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替换
场景转换之迅速，让我有些错乱。刚刚我还在子归门那里哀叹婚姻的不幸，才一个时辰，就站在了擂台之下。我穿着大红的嫁衣，仰望着台上站着的两个人。 正午的日头，有些焦灼的炙烤着大地，阳光在他们身上晕开了光圈。我抬手遮了遮太阳的光芒，想要看清他们的表情。 我身后的石阶上，皇上，皇后坐于正中，他们的左手边璟天，璟钰，李璟暄和西风一字排开，右手边是婉情和莹玉。而台阶之下站着的除了我还有卞夏派来的迎亲大臣。 我突然觉得这场比武好生奇怪，台上的两个人争抢的好像不是我这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他们都心仪已久的礼物。我自嘲的笑笑，无奈的耸耸肩。 天遥发现我的不对劲，低下头看我。他眼神中那样的视死如归，让我很害怕。 “天遥！”我冲他笑笑，心像是被谁抓了一下，“你身上有伤，尽力就好，若是真的输了，也不要把命赌上，我不值得。” “你对我是不是太没有信心了？”天遥宠溺的笑笑，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笑容。说完转过身不再看我。 苏锦夜双手抱着肩头，看上去很悠闲，但这却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你们又何必弄得这样凄凉？”他挑眉看着我们。 “天遥今日有幸跟七皇子比武也算此生无憾了。”天遥抱拳以示尊敬。 苏锦夜放下手，站直了身子。“你这动不动就涉及到了一生，也给了本皇子太大的压力了。” 说着，苏锦夜向旁边伸手，侍卫利落的递过一把剑。苏锦夜挽了个剑花，将剑横在眉前，然后一点点抽出剑身，寒光立现，我的心也随之紧张起来。 他凝眉，嘴唇抿成一条线，一字一句的说：“宁天遥，本皇子已经给了你机会，你最好能握住，我决不让你第二次。”说完，挺剑而出，刺向天遥。 天遥见苏锦夜拉开了架势，不敢掉以轻心，迅速用剑抵挡，两个人斗在了一处。 天遥的武艺我是见过的，剑法之精妙怕是连师兄都不能完全赢他，而师兄的武艺却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但苏锦夜我就不太清楚了，之前的两次打斗中，一次我刚一上阵，他就退下去了；另一次他是偷袭，所以我实在不能算是了解。不过倒是看过他被李璟暄制服过，我只盼天遥不要比李璟暄差就好。 我紧紧的盯着台上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剑身相触发出的脆响，震得我眼睛一眨一眨的。两个人动作的迅捷及剑招的变幻多端也是我很少见到的。 此时我的身后开始传来了议论之声。“这七皇子不错啊，武艺不是一般的好。”皇上称赞道。 “父皇怎么还向着外人说话？”婉情撅着嘴表示不满：“天遥可是辅国大将军的儿子，他的武艺才是好的。” “怎么觉得天遥的剑招不太像平日里的那些呢？”西风发现了异样。 听了他这样说，众人纷纷将目光聚焦在天遥身上。我也将注意力集中到天遥的剑术上，怎么觉得他这招式这般熟悉，哪里见过呢？ “这貌似是阿音常用的招式吧？”璟天似有所悟。 “比阿音好像要好很多啊！”璟钰由衷的赞叹。 我气得回身狠狠的看向他，这是在揭发我平日练功不认真吗？他见我如此看他只是挑挑眉，慢条斯理的喝起茶来。 “我忘了说了，在南疆时，阿音的师父是教过天遥一段日子的，没想到他学得这样好。”李璟暄补刀道。 我又将恶狠狠的目光转向他，心想他和璟钰今日是组团来羞辱我的吗？他却没搭理我继续观战。不过我得承认，天遥这套剑法用的确实比我好，真的是不辱师父“剑仙”的盛名，不像我，没事儿总给他丢脸。 天遥总是不会让人失望的人，你若以为他在短时间内学会了师父的剑法就是惊喜，那么接下来的惊喜连连，让在场之人无不惊叹。因为他在师父教给他的剑法的基础上，又巧妙的结合了他之前的许多招式，集两家之大成的全新的剑法看起来就如兰亭序一般行云流水，无任何蹩脚之处。 这样的天遥看起来就像是在谱写一曲华美而精妙绝伦的乐章，上下翻飞的身影，那样的灵敏迅捷，让苏锦夜完全没有了近身的机会。不消多时，苏锦夜一个防守不利，天遥一脚踹在他的肩头上，他的身子顺势摔了出去，天遥乘胜追击，迅速落地，紧跟几步，将剑尖指在了苏锦夜的额前。 苏锦夜惊讶得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扯了扯嘴角。“宁将军的武艺果然高超，锦夜甘拜下风。” 听到他这样说，天遥像是卸下了心上的石头，手一抖，宝剑当啷落地，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手下意识的捂着胸口。观战的众人看到这样的变化都站了起来。 我这时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一般，满头的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紧皱的眉头代表着他此刻痛苦万分。 “天遥！”我吓得提着厚重的嫁衣跑上了台，几步窜到他身边。“天遥，你没事吧？天遥！” “我没事。”见我上来他忍着痛笑了笑，然后顺势坐在了地上。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将头靠在我怀中笑得极为开心。