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西北望长安(1)
光启五年十一月十一日,洛阳,金谷园。 张灯结彩的金谷园,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酒味,地上散落在红色的喜笺。枝头上的腊梅含苞欲放,竹枝上挂着晶莹的寒霜。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小草悄悄的lou出脑袋,向寒冷的冬天发出挑战的信号。 刘鼎等人到华山去游玩了一圈回来以后,就回到了洛阳。随后不久,鹰扬军就在金谷园举行盛大的集体婚礼,新郎官分别是杨鹭飒、令狐翼、刘虎等人,新娘子则是欧玲思、孙婧慈、盲姑等人。在刘鼎身边女人的精心打扮之下,所有的新娘子,都显得光艳照人,娇艳欲滴,美不胜收,让所有的新郎官,都悄悄的咽口水。 杨鹭飒和刘虎都是从徐州急匆匆赶回来的,算是最忙碌的两位新郎官,到达金谷园才两天的时间,就披红挂绿,成了新郎官了。宣武军被鹰扬军狠狠当头一棒以后,识趣的退回了兖州,使得鹰扬军的这次集体婚礼,得以顺利的举行。朱温还派人送来了一些礼物,鹰扬军也爽快的收下了。 一天的喧闹过后,新人们都被送入了洞房,享受洞房花烛的醉人时刻。部分的宾客也开始散去,喧闹的金谷园,也渐渐的安静下来。但是在金谷园的大厅内,依然是杯盏交错,欢声笑语,难得清闲的鹰扬军军官,还在这里举杯畅饮。喝醉的,即将喝醉的,都在这里豪言壮语,胡言乱语,最后都被同伴一个接一个的架走。 这次婚礼乃是鹰扬军内部举行的,并没有大规模的发出请帖,来往的宾客,除了新郎官和新娘子的亲戚以外,绝大多数都是鹰扬军的各级军官,准确来说,是在洛阳附近执勤的鹰扬军军官。萧骞迪、葛从周、孟绝海、邓天王、庞师古、霍存、张归厚、张归霸等人都有出席。内政方面的人员,则只有洛阳府尹张全义,还有大总管鱼多均等人出席。 本来在江南的殷红林,也接.到刘鼎的命令,带着夫人萧怡婷出席婚礼。他是钦定的婚礼主持人,用丰富的经验主导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只是,他和夫人萧怡婷,都要暗中帮刘鼎挡驾,以免刘鼎被激情洋溢的宾客们给放倒了,结果,在众宾客,还有新郎官、新娘子的围攻之下,他两夫妻都喝了太多的酒,这时候都已经醉倒了。幸好,他们不辱使命,刘鼎总算能够全身而退。 朝廷方面也派人送来了礼物,礼.轻情意重。寿王也派遣刘景宣前来道贺,还带来了写给刘鼎的亲笔信。刘景宣是服侍寿王的太监,在这次朝廷对神策军的调整中,他和马殷都被任命为神策军的军官。这次他到来洛阳,以寿王代表的身份,公开参加鹰扬军军官的婚礼,显然是一个明显的信号,一个寿王试图讨好鹰扬军的信号。 皇帝李俨可能也深知自己的.大去之期不远矣,所以对于李杰提前接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此前已经下过诏令,立寿王李杰为皇位继承人。此次刘景宣前来鹰扬军,临行之前还得到了李俨的接见,让这次的刘景宣之行,蒙上了更加浓郁的政治味道。 鹰扬军执行的乃是“奉天子”的基本战略,对于寿王.的拉拢,当然是爽快的应承。刘鼎命人给刘景宣准备了厚礼,同时让关正杰专门负责招呼刘景宣。刘景宣跟着寿王李杰,吃了不少苦,从来都没有得到什么像样的好处,得到鹰扬军送来的厚礼以后,见钱眼开,顿时眉开眼笑,只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肚肠,表示对鹰扬军的善意。 寿王李杰写给刘鼎的亲笔信,也是极尽拉拢安抚.之能事。看得出,张浚一定在寿王的面前,说了不少刘鼎的好话,让寿王对鹰扬军很有好感。当然,即使没有这些好话,寿王也会写出同样的书信。现在的局势非常明显,神策军统领杨复恭,对于寿王的登基,显然是不太乐意的。寿王想要成功的继位,就必须防止杨复恭的毒手。利用鹰扬军来对付杨复恭,显然是一个非常简单有效的办法。 鹰扬军监军崔瀣到达兴元府以后,朝廷一直不.