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凄惨生死方知心
云小浅和北宫逆怔然的看着地宫门口的人影,逆光的原因,他们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出来,那个人佝偻着背,手里有一根拐杖。云小浅突然明白过来,是他们进入塔楼的时候,守门的那个老婆婆,那个在灯下绣花的掌灯的老妇人。 “少爷。”老妇人的声音依旧嘶哑。 北宫逆头痛欲裂,他觉得胸口又一次开始很痛,自从生母的封印解开以后,再也没有痛过的心疾,竟然此刻有些疼,右手已经因为被封住血脉太久而全然没有了知觉。他的左手拉着云小浅的手,他可以感觉云小浅的手是冰冷的。 “请你让我们出去。”云小浅开口说,她看得出来那个老妇人内力高超。 老妇人依旧恭敬的给云小浅施礼: “云小姐,请见谅,我只是在遵守祖老爷留下的遗训,如果地宫毁灭,我会拦住所有地宫里面的人——和地宫一起毁灭。” 北宫逆心中寒意渐浓,坎水连祖老爷的遗训都算计在内,看来她也知道震雷会有拦不住他们的时候,就让这个婆婆来拦住他们。老妇人年纪虽然已经大了,但是她活了太久的年纪,别的没有,就是武功奇高,他和云小浅两个人都是伤的伤,中毒的中毒,就算他们状态很好的时候,都不是这个老人的对手,又何况是现在。 难道,他们竟然,真的要死在这里? “婆婆,可是他是北宫逆啊,你怎么可以不让他出去,他是这个家和地宫的主人啊。” 老妇人摇头: “我只是在遵守祖老爷的遗训。” 云小浅看到既然说不通,她干脆一把银针洒出: “婆婆,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那把银针在射出的时候,老妇人竟然也是将手中的绣花针一样洒出,懂得针法的人都知道,绣花针极其的细小,而银针细长,可是云小浅的那些银针竟然被老妇人发出的绣花针全数打开,钉在了墙壁上。 云小浅向来自负自己的暗器,而今,她有些傻眼。 “云小姐,认命吧,不要做无用的挣扎,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老人的声音悠远,虽然悠远,但是云小浅听得出来那是魔音之声,乐家的本领。 “你是乐家人?” “云小姐,你果然并非俗人。”老妇人没有回答云小浅的话,但是她似乎也是回答了,然而,姓名和身份不过是人世间的过眼烟云,谁说以后还会记得。 北宫逆靠着墙壁,看着云小浅: “你打不过婆婆的……“ “打不过也要打,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北宫逆看了云小浅一眼,他起身: “好,我帮你。” 老妇人赞许的点头: “好,只要你们能打败我,我不会阻止你们逃出去。” 然而,就在她说话的瞬间,她已经手中一枚绣花针,直接扎向北宫逆,云小浅使贯了暗器,自然也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她不知道北宫逆又没有看见逼近的危险,她出手,用将轨挡掉了那枚绣花针,然而,就在同时,她觉得自己的腰间被一枚绣花针扎了。 针扎进肌肤里面,只有细微的疼痛,而老妇人强劲的内力灌入,云小浅一瞬间觉得很真气有些紊乱。她迅速回身,拔出了腰间的针。就在拔出的同时,北宫逆拉着她往前了一步,因为刚才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塌陷了下去。 “你没事吧?”北宫逆看着云小浅捂着腰间。 云小浅摇头,她知道老妇人根本就没有出全力,而地宫摇摇欲坠,他们就算不被这个老妇人打死,也会被地宫巨大的砖块砸死。 云小浅出手,她上手就是月轮的招数,很久没用,虽然有些生疏,但是依旧可以有板有眼,老人虽然佝偻着,但是她的身法灵活,完全没有任何的阻碍,在云小浅的剑尖就要刺到她的鼻尖时,她才出手,一把拉住了云小浅的手,另外一只手,随意的一拉,一根线就已经套上了云小浅的剑,此时她出掌,掌风凌烈,直击云小浅的鸠尾xue。 那可是死xue之一,北宫逆看得真切,他起身,左手握住白玉箫,攻击向老人的手臂,一边攻击,一边将云小浅挡在了身后,他也顾及不得自己是不是会死的问题了,口中默默的在念焚咒。 似乎早就料到北宫逆会出手,老人不慌不忙的改变了出掌的路线,躲开了北宫逆的攻击,一掌就击在了北宫逆的胸口上,然而,就在这一击的同时,天降一个火球,烫在了老妇人的手掌上。 老妇人惨叫一声,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云小浅和北宫逆重重的摔回地上,北宫逆只觉得胸口也是被焚烧过一样的疼痛,气血混乱,呕出一口血来。 “北宫逆!你没事吧。”云小浅急急爬起来,一把拉起北宫逆,北宫逆只是觉得头痛更加严重,他看了一眼云小浅苍白而焦急的脸,他微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开口,鲜血就会喷出来。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还有有血慢慢的顺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喂!北宫逆,你不要吓我!” 想也没有想,云小浅一指封住了北宫逆的xue道,她起身看着也受了一点伤了老妇人,她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杀气,老妇人看着她,只是再次移动身躯,挡住了出口的道路,她虽然已经神志有些不清楚,但是还是能清楚得记得老主人的遗训。 云小浅出手,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要好好活着,她不想死。 