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三入长生谷
他飞在高处，神念往下扫过戮剑峰，却发现山腰附近薛辰的住处已只有薛辰一人，楚逸轩和莫小宁却已不知去向。 萝莉也发现了这一点，疑道：“那个人，不会死了吧？” 楚逸轩寿元不断用秘法透支修为和生命，便是死了也不奇怪。何易道：“下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虚空挪移现身在薛辰住处之外，此时薛辰正在浇灌屋前的那几株稀有灵药。两人的出现悄无声息，他并未察觉，直到何易唤了他一声，才吓了一跳，险些把水壶给扔了。 “前……前辈？你们不是回仙界了么？”惊吓过后，一见来的竟然是前不久影响了整个天运洲格局的上界仙人，顿时更加惊愕。 “过些时候就走了。”何易没有多做解释，只问道：“怎么就你一人了？” 薛辰认识何易的时间远比其他浑昆界修士要早得多，同时身为九剑山的核心弟子，他也知道许多九剑山等正道势力对两位上仙的看法。别人的想法和猜测，有的其实很可笑，也只要他比较清楚，何易并非冷漠无情的神仙，而是有血有rou，会笑会体谅别人的强大修士。 何易发问，他很快便答道：“自从两位前辈露面之后，正邪两道的纷争就渐渐停歇了。楚兄透支潜能过多，金丹已经破碎，因无诛杀妖邪的力量和机会，所以在那之后不久，便离开了戮剑峰。不出意外的话，他和小宁现在应当住在以前云卢城外的那座山上。” 何易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他也算是放下了。”语罢，他也不多留，只是告诉薛辰，浑昆界虽大，终究不比仙界的星空浩瀚。等修炼有成之后，莫效前人不肯飞升，因为只有在强者如云的仙界，才是真正能够促进修士成长的地方。 薛辰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点头应诺，而后便目送两人离去。 离开九剑山后，何易又绕道去了趟云卢。正如薛辰所言，楚逸轩和莫小宁的确住在旧云卢城外的那座山上。此时距离云卢被烧毁已经过去了**年，旧时小城的地方重新竖起了一座新的城镇，虽然不甚繁荣，但至少要比废墟鲜活了许多。 城北的青山山腰盖了几间茅草屋，住着个满面沧桑的枯瘦男子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何易没有落到山上去与两人见面，只是在天上遥看着。在那茅草屋中，莫小宁埋头在草药堆里配置丹方，似乎对炼丹已经执着到了近乎痴迷的地步。那屋中分门别类堆放着的药材数量极多，也不知是她自己采来的，还是别人帮忙的。 楚逸轩没有在屋子里，而是提着一壶酒，坐在山峰西面的青石上对着夕阳独饮。他的身侧有一大一小两个土包，前面插着两个墓碑，一个刻着“爱妻杨意舒之墓”，另一个却是只字未写。而在两个墓碑旁边，还斜斜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古剑。 夕阳下，剑客独醉。那道沧桑的身影被斜阳拉得很长很长，那把锈迹斑斑的古剑，也仿佛在黄昏下变得苍老脆弱，随时可能折断。 远远看着，何易心中有些悲悯，又有些无奈。这大千世界，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世上的无数个故事里，总有那么几个无法皆大欢喜。楚逸轩此刻的心情，他仿佛可以理解，也许是因为他自己曾经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形。 望着那斜阳余晖下的单薄身影，何易有种预感，这座青山之上，很快又要再添一个新坟了。 一个剑客一个女孩，一个可悲一个可叹。 悄无声息留下几丸灵丹，何易没有露面，便带着萝莉隐入虚空，离开了这个地方。 去长生谷也不多远，以虚空挪移的速度不过是片刻工夫，两人便抵达了大雾山外的那片山水之间。 一走半年多，萝莉回来后便马上放开神念扫视了一圈。然后她咦了一声，怪道：“他们居然没有走！” “他们？”何易才想起还有七个被他从血神教魔宫里带出来的孩子被安置在山村里。他也以神念悄悄探了过去，果然看到那七人依旧还在那对中年农人家里住着，其中有两个还趁着黄昏工夫，在帮忙收拾家里的牲畜。 这个时候，他们身上穿的已经不是血神教的弟子服，而是乡下人常见的布衣葛衣。