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路有猛虎
生活在大唐盛世，尽管在书中，在老人的口述里，肆意幻想过战争的残酷。可当战争摆在眼前，被迫在山河沉沦里流浪，追寻栖身之所，才发现曾经的臆测多么天真。 王羽几人就有这样的感觉。 早就知道战争的恐怖，甚至自欺欺人的骗自己，这是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战争，可事实的最后，却证明这只是在自欺欺人。 遥远的天空中，狂风卷起几十丈高的风墙，由于掺杂了尘土、砖石，那道遮天盖地的风墙竟宛如灰色巨龙一般，呼啸嘶吼，隐隐中，连周遭的空气都被撕裂。 几人痴痴仰望，除了寥寥几人，大多没有猜出这是何等伟力。 “神圣领域，难道，这场战争竟然连这等人物都惊动了吗？”唐薇吃惊的双眼瞪圆，好像眼角都要扯开。神圣领域，一个多么崇高多么神圣的词汇，如果连圣人都能与战争有关系，那么，人们还需要敬畏什么？ 神圣境界不同于之前。武道修行，上体天心，下通人道，此为上道。以自身代天地，视为魔道。两者皆可至极高的境界，然后后者却永远无法跨入神圣领域。 圣人有语：患人知进而不知退，知欲而不知足，故有困辱之累，悔吝之咎。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在于其知进退，明得失，心存敬畏。 风雨骤动。随着狂风不止，璟南城上空短时间聚集漫天黑云，一刻之后，大雨忽降，风不停，雨不止。 “没时间了。”李正说道。 “没时间了。”唐薇同时说道。 “的确没时间了。”王羽明白，他二人说的是同一个意思，但原因不同。李正说没时间了，是因为唐人的计划如期展开，寻宝小分队的行动却被其他牵绊，迟迟没有达成目的。唐薇口中的没时间，是因为预计到璟南城中那名圣人带来的影响。 不管是唐人，还是梁人，亦或是在夹缝中寻求脱离的唐薇几人，都明白，时间不多了。当战争机器卷带着漫天风沙与赤裸裸的嘲讽呼啸而过，在道路上回头迷惘的人啊，只有尽快找寻逃离的方向。 “杨胖子，你到底是要她还是要我？！”黄金做成的屋子里，一名浑身挂满各种稀奇珠宝的妇人正在大吵大闹。墙边，另一名妇人牵着唇红齿白的小女孩坐在墙边座椅上，两眼望向大门，又望向房梁，就是不看屋里最值钱的那位。 “我的老祖宗哎，这都什么时候了，还cao心这么多。快一起收拾收拾，跑吧！”杨胖子赶忙抓住杨夫人四处挥舞的手，却停不下杨夫人吵闹的嘴。 “小福，小康，快去收拾东西！小翠，还不扶着夫人！阿平，赶紧带二夫人走！……”从夜里被惊醒起，就没停过嘴。杨胖子甚至担心今天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以后会不会变成哑巴。但是，真正累的不是嘴，而是心。 自从前些日子把自己特别喜欢的一位娶回家做二夫人以后，这家就再没安宁过。而灭顶之灾就在头顶，家里的风波仍不停歇。 杨胖子与杨夫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几十年来也算得上相敬如宾。可是，杨夫人最大的特点也是最大的优点便是对爱情的忠贞始终如一。她不仅在结婚后如痴如醉地始终爱着杨胖子，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要求杨胖子也只爱她一个。 当然，杨胖子几十年来很好的演了一名事业蒸蒸日上还顾家的好丈夫，同时也被好友调笑说今生该去做戏子。 杨胖子的演绎之路在二夫人走投无路登门拜访的时候结束了。他曾经在外养过无数个秘密情人，却没有如此喜欢过一个人。作为男人的担当，仔细思量确定自己真的喜欢，在两日之后匆匆娶过门，却没有顾及杨夫人的感受。 想想杨夫人的脾气，闹一闹是应该的。可是杨胖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么一个知书达理的杨夫人，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眼力见儿，或者，干脆就是装疯卖傻。 杨夫人却不知道，这几****的所作所为将杨胖子心中的愧疚与歉意消磨殆尽，以至于杨胖子都开始怀疑，那些年谦逊有度的她，是不是也在装样子。 “小康，东西收拾好了吗？”杨胖子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言辞愈来愈严厉。 “老爷，店里的东西幸好转移的及时，家里值钱的都在马车上了，您看？”家里的下人里，小康、小福最受重视。小福还在收拾，小康回道。 “小翠，快扶二夫人和小姐去马车，快！”