老妇人的绣花针来路不明,但是她明显懂得很多门派的武功,她是乐家的人,不一定是乐家的小姐,因为北宫府从来没有和乐家的人有什么交情,但是她在这里一定已经很久,而且她一定是一个守承诺的女子,因为一个承诺她竟然在这里守了那么多年,然后在那么多年、物是人非以后,还要坚守。 云小浅想着,手上却是更加坚定的攻击,因为她尊重这个对手,也想要出去,所谓的战争,其实就是不过如此。 “啊”的一声,云小浅再次被老妇人击中,这次虽然她被击中了后背,但是她相信那个老人也是受了重伤,她在后身攻击的时候,悄悄放出了十八支金针,那些金针是云小浅淬过毒的,她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英雄或者正人君子,所以暗中伤人也是经常的事情。 老妇人也感觉到了她重伤,但是云小浅比她伤的重。 北宫逆着急,可是他说不出话来,每次云小浅都会封住他的xue道,他多次运气都冲不开xue道,不仅是因为受伤,也因为云小浅这次出手是在太重,她是希望他没有事情,可是,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从来都不为她自己想想。 云小浅没有理会老妇人,她把自己的后背亮给了老人,她俯身弯腰,一把拉起了北宫逆,躲开了又一次落下的巨大石块。她看着北宫逆,在他耳边轻声的说: “等会儿,我会攻击她,你乘机跑出去。” “那你怎么办?” “她受了重伤,应该顾及不了我们两个人,你——咳咳咳——”云小浅也咳出血来,她早就已经超过了她能力的极限,她打不过那个女人,但是她知道,她可以和那个女人同归于尽。只要这样,他北宫逆就可以出去了。 出口的门很小,老人挡不住整个,只要云小浅可以引开她移动一点点,北宫逆就有出去的机会。 “你怎么办?!”北宫逆听不下去了,“你每次都要我逃跑,你自己去涉险,你觉得我要是活下来了我良心能安吗?我下辈子会过得好吗?” “你——”云小浅擦了擦她口中涌出的鲜血,“你、你、你放心,你可以的,随着时间过去,你、你还年轻,很快就会忘记我的,即使你忘不了我,你可以去找轻尘,我教过他改变一个人记忆的针法,你可以要他帮你。”
“云小浅,你解开我的xue道。” 云小浅只是给了北宫逆一个微笑,然后她就直接向老妇人攻击而去,同时,她解开了北宫逆的xue道。然而,北宫逆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云小浅就已经整个人抱紧了那个老妇人,用她最后的力气,把北宫逆甩了出去,甩出了那个出口。 老妇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云小浅会突然抱住她,她一瞬间懵了,北宫逆被云小浅这样一扔,本来就混乱的真气现在更加混乱,他落地以后“哇”的突出了一口血,地宫外面是鸟语花香,全然不是地宫里面的惨象。 塔楼已经在摇晃,本来在安静啄食的麻雀,突然受到了惊吓,在一瞬间尽数飞了起来。地面开始有些颤动,北宫逆顾及不了那么多,他起身,快速的冲向地宫的入口处,云小浅还在里面。 然而,还没有等他跑过去,“轰隆”的一声,整个塔楼在他面前崩塌,地宫的入口被巨大的石块挡住,飞溅起来的瓦片甚至在他的脸上划下了很深的血口子。 北宫逆怔住,塔楼最后几片瓦片细碎的滑落,灰尘满天,尘埃落定之后,北宫逆“啪”的一声,跪在了废墟前面。 她…… 北宫逆颓然,他手中白玉箫落地,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那片废墟,是他害死她的吗。若不是他要带她来看看地宫,给她讲明这里发生的一切。是他吗。 从认识她的那一天开始,他每次都差点害死了她。云小浅,不顾一切性命的救他,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否回头看了她一眼。 云小浅,云小浅。 难道,你就这样死了?!北宫逆突然有了愤怒,他不甘心,他站起来,双眼都充满了血丝,他根本就不顾自身的重伤,也没有理会是不是北宫家至宝的白玉箫就被他那样丢在废墟中,也不顾坎水是不是已经攻入了北宫家。他只是一个人飞快的冲到了废墟前面,他搬起巨大的石块,用双手抛开土块、木屑、石头和瓦片。他的手苍白而修长,在触及那些碎块的时候,就已经被刮伤,可是北宫逆不在乎。 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右手是不是会毁掉,他用左手拔出了云小浅封住他血脉的银针,毒素很快就蔓延,可是北宫逆忍住了巨大的疼痛,他像是一个疯子一样不停的在废墟里面挖着,他一直在挖着,拼命的挖着,双手都已经染满了尘埃,手指被石块划出深深的伤口,指甲和rou之间被木屑刺入,手臂被碎裂的瓦片拉出口子,一身的白衣已经染黑,脸上伤口边的血已经凝固,可是他还是在挖着。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他曾经害怕于自己的心疾,曾经害怕于母亲的病,曾经害怕于北宫府的衰亡,但是最后这些所有的害怕和担心都是无所谓的。他可以承受,可是,此刻,他竟然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北宫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颤抖,他只是不停的重复拿开碎裂的瓦片,搬开巨大的石块,然后在废墟中挖掘着。 那是七层高的塔楼,北宫逆知道,那里面有很多巨大的衡量,北宫逆知道,那里面还有每层为了防止杀手逃走的巨大石壁,北宫逆知道,他都知道,他知道。 “谢过玲珑先生。” “少爷也是我见过第一个病重如此还能弹琴练武的人。云潇很是佩服。” 北宫逆想起了那个白衣的少年,那个白衣的仙风道骨的少年,现在,现在有是去了哪里?!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