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泪撒汉江思儿子
快步地走着，郭忠来到江堤上面那块荒地里站住了，睹物思人他想起早晨他和黄淑英就是站在这看着战士们从江北坐船过来，然后秩序井然地往江堤上走；正是在这里，郭列和郭恒从羊肠草路上跑来报告说：”爹！鬼子和伪军两百多人已从卧龙方向扑过来靠近万山！”黄淑英走上去帮儿子擦去脸上的灰尘勒紧鞋带，还再三叮嘱他们要注意安全，郭列说：”娘！你也要注意安全！”自己还夸口地说：”儿子们，希望你们能安全地回到爹娘身边，现在日子好过了！等打完了这一仗回到郭家庄，老爹给你们炒牛头rou吃！”看着俩儿子离去黄淑英仍在为儿子担心着，自己还风趣地说：”放心吧，郭家的人命大得很，特别是郭列更是命大……。”唉，他再次叹气，为啥死的是他而不是自己呢？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凄惨了！要是儿子还活着的话他现在会是个啥样子？肯定会跟战士们一样沉浸在巨大喜悦中，他会仰头向天朝着飘动的白云大声呼喊：”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他正想着看见黄淑英领着郭恒和小宝急忡忡地从江堤上走来，他赶紧背过脸去用衣袖擦干眼泪，他不想让她看到祸事已经发生的任何迹象，不能让一个已经饱尝妻儿分离痛苦的母亲再受折磨，况且这次不是暂时的离别而是永远不能再见面，现在若是她知道了会要了她的命，不能让她知道郭列的下落，其码现在不能让她知道。他默默地站着，想着面对妻子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话语。 匆匆忙走过来还没到跟前黄淑英就问:"郭列好些没？听说他伤的不轻啊？” 郭忠朝郭恒看看，猜想着他不会把二哥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事告诉母亲，他说:"还好，没有伤到心脏，只差一点点，医生正打消炎针，估计转到后方医院要不到几天就能出院。其实上来我也担心，到后来自想自改也就过去了……。” 黄淑英说:“唉!枪林弹雨中能捡条活命确实不容易啊!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走，我们到救护所去看看他!" 见黄淑英转身就要去，郭忠伸手拉住她说:"别去，医生说这个时候千万不要随便打扰治疗重伤员，还说那样做违犯了医院规定，不过危险期一般不让人过去探望，影响了人家治疗对谁都不利，况且我们还是指挥员，干部应该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看着郭忠，她问：”哎，郭忠，你的眼睛咋红彤彤的？是不是卡有东西？再不就是害眼？我看看！”走到丈夫跟前举手要查看。郭忠吃惊不小，他琢磨着后退两步，到底还是让她给看出点破绽，细心的女人要记住，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他解释说：”你想想看，从前天在郭家庄战斗到现在哪个闭一会眼了？肯定是熬夜熬的，过两天就好了！莫担心我，我泼辣的很！”黄淑英依旧朝丈夫望着，说：”不对呀，早上你的眼睛还是好好的，火气不会来的这快吧？再说，你眼皮上还划有一道血印，是不是你揉眼睛揉的？”郭忠越发有些担心，说：”哎呀！别提了，刚才路过杂树林时不留神被一根狗橙刺枝子给划伤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我现在终于弄相信这句话的含义！鬼子大本营都让我们给毁了，没想到被一根小树枝弄伤！”忽然，黄淑英哎哟一声蹲到了地上，她手捂着胸口，脸色煞白，眼泪流出来。郭恒和小宝蹲到娘的身边，小宝问：”娘，你咋的？要不要紧啦？”郭恒瞅着娘说：”娘，我去叫医生，你在这等着！”转身就走。 ”别去！”黄淑英叫道，她不想让儿跑一里多地去救护所找医生，她说：”生郭列的时候撇下的毛病！那年的冬天，天气格外的冷，差不多天天刮北风天天飘雪子，你们爹被日本人抓去西山修铁路没在家，从郭列出生的那天起，我就下床洗碗做饭，还要洗尿布，凉水摸多了就成了这个样子！我在陕北战地医院治疗过，没有治好，医生说月子病不好治！每逢天阴要下雨下雪的时候就觉得胸闷气短身子疼，过一会儿就好了，没关系！〞 郭忠眼里噙着泪水，拉着她的手说：”这样行不行？我背你去找医生，有病就得治，小毛病拖久了会有麻烦！” 