肯让他离开,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尽管崔瀣带去的鹰扬军士兵,只有区区的五百人,却已经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皇帝李俨正是利用崔瀣带来的这五百名鹰扬军作为掩护,颁布诏令,让马殷和刘景宣分别掌管神策军的部分兵力。 杨复恭对于朝.廷的这道诏令,当然是极度不爽。只是,在咬牙切齿的大骂李俨和鹰扬军以后,他也不得不暂时忍下这口恶气。如果杨复恭想要对寿王又或者是朝廷不利,必须首先考虑鹰扬军的反应。虽然说五百人的鹰扬军,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是神策军在消灭这五百名鹰扬军的同时,必须考虑到鹰扬军的报复性行动。 目前金州和商州都是神策军的驻防范围,神策军主要的财源粮草,都是来自这两个地区。若是神策军激怒了鹰扬军,给鹰扬军进攻金州、商州的借口,神策军的粮草财源,就要被鹰扬军全部抢走了。加上王建在山南西道和杨守亮展开激烈的争夺,眼看山南西道也要基本落在王建的手中,杨复恭现在的确不敢和鹰扬军大举开战。 到后半夜,大部分的宾客都逐渐离开,金谷园变得越来越安静了。夜深了,寒意也渐渐的浓郁了。夜风不断的吹过,带来阵阵的寒意,即使是厚厚的门帘也挡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有薄薄的雪花飘落,落在地上,却又很快的消失不见了。 婚宴的气氛异常的热烈,作为鹰扬军最高指挥官的刘鼎,的确喝了不少酒,尽管已经暗中喝了不少的醒酒汤,脑袋还是有些昏沉沉的,被冷风一吹,越发难受。他于是告辞了大厅中的众人,来到隔壁的厢房休息。黎霏嫣已经在这里给他准备了醒酒汤,他一口气喝下去,觉得肚子里暖暖的,总算好了一点。 黎霏嫣有感而发,嘟囔着说道:“你又不能喝酒,却偏偏要喝!” 刘鼎打着酒嗝,有气无力的说道:“没想到酒的后劲这么大。” 黎霏嫣责怪的说道:“都是你自己爱逞强。” 刘鼎笑着说道:“嘿嘿,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几杯酒就想将我灌倒了?我还没有虚弱到那样的地步。难道是因为不能做伴娘,生气了?别生气,一会儿陪我睡觉!冷死了,我可不想一个人睡!” 黎霏嫣脸色微微一红,低声嗔道:“谁愿意跟你睡!” 今晚欧玲思、孙婧慈、盲姑等人大婚,龙京京、裴凝紫、茹雪、诗颖等姑娘都成了伴娘,只有黎霏嫣留下来照顾刘鼎。看着新娘子凤冠霞帔,和新郎官恩恩爱爱的喝交杯酒,然后手挽手的进入洞房,她们不免也有些想法,只是都憋在心里,不好说出来。 刘鼎嘿嘿笑着说道:“你放心,等天下大定,我一定给你们举办一个风风光光,前所未有的婚礼!场面绝对要比今晚的热闹,来的宾客绝对要比今晚多,住的地方绝对要比金谷园漂亮!” 黎霏嫣样做生气的嗔道:“谁稀罕!” 内心里却是欣喜异常。 却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原来是李怡禾来了。 李怡禾在外面叫道:“大人,方便进来吗?” 黎霏嫣起身告辞。 刘鼎说道:“进来吧!” 李怡禾推门进来,将一份情报送到刘鼎的面前,低声的说道:“大人,东方逵死了。” 刘鼎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他将剩下的醒酒汤喝完,才觉得好了一点。借着烛光仔细的看过情报,慢慢的说道:“朱玫动的手?” 李怡禾低声说道:“是的。” 刘鼎皱眉说道:“这个朱玫,倒是很决断啊!翻脸比翻书还快!刘仁恭前脚去见他,他后脚就将东方逵给暗算了。这个东方逵也是活该,怎么一点警惕的心理都没有?” 李怡禾说道:“朱玫觊觎东方逵的地盘,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刘仁恭提出要干掉东方逵,正合朱玫的心意。东方逵本来为人还算精明,只是他没有想到,朱玫下手这么快,没等他察觉到不对,朱玫就已经动手了。” 刘鼎沉默片刻,慢慢的说道:“刘仁恭父子还在来回忙碌吗?” 