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过错
此刻已是晚上九点，窗外已完全黑了下来。 这个镇子本在浓雾的笼罩下，就如同天空上一直有着厚厚的乌云一般。到了这个时点，镇子里已经见不到什么光亮，除了外面黑沉沉的许多有着隐约建筑的轮廓里亮起的点点灯火，仿佛无月之夜里黑色的天空中闪烁的星星一般。 李宅成此时正站在窗户边往外看着，心里叹息，这沉沉的黑色可是难得一见，尤其是在现在的城市里，霓虹灯、路灯总是把夜照如同白昼一般，就连夜里的天空，都不再那么黑暗。 李宅成是非常喜欢自然界里自然的黑的，虽然他讨厌灾区里黑暗力量的黑。 黑，总是那么沉静，尤其是深夜里，沉静得仿佛要让人掉下去，让人总觉得这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因为——他，已看不见任何其他东西了。 黑暗能掩盖所有，虽然那只是暂时的，只要等太阳升起，光亮重新被播洒，隐藏在黑暗里的东西便会渐渐显露出它们原有的形体，摘下它们那神秘的面纱，又将城里的喧嚣重新给带进来。 现代文明之累，李宅成感叹，劳累而繁杂，吵嚷而汽笛之声不绝。如此喧扰，又如此令人不安，即便到了晚上，也得不到一个纯粹而安静的睡眠——无孔不入的光线和突然的声响总是纷乱人心，挥之不开，避之不开。 当然这已是他很久以前的经历了，到底是多久他都开始渐忘了，但至少是几个月前。 他慢慢快忘了那些繁琐，他的生活在迅速改变了，他也在不断适应。 咕噜村那灵灾前单纯而返璞的环境，霞落犬吠、朝阳鸡鸣的宁静，取代了以前他在城里的感受。后来他又去到烂泥潭驻地，每天晚上都是那么沉静，每天早上的生活又是那么规律，嘹亮的号角声总令他精神振奋、记忆深刻。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李宅成忽然又开始想，至现在为止的所有狂风恶浪、死生危机，都没能让他想透这个问题。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从咕噜村到黄梨乡，又到这里，经历的种种匪夷所思，却让他感到更迷惑。艰难困苦只是徒增加了他更多的一些沧桑而已 第二天早晨，李宅成醒了来，起了床，感觉精神抖擞、干劲十足。一个足够安静的晚上改变了他的精神面貌，他恨不得立刻就来一场激烈的战斗，好松松筋骨。 一楼客厅里，郑菲若已坐在了圆桌旁边的椅子上喝茶，李宅成从楼梯走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俏丽而显得有些悠悠然的身姿。圆桌没有挡住她的风光——饱满的胸部，以及，勃发的英气。 她此时正穿着野战军服，浑身透着干练劲儿，喝茶的手臂动作是那样细致，又是那么美，那样协调，都和她柔美的身体曲线相契合。李宅成感叹，大自然对类似郑菲若这样美丽女子的给予有时难免也太多了一些。 李宅成的注视被郑菲若给发现了，她突然抬起眼睛注视着李宅成的眼眸，一下子将某种东西刺入了他的心里。 “早！”郑菲若主动向李宅成打了一声招呼，声音动听之极，在这样的清晨让李宅成觉得仿佛听到了屋外鸟儿们欢快的歌唱。 在李宅成正恍惚时，郑菲若露出了微笑，这笑容仿佛百花盛开般灿烂。 “呆子！”郑菲若突然骂了一声，声音脆亮，一下子便让李宅成猛然清醒了，李宅成连忙掩嘴咳嗽以掩饰自己的事态。 “哼哼——”郑菲若又笑了，有些得意。 十多分钟后，所有人吃完了早餐都集中在了客厅，包括于上尉带来的九名特种兵。 他们一起去到了庞再德的房子里。 于上尉向庞再德说明了一下关于超能力者的事情，并向庞再德提出要他配合一起召集镇子所有超能者，并寻找可能存在的正在觉醒超能力的人。 庞再德了解了关于灵灾、超能力者的事，又听了于上尉的要求，却支支吾吾地不回答，后来又东拉西扯一些不相关的东西想转移话题。 李宅成都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脑袋缺根弦，还是真有什么秘密隐藏着，如果真是脑袋缺根弦又是怎么成为这镇里能服人的一名领导者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实际年龄估计就是比他大个几岁的人，觉得于上尉和郑菲若来找这样的人商量事情本身就有些荒唐的感觉，这人原本只是一个卖摩托的。 显然李宅成潜意识里也有着歧视普通劳动者的思想。 