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坦诚布公
罗帐掀开,从榻上走下一个穿着与魏起一模一样的衣服的,长身玉立的英俊男子。 魏夫人不由后退两步,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魏起去哪里了?” 项重华笑道:“魏城主多喝了几杯,已经被我的下属送回魏府了。要见您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魏夫人。” 魏夫人细细看了他一会儿,试探道:“您就是重华储君?” 项重华道:“正是在下。”他招了招手,从帘子后面走出一个紫衣的绝色美人。 小杏此时也赶到,指着若邪大声叫道:“就是她!城主就是被她拐走的!” 若邪向魏夫人行了一礼,道:“请夫人恕妾无礼。这一切只是为了引您前來,绝无他意。而魏城主,也并沒有做出半点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魏夫人不由苦笑,道:“看來,那路上的一对姐弟,也并非常人了。” 项重华道:“她们一个是秦先生的妻子,一个是他的meimei。” 魏夫人叹了一声,道:“储君可否告诉妾身,这个主意是谁想出?” 项重华道:“是秦夫人。” 魏夫人点头道:“早就听说雍国的秦夫人聪明绝顶,和秦先生是天成佳偶。我们夫妻双双败在他们手上,倒也不亏。那青衣男子步履稳健而轻盈无声,一看就是数一数二的武艺高手。她应该就是雍国第一高手--秦柔姑娘吧?” 项重华赞道:“夫人好眼力。” 魏夫人叹道:“雍国当真是人才济济。”她向小杏道:“你去外边等着,别让其他人打扰我和储君。”小杏依言出了房屋。 项重华也向若邪点点头。若邪向他好魏夫人各行了一个礼,也退了出去。 项重华道:“多谢夫人!” 魏夫人道:“储君何出此言?” 项重华道:“若非魏城主和夫人坚守万乐城,我雍国西面防线垂垂危矣,在下岂能不谢?” 魏夫人笑道:“重华储君真会说话,怪不得有那么多的绝色美人都为您倾倒不已。” 项重华也笑了,道:“可惜我却毫无把握能令夫人动心。” 魏夫人道:“妾身负全场百姓安危,若稍有闪烁,一则无颜面对亡父,二则愧对乡亲们的信任,自然不得不慎。” 项重华道:“眼前局势乃是祁国强,雍国弱,夫人的慎重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祁王曾多次向你们夫妇示好,并许以高位要职,但使者无一例外地被拒之城外。可见夫人心中,也未必沒有雍国的位置。” 魏夫人叹了一口气,坐下道:“我本不愿见储君,但您将我激到这里,也是费尽了心思,我若还是一味拒绝,实在是于理不容。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如何?” 项重华道:“重华求之不得。” 魏夫人道:“祁王许诺,只要我们将万乐城奉上,魏起便会被封为万乐侯,爵位世代因袭,并授以左司马一职。不知储君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项重华道:“我雍国向來是依法行事,城主献城有功,依我雍国的律法,可以封侯。但官职高低,必须依旧将领实际的能力予以授予,至于爵位是否可以因袭,也要按照战功决定。” 魏夫人赞赏道:“好一个依法行事。储君果然是明君。这番话,远比高官厚禄的封赏动人。妾相信魏起也一定作此想法。” 项重华道:“人言魏夫人雄才大略,胸襟过人。今日一见,的确名不虚传。夫人沒有因我雍国的许诺次于祁国而心生不满,就这一点,便足以羞煞万千的大丈夫。” 魏夫人道:“人总是有个人私欲,所以才要制定法律作为约束。身为国君,若按照喜好损益而非国家律法來任意封赏臣子,也定会因情绪的憎恶随意处罚下属。按照祁国的律法,献城者顶多可以获得驻守所献城池的权力,和包括城池在内的三块封地。祁王喜怒无常,暴虐成性。他今日可以为了利益而妄自给我们厚赏,明日便可能为了喜恶而将我们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也是妾身一直犹豫,不肯投奔祁王的原因。” 项重华有种地赞叹道:“夫人高见!” 魏夫人道:“但妾对雍国也有疑虑之处。” 