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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悔当时留不住

    在那个时空里,明昭帝和白帝发生过很多次冲突,但都是建立在国家利益上的。那些因为其他人而引发的事件,江南七月和叶白卿都或多或少的选择了让步。唯有一事,江南七月寸步不让,白帝亦是针锋相对,那件事的主人公就是朱砂。

    但这件事只是野史,也并未记录在《鸿影录》之中,却广为人知。每一处关于明昭帝的戏本子都有一出叫:忠侍卫病榻诉衷肠,痴帝君怒眼问情郎的戏码。

    这确实是发生过的,而最真实的情况,在场的人中,只有小时知道的最清楚。

    起因是朱砂夜探密林,撞见叶白卿同鬼君与洛昀私会,白帝与鬼君双双追击,朱砂濒死。

    第二日,一见面两人便吵了起来。

    “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微妙的心里,你动手想强杀朱砂,绝对不值得我原谅!”

    “你单凭朱砂一面之词就将我的罪定得死死的,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要妄加推测,把什么都推到我身上。月芽儿,你得讲点道理!”

    “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你不要往朱砂身上泼脏水。”

    “他若真的对你好,为什么编造莫须有的事情告诉你?”白卿厉声质问,“而你,宁愿相信一个侍卫的话,也不信我的话!”白卿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要我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把心剖出来给你看吗?”

    “我不要你的心,”江南七月眼有泪光,愤怒在她的眉目间化开,“你敢说你不是在利用我?”

    “月芽儿……”

    “我现在不想同你说话!”江南七月赫然打断白卿,她转过身,看见了垂手而侍的若木,“白卿,我们要彼此冷静一下。你我之间的事,日后再说吧。”

    若木抬头向两人行了礼,方才远远看到君上的侧脸,纸一般白,难过得仿佛随时要崩溃,而现在,当少君背着天帝,转过脸来看自己时,那张俏脸上的一切表情都淡去了,静寂无比。

    少君在和天帝演戏!

    若木惊讶,他发现自己需要重新认识殿下。

    景行楼

    “我疑心他和洛昀有私情,”江南七月侧了侧脸,跟说闲话一样语气平和,“我还疑心,他当初说日后要求娶我,为的是报复师叔,或是为了昭虹。”

    若木静静听她说着,“师叔是天族太傅,天后天帝遇害,在他看来,和师叔脱不了干系。鬼君问他和我定亲,是不是为了昭虹,朱砂说,这一句,他没有回答。”江南七月眼含泪水,说的时候,却笑出了声。

    既悲凉又无奈,又觉得自己可笑。

    昨晚,朱砂醒来,当他没说一句话,肺部就痛一次的时候,他仍然把自己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的小小姐。

    期间,江南七月红着眼睛,几次求他不要说话,那会加重他的伤势。可朱砂到底强撑着说完了,他不在乎自己伤的有多重,他只怕小小姐被蒙蔽其中。

    他躺在病榻上,双唇开裂,肤色晕红,即使是被强行进入昏睡状态,他仍一遍遍呢喃:“他利用你,他不是好人……你莫要被他骗了……”

    江南七月捂着嘴,眼泪答滴答滴掉落。她伸手握住青年的手,安抚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朱砂与她认识多少年,叶白卿又与她认识多久?

    这世上,江南七月可以喜欢叶白卿喜欢到家也不要,但她全心全意信任的,只有一个朱砂。

    她不仅得知自己被利用,还察觉白卿已经背叛了她。想到这些,明昭帝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窖。

    她将头埋在膝上,喃声道:“我简直不认识他。”

    若木看着她痛哭流涕,也或许,她从来没有认识过叶白卿。人道叶家薄情,她不信,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是她主动追慕的他,放弃后,又是他找的她。一切完美浪漫,如童话。世间人都憧憬这样的感情,她也洋洋得意,向所有人炫耀叶白卿对他的好。她这样好,身份高贵,又聪敏又漂亮,叶白卿凭什么不喜欢她呢?他说自己对她心动,她一下子就认可。她都不知道,原来她也会被人骗。

    一直要到朱砂濒死,她才直面惨烈的真相。

    叶白卿在她年少不知情的时候,就开始哄骗她。一直到现在,到两人摊牌,他仍然在骗他。

    “他是混账!”江南七月哽咽。

    “那你要如何做?”若木问道。

    “我要去告诉师傅!要师傅惩罚他!”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样戏耍过,她心中愤恨,脸颊生痛,觉得自己给全天下的人闹出了笑话,所有人都在打她的脸!