李宅成等了一会儿，见庞再德依旧是一副找理由拖延、不想干事的样子，有些急了，便说道：“如果你不想到时候有接近两千来人，变得像镇子周边的动物虫子一样，疯狂地攻击人并包围这里的话，还是请尽量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吧！” 庞再德惊讶地看着李宅成，仿佛被李宅成的话给吓到了，又露出思考状，片刻后才说道：“好吧，我尽量配合你们的工作。” 庞再德说完后，就开始安排人手。于上尉也将他手下特种兵战士全派出去，和庞再德的人搭配分成几组，去镇里寻找并通知那些有些特殊能力的人。 李宅成在屋里找了个椅子坐下了，他端起别人倒给他的茶。 他懒得很，不想出去去做找人的事情，虽然让别人忙碌他闲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于上尉和郑菲若也在这里给了他安慰。 李宅成留这里也有对庞再德的能力感到好奇的原因在内，他想找个机会询问庞再德。 几人围坐一起开始闲聊，李宅成找了个机会问庞再德道：“庞哥你好，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超能力？” 他没有直接问庞再德的超能力是什么，有什么样的作用，虽然他明知庞再德肯定是有超能力的，但他这种问法就是想试探一下庞再德。 “没有！”庞再德立刻摇头，答案果不出李宅成意料之外，而且神色也有些慌乱。 李宅成又问：“庞哥，我很好奇，镇里面的人为什么会听你指挥的，让你来对付灵灾？” 庞再德沉默，低头沉思，周围的人都看着他。 很久，庞再德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罢了，早晚的事，既然你们都从外面进来了，这镇子里面的人就有希望了。我的秘密你们估计迟早也会发现。是这样子的，丁书记的伤和我脱不了干系。” “什么？”李宅成惊讶，“为什么？难道和你的超能力有关？” “应该是的，”庞再德点头道，“因为我的原因丁书记才受伤的。我也是在丁书记受伤后，才敢肯定我有那种能力，应该就是你们所说的超能力的其中一种。” “能详细说说吗？”于上尉问道。 “可以，”庞再德点头，“大概就是两位镇长带人走了之后才一天多的时间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音信，我当时更加害怕起来，六神无主，但又很快变得愤怒。” “因为当时和现在鬼怪的传说盛行，我认为多半是政府里有人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所以才招来了报应，导致整个镇子的人都遭殃了。” “我那时不太理智，突然就想着去政府那里闹一闹，路上遇到很多人，我就想去的人越多越好，反正政府那里已经被闹过好几次了，闹得越大越好，然后就发现那些人挺配合我的，都转身一起和我往镇政府那边走。” “我当时还挺高兴的，还以为和我有一样想法的人很多，然后一路上遇到的人基本上都调头跟着我一起朝政府那边走，我也没注意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那一次闹得很凶，但实际上在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但那时我已经鬼迷心窍，天天想着就该闹闹，之后两天，每天都有人合了我的心意去闹事，直到丁书记被打成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传来，我才突然惊醒。” “在丁书记被打伤的那天中午我赶了过去，看见那几名打伤丁书记的人正在和派出所的人还有几名有着特殊能力——哦，应该就是你们说的超能力者，在互相打斗。” “当时丁书记已经被医院里面的人抬到了担架上，我看着昏过去的丁书记，脑袋更清醒了。” “我想到丁书记这人其实也没什么关于他做过什么穷凶极恶事情的传闻，虽然平时偶尔见到他都觉得丁书记这人有些端架子，不好亲近，但确实没听说过他做过什么坏事。” “那时我想到这些，就开始后悔起来我那几天做的事情来，我希望这些打架的人尤其是打伤丁书记的几个人都冷静下来。” “然后，我就发现他们都突然之间看着我，没有再打架了，之后派出所的人和那几名——超能力者反应了过来，将打伤丁书记的人都给绑了。” 庞再德说完。 李宅成听了庞再德超能力的一些特性，惊得背上莫名有了些冷汗，他立刻就想到庞再德这种能力的危险性。 