杨胖子说罢，急忙按住刚要出手的杨夫人，小声劝慰。 二夫人昂首阔步，右手搭在小翠抬起的左手手背上，左手牵小姑娘，顺着堂前大门扬长而去。行至门扉，二夫人抬脚跨过高高门槛，小姑娘个子太矮，跨过很是困难，小翠急忙放下搭着二夫人的手，去扶小姐。 小姑娘踩在门槛上回头望，杨胖子与杨夫人窃窃私语，小手一指，两人身后，半打开的窗帘，青丝坊上等丝绸剪裁的窗帘上一排排挂着七七四十九枚金叶子。 这个小举动二夫人没看到，她正趾高气昂的离开，她要在这个家始终都留下知进退的大家风范。 杨胖子与杨夫人自然也没看到。一个耍着小性子，一个不厌其烦甚至低三下四的劝慰，眼里那还能装得下其他。 扶着小姑娘的小翠看到了，却不明白小姐到底什么意思。直到一直在屋子里上蹿下跳的小福将四十九枚金叶子都收进包裹，小姑娘露出开心的笑容，从门槛跳至门外。 在密林里向着中心方向找寻半个时辰后，王羽终于发现自己到底在奇怪什么。 王羽向外，唐薇四人向内，相遇固然缘分使然，但仔细想又有一种必然的可能。相遇之后，六人向内，依照得到消息的前后，不难推测唐人小队在唐薇四人之后出发，李正几人向中心行动，相遇却显得更像是可以安排的结果。那么，两者交战，是不是也在安排的计划里。如果真的有人冥冥中策划了一切，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又是如何确信这几组人能够在茫茫密林里相遇？ 小三似乎读懂了王羽写在脸上的疑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不觉得，他们要去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逃离的地方吗？” 与朱雀有关的所在，就是石阁吗？这令王羽想到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为什么老汉会将自己与小三留在石阁内？难道他不知道小三有多熟悉石阁内的地形，难道他不知道王羽有多想离开这折磨人的牢笼，难道他不知道王羽与小三有能力离开吗？他知道，可他还是选择了离开，将王羽，刚刚完成血脉计划重生的王羽，和小三一起留在已经崩毁，暗门与机关都已失效的石阁之内。他为何不担心这一切？ 难道，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吗？ 密林中心到底在哪里，密林中心到底有什么，王羽真的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石阁的出口，那条逃生之路的尽头，那座看上去有些奇怪掩藏着密道的祭坛，却是在现在前行的方向。 沿着树根上一路留下的痕迹往前，最多走两日，就能看到那座奇怪的祭坛。 “羽哥，怎么了？”林远看到王羽有些出神，甚至愣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而这种情况，发生在王羽身上，令他很好奇。 “没，没什么。我们继续走吧。”平静的湖面已起波澜，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王羽飞快的掩饰，却没注意到苏白凤与唐薇都用奇怪的目光锁定他，甚至李正都看出了不对。 人群当中只有唯二的傻子被糊弄。宁大少为人阔气，从不在乎细枝末节，也就是唐薇说的神经大条。至于林远，一个毛都没齐的小孩，连最拙劣的掩饰都没有见过，又能看出什么。 不过，这个世界上最优良的伪装，就是天随人愿。 四周响起萧索的呼吸声，猛兽已经很小心的隐藏，无奈几人都是灵识过人的高手。突如其来的袭击，将所有人刚刚泛起的疑心瞬间打回原地，而隔着树林与灌木的猛兽也逐渐露出面目。 狼首，十二处分叉狰狞的双角，周身覆盖莹亮的鳞甲，后背有小翅，翅膀上没有漂亮的羽毛，一片片钢铁利刃覆盖其上，四肢是比刀翅还要令人恐惧的武器。 绝世凶兽，凌狼！ 李正一行前往密林八日，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唐薇一行人穿梭密林小半个月，以为豺狼虎豹便是密林中传言的凶险。王羽与小三从祭坛而来，一路上平平安安。 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 不听老人言的后果，便是以身犯险，偏偏无路可退。 凌狼之所以被称为绝世凶兽，它的单独战力已是首屈一指，偏偏如同这世间所有狼群一样，从来不单独行动。 当眼前长角的狼头出现的时候，一行人就已经知道，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