煞白的脸上淌着泪，她推开丈夫的手大声地说：”郭忠，你为啥要这样的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啦？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一会就会好的！月子病老毛病无法医治你懂不懂？你这会儿送我去救护所是不是想要我的命啦？我不想看到自己的战士惨死你知不知道？亏你还是个指挥员，你走远点，让我冷静一会儿行不行啦？”说罢她背过脸小声地哭起来。 郭忠觉着有些奇怪，她是不是已经察觉到儿子出了意外？以前她可不是这个样子，不会不会，要是她真的知道儿子遇难的话她会拼了命地跑去看儿子，哪怕是见上最后的一面，她绝对不会知道！他站起来走到一傍抹去脸上的泪痕，心里面只一句话，不能让她知道儿子已经献身于襄阳战役中。 话务员李春娥匆匆忙跑过来，报告说：”黄团长，紧急电报！” 黄淑英抺去眼泪站起来。李春娥说：”首长命令我们立即撤离襄阳城，有迹象表明敌人要对襄阳城来一次大轰炸！” ”知道了！”黄淑英脸色仍旧苍白，朝着郭恒和小宝以及李春娥说：”你们三个分头去通知部队，要他们迅速撤离襄阳城，俩小时之内务必渡过汉江，不得有误，快去吧！” ”是！”仨人转身离去。黄淑英手捂着胸口朝江堤下边走去。 春日的天气变无常，上午还是晴天大太阳，一阵冷北风吹过来没多大功夫，丝丝细雨就飘飘撒撒地落下来。绵绵的雨水中，渡船满载着战士缓缓地离开码头，朝着一里之遥的汉江北岸漂移而去。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江堤和渐渐模糊的襄阳城，黄淑英沉思着，她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眶里总是噙满泪水，朝着正落着雨点的江面上她茫然地望着，心中悲痛交加无法平静，苍促而来又苍促而去，这些到底是为的什么？她自言自语地说：”六年当中，我犹豫过也苦恼过，曾想过带着儿子们行走在革命的队伍中，从此扬眉吐气走南闯北打天下，好好地干争取多做些业绩出来，为以后的幸福日子奠定基础，谁料想革命竟是这样的艰难，不但要付出青春和力量，有时候还要付出宝贵的生命！我不会忘记今天这个日子，乌云密布，细雨朦朦！襄阳的气候比陕北还要寒冷！” 郭忠脱去军服给她披上，猜想着她可能是因为饥饿才觉着有些寒冷。渡船继续往前漂移。朝着朦胧的汉江南岸他默默地告别说：”儿呀，因为爹娘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做，暂时需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你是晓得的，爹娘最心疼的是他们儿子，他们不会把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丟在这里苦熬终生，那样做对你来说太不公平！等将来日子好过了，爹娘会想办法把你迂回到郭家庄去居住，你就可以经常地看到茅草屋、八亩地、还有好多个诚实的叔伯婶娘，你曾在那里翻跟头、捉迷藏、做庄稼、杀鬼子！对不起儿子，再见！〞 远处传来嗡嗡的响声，并且越来越大，一会功夫，就见乌云密布的天空上从西边飞过来十几架飞机，俯冲至襄阳古城的上空投掷炸弹狂轰乱炸，瞬间，地动山摇、硝烟弥漫，整个城池颤抖着、摇晃着；炮弹的爆炸声和房屋倒塌的声音响成一片，几十里远都能听到！丧心病狂的日本人要垂死挣扎要毁城！站在汉江北岸，大伙倒吸口冷气，再晚走一会儿就会变成炮灰，就会全军灭亡！ 突然，两架敌机啸叫着从襄阳城东边俯冲着扑过来，贴着江面的机体卷起一道十几米宽的波浪旋风，飞至渡船以东几十米远处抛下两柄炸弹，巨烈的爆炸几乎把渡船掀翻，两道几十米高的水柱哗一声从江面上竖起，然后重重地跌落到汉江里。有十几个战士落入水中扑通着，其他人踉踉跄跄无法站稳。黄淑英也险些坠入水中，几个战士忙上前搀扶。望着在空中盘旋的敌机，郭忠有些着急起来，他从一个战士手里掂过机枪抱在怀里，朝着船上蹲着的百十个战士喊了声：”全体都有，机枪步枪一齐开火，我就不信打不掉它，妈的！” 当第二波两架敌机飞过来的时候，郭忠抱着机枪哒哒哒地扫起来，战士们也拚命的对空射击，枪声激烈，子弹密集，一架敌机腹部中弹冒起黑色烟雾怆惶而逃，另一架敌机飞出去不远又飞了回来，在襄阳城上空盘旋几圈后朝着北方飞去，不敢再来汉江上空sao扰已经够恼火的中国军队，惧怕密集的子弹击中设在机骥下边的油箱引起爆炸而丧命于已经失掉的毫无意义的襄阳战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