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陆离
九玄域，天府郡极西。 十万大山延绵，一道道山脉纵横，宛若一条条卧龙攀附，巍峨壮阔，气象万千。 数不尽的山峦中，有几座插云巨峰傲立，一览众山小，宛若通天巨擎，高也不知多少里。 那里峰峦叠翠，云蒸霞蔚，终年雾气迷蒙，若隐若现，偶有金芒飞射，神秘莫测。 一头凶禽展翅，翱翔于崇山峻岭间，投下巨大的阴影。 它像是在寻觅果腹之物，一双凌厉的锐目不断扫视下方的山林沟壑，时而盘旋，时而俯冲，渐渐地距几座神秘山峰越来越近。 突然，这头凶禽一声凄鸣，像是忽然撞上了什么，断羽纷飞，庞大的身躯一震后，从高空直往下坠去。 这是一头异种猛禽，虽是山鹰的样貌，体型却大了数倍，看起来更加威猛凶悍。 可此时它却莫名受伤，又尖又弯的铁喙上溢出了鲜血。 它极力调整姿态，在将要坠落山林时，一飞冲天，脱离了险境。 凶禽望了一眼朦胧的神秘山峰，犀利的目光中流露出畏惧，断然掉头，极速远去。 事实上，几座巨峰太大了，真正的距离，恐还在百里之外。在那里，像是有什么禁忌存在，没有生灵能逾雷池！ 鹰击长空，一飞千里。 双翅猎猎，苍莽大山不断倒退，当脱离了那一片区域，快将飞出大山后，凶禽才像是放松下来，双翼舒展，继续悠然滑翔。 山脉深处的巨峰此时几无可见，只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和轮廓，如同海市蜃楼般变得不真实。 这里已是山脉的边缘，山坳间偶见村落和炊烟升起。 凶禽眸射冷电，又复犀利。 对它而言，有了人迹，也就意味着有了食物。 果然，很快它就有所发现，锁定了一段光秃秃的陡坡，在坡顶上，伏卧着一道人身，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疑是一具尸体。 凶禽盘旋，观察良久后，才调整姿态，如利箭一般俯冲而下，扑向陡坡。 它已数日未进食，早就饥肠辘辘，那怕是腐尸，也算难得的美味了！ 极速冲刺，仿佛天外陨石砸向大地，这头凶禽爆发出作为掠食者的凶残和威势，快狠猛准，露出尖锐利爪，凌空抓向伏尸。 陡坡上尘沙飞扬，正是它俯冲携带的狂风所致，它利爪如铁钩，已距离那尸身不足三丈，眼见食物即将到口，恰在此时，却忽生剧变！ 一直俯卧，不曾动过丝毫的尸体，此时突然翻转仰卧，嗖嗖嗖！连珠三箭，分射凶禽要害。 “尸体”动作迅捷，翻身、放箭，一气呵成，比凶禽更快、更狠，更准。 三箭连射，几乎不分先后，迅猛异常，这还不算，“尸体”放完箭后，丢掉木弓，迅雷般抓起身旁的一杆铁矛，吐气开声，嗖的一下，投向凶禽。 变生肘腋，分明一具尸体，此刻却活了过来，而且还生猛异常。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破衣赤足，虽略显清瘦，但身形矫健，一双眸子炯炯有神，野性十足。 此刻的他更像一头猎食的猛兽，恶狠狠地盯着飞扑而来的凶禽，目光比凶禽还凶。 凶禽明知上当，可为时已晚，速度太快，距离又近，庞大的身躯根本无法躲闪，更难以刹止身形。 它俯冲而下，本想一击必中，却反而令自身陷入危局。 间不容发，凶禽一声怒啸，双爪摆动，堪堪打落要命的三箭，却再也难以应付随之而来的铁矛。 噗！ 长矛直接透胸而入！ 这是致命的一击，少年投来的力道太大，铁矛深入，刺中了要害。 垂死之际，凶禽愈加凶残，借着俯冲之力，利爪生寒，势要将少年撕碎，同归于尽。 岂料那少年经验极富，像是早有预料，几个翻滚，便机敏地躲了开去。 砰！ 山地震动，一声沉闷的巨响过后，凶禽坠地，就此一动不动，巨大的冲击之力，想必它的骨头都被撞碎了不知凡几，那还有命在！ 少年哼哼唧唧，从地上爬起，揉了揉微痛的屁股，抬手间，鲜血殷红。 他躲得已算及时，可还是未能完全幸免，臀部被利爪扫中，划破了皮rou。 这是轻伤，并不碍事，少年骂骂咧咧，从地上抓起一把灰土，胡乱在伤口上抹了几下，止住血后，大步向凶禽走去。 “哈哈，他奶奶的，装了大半日死尸，总算没白费功夫。嘿嘿！你想吃我，我也想吃你，终归是小爷我得偿所愿！” 少年踢了踢凶禽尸体，似是很满意，乐呵呵道：“这么大个的山鹰，还真是少见，老子今日发财啦！” 他试了试重量，脸上露出惊容：“这比响泉村狗蛋家的那头大牤牛还要沉许多啊！” 拔出长矛，绕着凶禽转了几圈，不禁抓耳挠腮，自语道：“这要是块大石头，多重我都能扛下山去，可是这家伙也太大了，软不拉几的不好使力，倒是难办。” 想了想又道：“唉！算了，还是叫了狗蛋和他爹一起来扛，先卸一条腿再说。” 说干就干，少年手起手落，翎羽纷飞，很快就将一条禽腿上的毛拔光，他举起长矛，比划几下，嗤嗤有声，锋锐的矛尖顿时划开了腿rou，又几次大力狂刺砍劈，硬生生将整条禽腿给拆了下来。 收拾了弓箭，少年用长矛将禽腿挑在肩头，晃晃荡荡，下了陡坡，顺着山溪而行。 这少年叫陆离，是个流浪的孤儿，就住在山下响泉村附近的一座破窑内，无依无靠，平日里就以猎食山中野物为生。 响泉村不大，百余户人家，除了一家大户外，余者皆是些苦哈哈的山民，以耕为主，狩猎为辅，勉强度日。 他口中的狗蛋，就是村内跟他年纪相仿的一个少年，两人是死党，经常粘在一起，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土窑破烂不堪，有被烟熏火燎的痕迹，地上到处都是碎裂的残砖断瓦，这里曾是个砖窑，只是废弃已久。 陆离放下禽rou，一头钻进破窑，不多时便拎着一口黑黝黝的大铁锅冲了出来。 那铁锅已然残破，是他多年前捡来的，口上缺了一大块，勉强能盛半锅水的样子。 他一手提锅，一手拎起禽rou，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来到附近的溪水旁，架锅，盛水，生火，动作娴熟利落。 一切停当，陆离美滋滋地躺在一旁，翘起了二郎腿，只待rou熟后大快朵颐。 他躺了半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跃而起。 “不行，隔山打牛神拳我还没炼成呢，怎可浪费时间，哼哼！倘若真的炼成，达到大圆满，今日打猎也不用那么费力装死尸，我一拳就将它捣下来！” 来到溪水边，陆离扎起马步，沉腰提腹，一拳又一拳，不断向前方狠狠捣出，每出一拳，都卯足了力气，口中更是嗨吼有声，一板一眼，练得既努力又认真。 隔山打牛神拳，是他学到的唯一一套拳法，练到深处据说可以相隔数丈打死一头大公牛。 此技陆离可是花了很大的代价，用三个月的狩猎所得从遥远的大钟镇上才换来。 也不知是否言过其实，他练了都近一年了，可几乎毫无进境，打出的拳力跟以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但他还是一板一眼，勤加练习，因为，自觉拳力虽然没什么长进，但身体很明显强壮了许多，力气也变大了。 良久后，阵阵rou香传来，陆离收拳，不自禁地吞咽口水，馋涎欲滴，擦掉满头大汗后，来到铁锅前，rou香更是逼人。 累了一天，也着实饿了，他捞起一块rou，汁水淋漓，也不怕烫，就那么送入口中大嚼起来。 正值此时，遥远的天际，一道惊虹出现，宛若流星划过，直往这一片山脉飞来。 它太快了，当真如电光闪过，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飞临响泉村上空。惊虹微一滞后，无巧不巧，直往破窑冲来。 噗噗！ 落地声响，惊动了正低头大嚼的陆离，抬眼间，但见虹光敛去，显出两道人身来。 这是两个五官极美的女子，年长的二十多岁，一袭纱衣胜雪白，而她的脸色却更白，苍白。 年幼的少女年纪与陆离相仿，不出十五岁，身着绿衣，原本精致的娇脸却泛着青紫，晦暗无光。 二女相互扶持，甫一落地，便如风摆荷叶，有些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