曾胖子不翼而飞，崇明王只身犯险，至今未回。 “神圣领域，已经不是我们能够触及的层次。现如今，倒不如先搁置，考虑一下接下来要怎么走？！”老兵坐在大帐的中央，一手把玩着郑武阁最宝贝的一对古田玉坠子，小指微抖，却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 “你说的对。”郑武阁可不是一崩到底的男子。打开地图，放眼望去，大梁边关重地临禺关、璟南城都已经失守，此去五百里一片坦途，沿官道行进，不出半月可达梁都，而且一路上只有白沙城能够一守。若是绕过白沙城，不过多三五日，梁都就将直面唐人大军。 老兵盯着地图，与郑武阁对视良久，方才说道：“不得不说，你的决定是对的。” 璟南城一旦失守，大梁将无险可守，无路可退，直接被逼到绝路。而现在，璟南城虽然已经失守，但是唐人不知被何物拖住了手脚，竟然没有出城屠灭大梁残部。 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夺回璟南城，尚有一战之力，若是失败，大梁都城区区一万禁军，靠什么挡住大唐潮水般的进攻？ 郑武阁也没有想到，当时仓促决定，竟然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是，这根稻草，可不一定是救命的，也可能是全军覆没的导火索。 时间倒回那一天，唐人纵情狂欢，梁人哀鸿遍野的那一天。 “轰轰轰！” 苍穹里回荡一声声巨响，犹如天崩一般。旋即一点绽放出刺目的强光，整座南城被映照得白茫茫一片。古旧城墙上有很多青苔，青苔上有些飞虫。强光闪过，整面墙壁瞬间光滑如镜，飞虫被拦腰斩断，继而在光芒里粉碎，一颗颗，一粒粒，与尘土混在一起。 “真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刘大人亲自出手！”南城里轰轰声不断，城墙两边对峙的两方人马坐立不安。一面，唐人小兵远远望去，穿过城墙亮起强光，狂风呼啸如雷，一下子宽心。 “谁说不是呢，刘大人可是丰裕宫大师兄，李将军能将他请来，肯定没少花功夫！” “你还不知道吧，刘大人与李将军可是同门。李将军也是丰裕宫出来的。” “什么，还有这等事？” “还有件事，你俩都不晓得。李将军此战之后，就要封侯啦！同时，刘大人也要进京为官！”两人聊的热闹，冷不丁又插进一个人来。 “这不是张兄吗？封侯这事，是真的吗？”其中一人一惊，认出来人身份。此人姓张名牛，姓名虽然俗，可是来头不小。他家中也算京城大户，经营有两处铺子，还有个大哥在东宫做差，要论消息灵通，众人无出其右。可是，封侯是何等大事，这种级别的消息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提前得到的。 要知道，大唐官律承自前朝，向来没有异姓封王先例，封公者少之又少，一般而言，侯爵已经是异姓封赏极高的爵位。大唐开国以来，至今未有封公者，封侯也不过两人。若是此事为真，李将军将是大唐第三位侯爵。 “张兄，此事可不能乱说，小心掉脑袋！”另一人一听，同样惊呼。 “我要不是十分确信，能和你们说？”张兄将上衣紧紧，却是大风穿过城墙，长道一头也起了风。 刘昌凌厉出手，苍穹之上狂风转动，演化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之内，风流越来越急，吸力越来越猛，饕餮般饥不择食。 狂风将房屋撕毁，带着房梁、瓦片、砖块旋转腾空，被漩涡吞噬。 狂风将无助的行人怀抱，手拉手，共赴幽暗洞xue。 狂风将撤退一半，没来得及完全抽身的战车牵走，白马与战车相亲相爱，却无奈分离，他们对视，绝望，在深渊里重回。 漩涡中心黑色的洞口越来越小。终于，它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然后将吃进去的全部吐出。黑洞之中，某种奇特的物质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渐渐，黑色之中有火花点亮。慢慢，慢慢，火花越来越多，燃烧起不灭的火焰，巨龙吐息，狂风将一切碾碎糅合，吐出一枚毁灭万物的炸弹。 漩涡与南城城墙，两点一线，一道粗壮的光柱出现的突兀，去的迅速，坚固无比的城墙骤然崩塌，早已准备就绪的三千采星客架起两座宏大的聚星阵。 “前进！”采星客前方，一位身披玄甲，头盔之上白虎啸傲的将士呼喊，长剑一挥，带起一道星光，煞是好看。 “前进，前进，前进！！”大唐的将士们，前进！三千采星客同时掐诀，一同运起，天地之间无所不在的灵气向聚星阵内汇聚，天外恒久不变的星辰向大阵之内洒下星光，轰然一声，太元仙器自虚空中走出，像是天地间的君王降临人间。 太元仙器之下，采星客缓步前行，两万玄甲军呈门字形将采星客全部纳入保护范围之内，整装前进。 太元仙器所到之处，无所畏惧，无法阻挡。两道环绕的卫圈来回旋转，不断释放激光四处飞溅，狂风不侵，众人畏惧。 “大唐，前进，前进！” 城头之上，庞大人率部五千，不到一刻便城头控制。 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庞大人放眼望去，微微一笑：“玄甲所至，皆为唐域，本该如此！” “大人，采星部、护星部已就位！”士官报告道。 “传令下去，西堂战部、白虎战部入城，抢占关键点，封堵城门，千军部全力进攻城主府，斩杀部策应，我要城内梁人，一个都跑不掉！”庞大人厉声道，眼前似乎已经有梁人尽皆俯首的画面。 靛青楼内，郑武阁对三位一直乔装在靛青楼内，实际身份是虎豹营军人的仆从道：“快通知所有人，从南门侧门逃，快！” 仆从得令而去，郑武阁的心还是放不下。思来想去，突然想起一个重要人物。 事发突然，此时再想逃已经来不及，说不定有多少人走不掉，下场可想而知。但是，能走多少是多少，走掉一个都为大梁留下一点抵抗之力。 但南城之内，在座的不仅仅是前线将士，还有贵为皇弟的崇明王。郑武阁突然想到，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崇明不可以。 郑武阁猛地一跳，越过断裂的院墙，直奔朗湾院内，心中暗暗着急：小崇明，千万不要冲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