    她一刻都等不了,让叶白卿栽跟头!立刻!马上!

    “殿下,我想过了,你现在不能和君上说这件事。”江南七月看向他。“我们都知道朱砂在这件事中的作用,君上若是知道了实情,必然会和天族退婚,叶白卿如今是天帝,地位非比寻常,到时候他们反咬一口,污蔑朱砂,他的安全就无法保障。而你也没有理由保朱砂,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他只是个侍卫罢了,君上也会选择封口。所以,为了朱砂,你也不能说。”

    “二则,朱砂是昭虹的大将,他的位置很重要。殿下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就害昭虹损失一个人才。叶白卿虽然无耻,但他有一点说对的对,莫须有,光凭朱砂的消息,难以服众。”

    “最后,叶白卿的加之还没有被榨干净,你怎么忍心就这样放过他?他欺负了你,就得为我昭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他得为近日对少君的伤害,付出实质性的代价,光是这样,太简单了。”

    若木负手而立,风华如昔。他对江南七月微微一笑,眼神真挚而纯良,却让人惊乱,“少君放心,我说不放过他,就绝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

    “我们要亲自收拾他,比借用君上的力量更好。”

    江南七月眸子抬了抬,伸手拍了拍若木的肩膀:“若木,你狠起来,可真可怕。”

    直到最后,她到底也没能将自己和叶白卿的事情告诉连青衣,一辈子也没有。等她再睁眼看到这个世界时,迎接她的,是满目的疮痍。

    不管你是不是熟悉《鸿影录》,人们都知道一件事——江南七月与朱砂形影不离。

    曾经有人形容他们是红雪白花。一白一红就仿佛是冬日里一场无声的绽放,艳丽而夺目。就像现在那一袭白衣与红衣一前一后从树梢轻盈飘落,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美撞进赏花人的心中。红雪冷漠却妖娆,白花明艳又内敛。这一副尽善尽美的风景,即使在这一片白雾茫茫中,看到的人也会有一瞬的失神。

    而白卿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幅景象,这种以世人皆知的亲密姿态呈现出的毫不避讳美好,令他嫉妒的抓狂。

    但他现下却不想在意这些,为着这令人措手不及的喜悦重逢。

    “实在抱歉打扰二位的雅兴了,不过我在这树枝子上听了许久,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二位。”江南七月挠挠头,一脸笑嘻嘻的萌贱模样,十分讨喜。

    小时在看到他两人时,心中就已经澎湃了。我去!这是活的帝君啊!活的!我见着活的明昭帝和侍卫长了啊!

    “姑娘……请问。”这是哑着嗓子的白卿殿下。他心如猫抓,恨不得立时便将对面的姑娘搂在怀里,但面上却半点不显。

    “我想问,您二位这是情杀还是仇杀啊?”江南七月眨巴着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即使是说着不正经的话,也没有堕了她几万年来养成的储君风度。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此女定然是久居高位,万人之上。

    朱砂用力揉了揉眉心,心头仿佛一百只麒麟兽踏过一般零落成泥。他知道少君这是看多了话本想要路见不平英雄救美,可是这问话也太不着调了吧!

    小小姐平日里什么都好,可一沾上话本子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果断、才智全都不翼而飞。变得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不谙世事还要不懂装懂。明明是个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但一说话就像是个白兔子一样的弱智。

    小时:……这姑娘暂时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唯有白卿“噗嗤”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一双眸子星光潋滟,破碎的浮冰折射出七彩的笑意。他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白牙都明晃晃的出来了。这语气熟悉地让他想哭啊。

    人间曾经有酸书生作词: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况值阑珊春色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他素来不喜欢这些堕人心智的yin词艳曲,偏偏月芽儿喜欢。他便只能百无聊赖的给她读。

    “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当时月芽儿极喜欢这句,但他不解其意。认为不过就是在故弄玄虚罢了。这世上,没了谁会不一样。直到他后来也有了“一场寂寞凭谁诉”的相思苦楚,才理解什么叫做“自君别后,江山无心复风流。”

    那个书生说的没错“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

    现在想来,这首词,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如今他看着那个风流端正又让人牵肠挂肚的少女,觉得全世界的狂花浪蕊,金玉满堂加起来,都不及她笑眯眯地温软模样。

    这种失而复得的欢喜让他很想调戏她,看她炸毛的样子,看她眼珠滴溜溜使坏的样子,看她与自己针锋相对的骄傲模样。别说是陪她插科打诨了,便是此时要他肝脑涂地怕也是心甘情愿的。

    “严格意义上说,这位姑娘是要同我抢人的,就算是情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