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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相对终陌路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不过师傅,白卿有另一个他的记忆,你该不会是把两个时空打通了吧?”

    “没有人能够打通时空,小时,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让两个空间的人知道彼此的存在是大忌,如果让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强行进入,力量对比会发生变动,因为力量的悬殊,许多人的生命走向会被改写,这意味着,所有的平行时空都要被破坏。即使我们是时空窃贼,能够在空间中任意穿行,也不能破坏这个法则。”

    小时心里很明白,每个时空都有自己的能量上限和下限,就好像一个种族,飞鸟有飞鸟的世界,野兽有野兽的领地。如果将一头大象放入蚂蚁群,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足以灭族。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个体的覆灭会导致整个本我的残缺,这种毁灭性的灾难,即使时空窃贼拼尽全力,也无法弥补。

    “可是,白帝到底是怎么……”小时习惯性挠头,绑的整齐的小包子被她扒拉乱一个。

    “这个世上有太多事是无法解释的,日升月落,归于何处。沧海桑田,缘何变迁。我们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粒微尘,即使知道的比常人多些,也不过是管中窥豹,只得一斑。好啦,我们去别处看看吧,今天说的这些,足够你头疼上一阵子了。”

    “啊啊啊!师傅,我们不能再看看他俩吗?”小时一听要走,脸立马皱成了包子,哼哼唧唧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看什么看啊,事情多的都忙不过来,你倒是会偷闲。”老头脸上十分无奈,嘴里却依旧疼宠。

    两人正拉拉扯扯打着拉锯战,突然蓝色水泊又亮起来,光芒大盛。

    这不寻常的举动引起了时空窃贼的注意,老人拖着不情不愿的小徒儿来到水边,仔仔细细观察了许久,对身后耷拉着脑袋的徒弟说了一句堪称让她的精神世界石破天惊的话:

    “小时啊,我想,你应该可以亲眼看到你的君上了。”

    “什么?”,望着一脸惊喜地像中了五千块精钢通宝的徒儿,老人又说出一句让她希望自己立刻晕厥的话。

    “有不干净的东西混进去了,找到它,送回去。”

    “又来?!”

    “赶紧的,早去早回,注意安全。”老人习以为常的朝自家小姑娘摆摆手,唉,这人老了,事情就要交给年轻人做喽。

    “如果不行呢?”小时抱怨地说,没想到免费旅游还要做任务,就不能少一些套路,多一点真诚吗?

    “那就杀掉它。”

    “杀掉杀掉,每次都那么血腥,为啥我们不能把时空隧道堵上啊!”小时姑娘一声哀嚎,十分不情愿。

    “呵呵,没准你家君上正和白帝君上正在哪个时空躺在床单上玩手指头呢。”

    “好吧,你赢了。”

    皓德六万三千年,明昭帝围白帝于九重天,攻城正酣,莫名退兵。十日后,明昭帝薨。

    ——《鸿影录》

    那是一扇门,或许是城门吧,门里门外站了两个人。

    “月芽儿……”男人眼疾手快的抓住眼前的一角黑衣,“我们谈谈,求你……”

    黑衣人沉默半晌道:“本君想求你之时,你可是连只言片语都无。”

    沉默的窒息如同排山倒海般翻涌而来,男子勉强止住了颤抖,道:“在你心中,我始终比不上那些死人……”

    黑衣人道:“他们不曾有你这般决绝。”,她看了一眼被攥得变形的衣角,皱了皱眉,“君上还是不要离得太近,你手上沾我昭虹的血太多。你这上前一步,保不准本君就要控制不住将你劈了。”

    “就因如此,你才不肯撤兵么?或者,你根本就不是因为报仇才来的,你还是想要这座城,对不对?就因为我们的关系……”

    “本君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同属一方帝君,让小辈们同你来要,着实是有些为难谈们。也罢,就着今日,也正好破一破王不见王这个说法。”黑衣人长身玉立,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自古王不见王,王若见了王,是王杀了王?还是两王同葬?

    男子顿时生出十二分倦意,如此根本无话可谈:“那今日君上大兵压境,冒天下之大不韪篡权取国,就不怕归去后,千秋万代史书之上会被人指点诟病吗?”