除了眉宇间的气质仍然与土地有所出入之外，他们的生活，似乎已和这个山村融为一体了。 何易在原地用神念偷听了一会儿那群半大孩子之间的对话，方知他们不是没有离开这里，只是在离开之后又回来了。究其原因，或许有上仙出世，正邪休战之后邪盟潜匿的缘故，也或者，是他们自己不喜欢邪道的作风，心甘情愿回到这小山村，与这对对他们很好，又膝下没有子女的农人生活在一起。 不论邪盟和血神教曾经造下过多少的罪孽，孩子终究是孩子。人性本善，他们也不是一生下来就身在邪道之中的。 “我们走吧？”何易道。 萝莉的神念从远处收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眼前平淡无奇的山水，点了点头。 大雾山，长生谷，相隔不过短短一片迷雾的距离。何易拉上萝莉，举步前行，不一会儿便没入了大阵之中。 第三次进入大雾山，何易已有经验，就像那个目盲的老郎中一样，轻车熟路往前走着，速度不快也不慢，如同凡人。 萝莉还是第一次进来，当下有些好奇，散开神念往外探索，同时一双大眼睛也不停转着，到处观看。 “心识力量受到了好大的阻碍哩。”发现神念无法探出太远，她惊讶道。 何易闻言回道：“这里还是外围呢，等到了魔鬼藤附近的山谷，我们不但眼睛看不到东西，连念力也跟丢失了一样，纯粹变成两个瞎子。” “有这么厉害？”萝莉将信将疑，但小手却是把他抓紧了几分，而后嘻嘻一笑，道：“那你别把我弄丢了。” 何易顿了顿，才道：“不会的。” 往前行，在未曾以非凡手段快速行进之下，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才真正深入大雾山中，周遭的迷雾浓郁起来，将视野封锁在十丈以内。 萝莉赤着脚丫踩着枯枝落叶跟何易一起往前走，看着周围的浓雾，她不禁说道：“你说，前面是山谷么？这里的环境，和我小时候呆的地方有点像呢。” “小时候？你现在很大么？”何易闻言打趣道。 “当然了！”萝莉嘻嘻笑道：“我现在可以变成十丈高，不大么？” 何易无言以对。十丈的身高简直宛若一座小山，的确是很大了。但萝莉就算变大百倍，她也还是那个萝莉的体型…… 开了个玩笑，萝莉才正色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会想到如意。我记得，以前我出生的地方就是个雾很大的山谷，如意用她的阵法隔绝了外界，一直过了好久好久，直到阵法耗尽力量散去了，才有人进到雾谷深处，把我带出来。” 关于她的故事，何易在妖神废墟的时候就已听她断断续续说过一遍。这丫头曾经孤单一人在绝秘之地呆了上千年，如今想来还是让人有些心疼。不过，他也不想去提那种不开心的话，只是笑道：“人老了就总喜欢缅怀过去，既然你最近经常想起以前，那我看多半……” 话未说完，他已经哎哟一声，被一只小小的拳头给狠狠打了一下。 “你再说！”萝莉虎着脸，一只手还和他握在一起，另一只手已经高高举起，大有他再敢胡言乱语，她就敢不顾情面大打出手的意思。 何易捂着被打的肩膀，装出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求饶道：“好好好，是我不对，在我心里你永远十三岁行了吧？” 萝莉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才噘着嘴低声道：“也不好，我要长大……” 长大么？何易陷入思考。 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早已经习惯这粉雕玉琢小丫头的样子了，就连她不爱穿外衣的习惯也已经适应下来。要是她一下子长大，变得前凸后翘成熟性感，他反而会觉得古怪。 “其实现在这样也蛮好的。”何易道。 “是么……”萝莉嘟囔着，随手折下身边的一枝小草，拿在手中胡乱甩动。 大雾越来越浓，不久之后，魔鬼藤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关于这青藤的背景，萝莉也是在千瑶口中听说过的，不过知道此物已被谷主收伏之后，她就放弃了拉出轮锯上去练手的想法，任由何易拉着，一路走向了幽深的浓雾山谷。 这深谷也有几十里之长，走过去需要不短的时间。但在何易轻松的外表之下，他的心里却是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