项重华道:“雍国目前处于劣势,主要原因还是沒有一个足以与袁柘抗衡的主帅。这也是重华想要得到魏城主和夫人支持的主要原因。祁国虽有主帅袁柘,却少优秀的裨将和猛将。我雍国却恰恰相反。只要城主愿意投靠雍国,重华坚信,局势一定可以逆转过來。” 魏夫人摇头道:“这一点,妾也不是不知。从贵国与祁国的几次交战來看,祁国主将袁柘似已摸熟了贵国的现任主将--郭宇将军的用兵规律,至于其他将领,恕妾直言,完全不具备与袁柘抗衡的实力。秦非先生虽也偶有出色表现,但他只善于用奇兵,兵法过于局限,不够大气,不足以维持全局。而袁柘,则有多套用兵套路,完全超出了贵国的意料,是以令贵国主将措手不及。” 项重华惊讶地拱手道:“夫人真是高见!实际上,郭宇曾经一度是袁柘的下属,用兵习惯早已被袁柘了如指掌。而秦非,则并非兵家出身,只是略微学习过一些兵法而已。我雍国虽有一部由李贲将军传下的用兵宝典《丹心密卷》,但此宝典甚为深奥,常人只能看懂一二。秦非虽也研读了此书,但只在奇兵一方面,颇有心得。城主若是可以成为我雍国的将军,此书自然会赠予将军。以将军的聪慧,定可以参透玄机,成为天下无双的战神。” 魏夫人道:“不是妾有意抬高自己的夫君。魏起即使沒有这宝典,也可以撑得起台面。妾从來都沒有怀疑过局势倒转的可能性。” 项重华道:“那夫人在担心什么?” 魏夫人站起來,向他行了一礼,道:“妾担心的是储君。” 项重华不由惊讶道:“我?” 魏夫人点头道:“正是储君您。” 项重华道:“夫人可是认为重华才学浅薄?” 魏夫人道:“储君少年时虽重武轻文,但近年來手不释卷,发奋图强,可谓后进之才。” 项重华道:“那夫人是觉得重华资质平庸了?” 魏夫人道:“储君若是平庸,这天下可真沒有几个聪明人了。" 项重华道:“莫非重华礼贤下士,知人善任不及祁王刘羲纬吗?” 魏夫人摇头道:“天下英雄皆奉储君为伯乐,无不心向往之,妾怎敢作如此妄言?” 项重华拱手道:“重华愧不自知,请夫人指点一二。” 魏夫人叹了口气,道:“您什么都好,只是太过多情。常人多情不一定是缺点,但君王需要的是决绝,甚至有时是冷酷。君王一举一动一念都牵动着举国的利益和万万千千兵民的性命。君王的多情反而是对臣民最大的无情。” 项重华垂下头。 魏夫人道:“人言祁国、雍国二分天下,其实祁国所占城池远远多出雍国。而造成这一结果的,正是息国之战。” 魏夫人见项重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行了个礼,道:“妾言辞失当,请储君见谅。” 项重华摆手道:“夫人请继续。” 魏夫人道:“储君您……” 项重华道:“重华既然铸成大错,就自该面对现实,否则有何面目担当储君?” 魏夫人深深看了项重华一眼,又行了一礼,道:“储君胸襟实非常人可以企及,妾钦佩不已。” 项重华道:“夫人只管直言既可,不必有所顾忌。” 魏夫人道:“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息国虽小,但地理位置极为特殊,是当时储君虽占据的姜国东南部城池的屏障,并且漕运通畅,直接连着多个产粮丰富的城池。祁兵虽然士气旺盛,但毕竟是从遥远的南地而來,因战线太长,而粮食补给不足,经受不起长久作战。这也是袁柘不惜一切也要短期内夺得息国的原因。当年息王自恃自己的meimei是储君的至爱,而轻视、侮慢雍国派去增援息国的兵将,并且屡屡错失战机,最终使得息国国破。若储君能将儿女私情放置一边,直接抢先占领息国,祁国就不会占有息国从而立稳脚跟,雍国也不会因此而失去东南部的几十座城池,更不会如此落于下风。” 项重华捂着额头道:“不错。一切的错误都在我。如果我沒有过分顾及息雅的感受,如果我肯冷静地想一想后果,我雍国也不会沦落至此。” 魏夫人看了看他痛苦的表情,垂下了头。 项重华默了半饷,接着道:“早在我再次夺得储君之位之前,我的优柔寡断就已经害了许多人。他们当中,有的爱我惜我的妙龄佳人,有对我恩重如山的长辈,更有肝胆相照的好友。每一次,我都告诫自己不要再感情用事,但还是不断地有人为我的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的手缓缓从额头上放下,托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