庞再德又开口说道：“之后我想到了镇上其他人陆续出现的古怪能力，于是我也开始怀疑自己觉醒了某种能力。” “那你后来是怎么确定你有那种特殊能力的？”于上尉问。 “我尝试着对身边的人使用，比如庞姑妈和我老婆，静下心来仔细体会，我能感觉到她们的情绪。我能使她们变得平静或者愤怒，或者使他们对我有更多的好感，或者使他们对我讨厌的某个人生气、憎恨等等。我能部分控制和引导他们的情绪，我不知道如何描述我使用那种能力时的感觉，但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这就是你成为虬树镇领导者的原因之一？你对不服从你的人使用了你的能力？”于上尉又问。 “是的，”庞再德再次点头道，“丁书记重伤住院后，镇里面的人更加混乱了，我觉得他们还是需要一个领导人，好让他们有个主心骨。我本来想找个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但镇上越来越多的超能力者也越来越嚣张，于是我这决定还是让我自己来暂时作为这个领头人。后来，我这两天一有时间就在街上四处逛，如果碰到闹事的，就安抚他们的情绪，并让他们倾向于听从我，然后我将我的家设为了办公室。” “对所有人都管用吗，包括所有超能力者？”李宅成越发好奇，他问道。 “不！”庞再德看向李宅成道，“对你们就不怎么管用。” 李宅成更是惊讶，说道：“你什么时候对我们也使用过你的能力？” “昨天和今天刚刚说话的时候，昨天我对于队长尝试使用了，但于队长意志坚定，不容易被影响，我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 李宅成看了看于上尉，看于上尉有什么反应，于上尉冲李宅成点点头，说道：“昨天和庞再德谈话的时候，确实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情绪，但我立刻警醒了。因为那种感觉和在处于被黑暗灵能包围的环境里面的时候有些相似，所以我起了提防心。” 李宅成、郑菲若、于上尉一起看向庞再德。 “我没有恶意，”庞再德解释道，“只是你们全副武装的样子，再加上丁书记受伤和我有脱不了的干系，所以我有些害怕，本能地想让你们对我有些好感，减轻责罚。” “没事，你没有什么错，反而可能还有贡献，”于上尉说道，“你之前也不知道你突然有了某种超能力，能对别人的情绪和心理产生影响，无意中可能做错了一些事，但毕竟是无心之过。再加上你后来有意改之，并且稳定了虬树镇的局势，还是作出了贡献。我们不会太计较你的过失，我想国家上级部门也不会太过计较，只要你继续坚持你的做法，并配合我们，说不定还会有奖励。” “真的？”庞再德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真的，我敢肯定，只要你尽量协助我们救出镇子里面更多的人，我会向部队和国家有关部门进行汇报你的功劳的！”于上尉点头。 “那太好了！”庞再德更加高兴，但很快又显得有些忧虑，他呐呐地问道：“那丁书记的伤怎么办？” “我们会想办法的，只要部队能大批进来，并能顺利出去，我们会尽快将丁书记送到外面的医院里面去。” “那就好！那就好！”庞再德连连点头，笑得更是开心了。 几人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李宅成趁机询问庞再德更多的关于他超能力的事。 庞再德回答李宅成说，镇上有好几名实力强大的超能力者他的能力都无法产生很大的影响，今天对李宅成使用，却又发现李宅成仿佛洪荒猛兽一般，于是他立即也知道了李宅成是强大的超能力者，所以也及时终止了使用他的超能力。 庞再德因为顾虑到郑干事女子身份，昨天今天都没有对郑干事使用他的超能力。 李宅成看了郑菲若一下，想确定庞再德说的话是否真实。 郑菲若回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李宅成再回头看向庞再德，不禁对庞再德的人品高看一眼。 李宅成又根据庞再德的话仔细思考了一下，他认为庞再德的能力属于心灵cao控类型的，虽然有可能防不胜防，但显然有着许多限制。其中超能力者之间的实力差距或个人意志力和警惕心都有可能极大地影响庞再德超能力使用的成功率，这就像黑暗灵能并非能总是使李宅成进入幻境的道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