    千秋万代?史书?黑衣人如同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真是不管在哪里劝谏的话都是一成不变。人都死了,还管身后事做什么?不过求个活得痛快罢了。

    她呵呵冷笑了两声,却莫名有些不屑和凄凉的滋味:“或许你应该知道,百年前,这就该是我的天下了。”黑衣人长袖一翻,一卷天族专属的流光锦诏书横空出世,“本君若请君上尊天族先帝遗志,不知可算是篡权取国,冒天下之大不韪?这天下,你坐得,本君便坐不得么?”

    这话似曾相识,男子苍凉地扶住城墙,手渐渐收紧,骨节泛白,回忆起了百年前,大殿上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本君乃帝后嫡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缘何不能执掌乾坤,要将大权相让于外氏之手。这天下之主,她当得,为何本君便当不得?”

    当时先帝又是如何说的?

    先帝当时一句话也未说。

    三界联兵助他勤王夺位,可昏了头的父君偏偏要传位于昭虹少君——一个“外人”,即使是他的情人。他不甘心,才有了这么一出。先帝弥留之际,天族青天玺被交到他手上,却单单少了一封传位昭书,那封传位于昭虹少君的诏书。与此同时,久久滞留的昭虹大军终于退兵返程,解了满朝文武的心下惊慌。

    男子再也撑不住,身体和面容同时垮了下来,“既然如此,你我也没有谈的必要了。”

    黑衣人冷笑:“从来都是这样,谈与不谈,我有过选择吗?”

    男人像是一个被抽走精气神的牵线娃娃,一推就会散架一样:“你既然在他们和我之间选择了他们,本君亦在天下与你之间选了天下。我是身不由己,可月芽儿,只求你放过……”

    “双王不能并立,我们都身不由己。你的臣民无辜,难道我的子民就该死么?天道好轮回,我已付出过代价,为何你便不用?我只说一句——昭虹血债,唯叶氏江山不能偿还。这句话我撂在这里,你接或不接,结局都是一样的。”黑衣人眼神疯狂又执拗,唇边露出一抹嗜血的微笑。苍凉又决绝地一枪挑断了那一角他握过的黑衣,昂首挺胸大踏步向前,翻滚的黑色长袍高傲的彰显着帝君那不容践踏的尊严。

    他曾经的情人,走远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彻底绝望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有时候,它只发生在一瞬间,但往往,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那种铺天盖地的不信任都积累在过去的每一个细节。此事,怪不得天命,事在人为罢了。

    男子的身子慢慢软下来,靠着城墙捂着心肺,艰难喘气。眼前的城门渐渐关上了,留给他的视野越来越小。可他还是能看到,她渐行渐远,泼墨晚霞被她一步一步踏出了钢刀嗜血的凶悍。看到她一步步走向那片红色战旗,看到她骑上黑麒麟,他还能看到她的红衣大军用长枪剑戟在地上敲出低沉的战歌,他能听到城门沉闷但坚定地关合之声与机关发动之声,听到她的手下一遍遍喊着:交出叶氏,献城不杀,最后绝望地远远看到她残忍的挥手吐出两个字:攻城!

    他闻到战争的味道了,真正的硝烟味。曾经九重天上的流霞总是带着鸾鸟的吟唱,如今一片血色仇杀中,只剩无语默默。

    他可以不看的,他也可以不去找她的。可为什么还是会来?为什么移不开眼?是内疚还是贪恋?他也说不清……

    或许,或许死在城门前就好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理应如此。但他怎能甘心!他费尽心机、放弃所有才得到的这个位置!他只有这个位置了,怎么能让她毁了呢?

    或许,或许不该和她争遗诏。不!是一开始就不该见到她,见到她也不要利用她,利用完了也不要弃如敝履,更不要毁了她的国,不要一次次骗她,骗完后将她抛入万丈深渊。

    或许,如果哪怕有有一次他是真心的,结局就会大不一样吧。

    或许,在那些不耐烦的虚与委蛇中,也不经意中流露出了一点谁都没察觉的真心吧。

    可是,悔不当初,到底无用。

    那是叶白卿此生见江南七月最后一次,而她留给他的最后两个字仅仅是一句不带丝毫感情的——攻城。

    这次攻城劈断了他们两个残存的最后一点可能,也撕毁了叶白卿身为帝君的半生功绩。

    “笑春风”大殿中,叶白卿满头冷汗地醒转过来,一月,只要一个月,你我便能再次重逢于那段孽缘的开始——诛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