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章 藏剑名(大结局)
整整四屉的精美饰物,让秦素的眼睛已然笑得弯了。 桓子澄的这份“薄礼”,委实很合她的心意。 她弯着眉眼,缓缓拉开了第五层抽屉。 既无宝光耀目、亦无温润华泽,这一层的抽屉里,只呈着一枚凤头钗。 那钗子瞧来有些年头了,上头镶着的珍珠已然泛黄,凤口下衔着的宝石似也蒙了尘,灰蒙蒙地。 “这是……”秦素拣起凤钗,心下有些不解。 这么一支旧钗子,桓子澄巴巴地放在箱子里,又有何意? 便在她如此作想之时,身旁忽地传来了一声轻叹。 秦素转首,便撞上了旌宏温柔的眼眸。 “这钗子……是夫人的旧物。”旌宏柔声语道,语中似含着无限感喟。 秦素一怔。 夫人? 旌宏所说的夫人,莫非是…… “裴夫人年轻时,最爱这支钗子。”旌宏的语声再度响了起来。 秦素先是一怔,旋即一下子冷了脸,抬手就将钗子搁回了原处。 裴氏,正是她的生母。 前世今生,这个所谓的生母,都不曾很好地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女儿丢了不去找也就罢了,到后来居然还会错认她人为女。 秦素委实没有办法去原谅她。 纵然她也知晓,裴氏肯定也有苦衷,也有不得已之处,可她就是没办法去原谅。 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或许有一天,当她自己有了孩子,她便能体会到裴氏的难处了罢,到得那一日,可能会谅解裴氏当初的种种。 而此时此刻,她心里的那口气却始终不能平定。 看着秦素微冷的面容,旌宏叹了一声,蓦地前倾着身子,将她轻轻揽在了怀中,柔声道:“殿下现下生气也是该当的,当年的那些事儿,纵使有难言之处,却也不能说……没有错。只是,殿下也别一个劲儿地钻在这牛角里。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什么时候在外头走得累了、倦了,想要寻个地方歇歇脚,殿下只消记得,大都城里,也还有殿下的一个家。” 秦素偎在她的怀里,心绪时起进伏,也说不出是何滋味。 见她一直不出声,旌宏便松开了她,专注地向她的面上看了看。 秦素敛眉低头,任由她打量着,面上表情。 旌宏再度叹了口气,怜惜地抚了抚秦素的头发,便转身掀开了车帘。 这种时候,最能够安慰秦素的人,应该不是她。 “九殿下请上车吧,属下这就离开。”她朝外语道,心底有些黯然。 当年她也是追查桓十三娘的人之一,可是,老桓公只给了他们五日的查找时间,时间一到,必须立时回转。因此他们也只查到缪姬往南边儿去了,却是再无余暇及精力往下查,只能将这个小小女婴暂助搁下。 裴氏当年为此大病了一场,就此与桓道非断了情,再往后更是思女成疾,整日精神恍惚,连中馈也丢下了。 思及旧事,旌宏低低地叹了口气,抬脚便欲下车,蓦地,她的衣角却是被人扯住了。 她回过头,便见秦素正拉着她的一角衣摆,头垂得低低地,一如她低微的语声:“往后……或许我会想明白的……”微有些艰涩的声气,却是字字清晰:“等我有空的时候,还要请先生给我讲一讲……她……当年的事。” 旌宏的眼睛亮了,用力点头道:“属下会的。等殿下想听的时候,属下就来说。” 秦素轻轻地“嗯”了一声,松开了她:“叫李郎进来吧。”停了停,又补了一句:“我想他了。” 旌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屈指向她手指上弹了一记:“殿下也不害臊。” 秦素偏着脑袋不去看她,嘟囔道:“我就是想他了,叫他进来。” 旌宏笑着摇了摇头,跨出了车门。 秦素仍旧偏着头,手却伸了出去,打开箱门、拉开抽屉,将那支旧发钗拿了出来,细细端详着。 原来,这便是她母亲年少时的旧物。 据说,她的生母裴氏年轻时美貌非常,名著于青莲宴,被桓道非一眼相中。 秦素撇了一下嘴。 名传天下的美人,用的钗子也不怎么样,又不是很名贵的样子。 就这么支破钗子,哪里配得上她晋陵公主的身份?
想是这样想的,可她的手却将那钗子握得极紧,小心地将之收进了袖笼,收完了还往四下看,就跟做贼似地。 便在这时,车门忽尔便开了,李玄度一身清华,笑着踏进了车中。 秦素抬头望住他,蓦地一伸手,扯住他胸前的衣襟,一把就将他拉进了车中,旋即“哐”地一声合拢了车门。 旌宏恰在此时回首,正好瞧见秦素一头扎进了李玄度的怀里,不由再度弯眸而笑。 年轻真好啊。 也只有这样年轻好看的人,这样依偎相拥着,才会叫人特别地怀念。 她笑着打马走在车边,不由自主地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这是桓子澄交代下来的任务,要她牢牢看着这对年轻人,洞房之前,不许他们有出格之举。 “尤其要防着李九这厮”。 这是桓子澄的原话。 旌宏的面上又有了笑,继续光明正大地听壁角。 车厢里好一会儿皆是无声,直到马车行过了百里,才有断断续续的语声响起。 “那隐堂可是本宫的陪嫁,夫君切莫忘了这一点。”这是女子的声音,清弱动人,如同歌唱,嵌在阵阵马蹄声中。 男子清弦般的语声随后响起:“都依夫人的,夫人想怎么做,为夫都听着。”低沉温柔的语声,只听上一听,就能想见那郎君的容颜。 车厢里随后传出了清脆的笑声,复又是女子微微烦恼的声线:“我不喜欢隐堂这名字,讨厌得很。” “那依夫人的意思,该当改个什么名字才好?”男子好脾气地说道,语中满是宠溺。 “便叫藏剑罢。”女子笑着语道:“收藏之藏、长剑之剑。剑在匣中,待时而飞。” “这名字好,便依夫人。”男子的语声响起,清弦如奏琴:“从此后,隐堂便改叫藏剑山庄便是。” 车厢里再度传出了女子的笑声,如若黄鹂啼鸣,直惊得那树上山雀飞了出来,一路扑腾着翅膀,飞过这一队驰向北方的车马,飞过大片的薄云与广漠雪色,渐渐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