“阿音，我做到了，我赢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我做到了，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了。” 我看着他手捂着的地方慢慢渗出星星点点血迹，心疼不已。想是刚刚的比武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甚至扯到伤口都硬生生的挨过了。 我擦了一下掉落下来的眼泪，微笑着说：“傻子，谁说我们会分开了？你这么拼命干嘛？伤口又裂开了吧。”我抱着他的头，让他更舒服些。 他伸手拭掉我眼角的泪，“你就是我的命，我若不拼命，他们就会夺走我的命，我又怎么能那么甘心的任他们胡来呢？” 我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他却把头转向早已站起来冷冷的看着我们的苏锦夜。 “七皇子，我们刚刚的约定可还作数？”他热切的想要得到答案，这样他才能安心。 苏锦夜定定的看着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多谢殿下！”他大口的喘着气，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一下放松了。 “其实这场比武，输赢早已注定了。”苏锦夜负手立在那里，神情落寞至极。 我和天遥疑惑的看着他。 “从一开始，阿音的心就没在我身上，即便是我霸道的用战争来得到她，即便我把天下都许给她，她也不会有一丝开心。爱这个字，原本就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他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释然的笑笑：“宁天遥，我把阿音还给你了，你要好好珍惜她。” 说完，抬步走下去，来到皇上面前。“皇上，看来你要给我重新选一个和亲的人了，我和这个林兰音实在是不太合拍。” 皇上见他如此说，表情为难了起来。这件和亲事宜，兜兜转转快两个月，如今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你真的考虑好了？确定不娶阿音了？”皇上不敢相信的再三确定，他始终不能下决心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他。 “这样伤情的事情，皇上您能不一再重复吗？”苏锦夜虽是开着玩笑，眼角的忧伤却表露的太过明显。“我们卞夏的规矩，比武输了的人，就没有再娶阿音的资格。可是，我此次若不带个公主回去，实在是没办法跟我的父皇交差，您随便给我挑一个吧，什么都行。” 他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让我好生愧疚。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静谧中，所有人都被他的这句话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安静的氛围中，一个询问的声音响起。“不如我嫁给你可好？” 众人循声望去，莹玉公主自椅子上站起来。这个平日里总是小心翼翼的胆小公主，此刻身上却散发着无比闪烁的光芒，那是一个公主该有的高贵。 苏锦夜看向她的时候，突然笑了，笑得极为开怀。他歪着头，恢复了往日的孩子气。“为什么要嫁给我？” 莹玉公主站在台阶上，抬头看了看天空，这大概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抬起自己的头，她抬头的那一刹那，真美！ “在大琼的这些年，我的人生过得实在是糟糕透顶，如今只想换个地方搏一搏，没准能活的精彩。” “你怎么就肯定我会答应？” “你都让父皇随便选了，我自告奋勇出来解救你，你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况且我又是个真真正正的公主，更重要的是，”她向苏锦夜走近了些，嘴角笑意渐浓，“我们的交情还算不错！” 苏锦夜的笑容越来越深，他自背后收回手伸到了莹玉公主的面前。莹玉公主心领神会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的那一刻，我才发现，也许他们才是最为般配的一对。在我无数次的抗拒和亲，苏锦夜身心受到极大打击的时候，莹玉公主几乎成了他在这皇宫中唯一的依靠，而这份依靠，经历了诸多变故后，在今日表现的愈加明显，让苏锦夜此生难忘。 “莹玉，你可想好了？嫁到卞夏可就再不能回来了。”皇上终是不舍。 “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莹玉公主看着苏锦夜，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开怀笑容，连着身后的阳光都明媚起来。 “母后。”莹玉公主转头看向皇后：“和亲还是继续进行吧，别耽误了时辰。不用另给我准备什么，只把我和阿音换一下就好了。” “好。”皇后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