李怡禾说道:“刘仁恭还在骊山,刘守光已经到了兴元府,和杨复恭见面了,但是我们内线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 刘鼎点点头,缓缓的说道:“他父子如此积极,野心不小啊!” 李怡禾说道:“刘仁恭父子的主意,还不是想把持关中。李克用最大的敌人,一个是我们鹰扬军,一个是朱温的宣武军,对关中多半没有太大的心思来打理。刘仁恭父子的阴谋诡计要是得逞,李克用多半会将关中交给他们父子打理,这样一来,他们父子就能够独霸一方了。” 刘鼎点点头说道:“你分析的很对!刘仁恭父子的确有这样的野心!” 他和李怡禾走到外面的大厅,看看四周,发现朱有泪已经喝醉了,仰面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其他的张铎、崔绾、史光璧等人,也都先后醉酒,休息去了,只有关正杰还在肩负着拉拢刘景宣的重任,和刘景宣一边碰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两人都醉意上涌,含糊不清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景宣本来就是个太监,从小就跟随在寿王的身边,在兴元府一直没有受到什么重用,没想到来到鹰扬军,却受到鹰扬军的热情款待,还收到了前所未有的重礼。不知不觉间,他就将鹰扬军当做了自己家里人了。这会儿眼看就要醉了,却又舍不得醉倒,只是醉眼朦胧之间,竟然没有发现刘鼎的到来。 刘鼎让人将朱有泪抱起来,送到房间里面去睡觉,以免冻着了。 不料朱有泪睡得正香,别人根本拉不动他,好不容易来拉醒过来了,却又发酒疯了,说什么也不愿意从地毯上起来,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嘟囔些什么。最后还是李怡禾过去,用力的将他从地上揪起来。朱有泪醉眼朦胧,却认出了板着脸的李怡禾,一身酒意居然醒了一小半,再也不敢说什么,摇摇晃晃的跟着下人睡觉去了。 刘鼎笑着说道:“他好像有点怕你啊!” 李怡禾嘿嘿笑着说道:“他打不过我。” 想了想,刘鼎若有所思的说道:“走,我们去看看飞雨睡觉了没有?” 李怡禾说道:“他每天都很晚才睡的,这时候应该还没有睡。” 两人于是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金谷园的最后面。 越往后面走,就越是安静,鬼雨都的警戒也越是森严,每个庭院门口的背后,都有明哨和潜伏哨,确保万无一失。冷风不断的吹过,带来阵阵的寒意,负责警戒的鬼雨都战士,却是腰肢笔直,好像是凝结在那里的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 令狐翼今晚是新郎官,刘鼎放他半个月的mi月假期,自然是不会承担警戒任务了。于是,藏勒昭、夏可舞、秦迈,还有李月顺等人,就承担起了警戒的重任。由于今晚是非常时期,负责警戒的鬼雨都战士很多,值班的大军官有两个,在前面是藏勒昭,在后面则是夏可舞。 夏可舞正在后面巡逻,发现刘鼎到来,急忙上来敬礼问好。 刘鼎笑吟吟的说道:“今晚是你好兄弟大喜日子,可不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夏可舞凛然回答:“属下明白!” 刘鼎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倒觉得有点好笑,于是说道:“你也不用板着脸,搞得跟什么似的。” 夏可舞不好意思的挠挠自己的后脑勺,老老实实的说道:“今晚来往的宾客实在太多,属下可不敢掉以轻心。刚才藏队长还吩咐过,没有咱们的允许,就是一只蚂蚁,一只苍蝇,都不能让它们进来,现在的形势太复杂了,我们的敌人到处都是,天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万一今晚出了事,把令狐也惊动了,那就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刘鼎拍拍他的肩头,夸奖说道:“嗯,不错。到时候你大喜,令狐也会紧张的。” 夏可舞脸色微微一红,掩饰着说道:“大人说笑了。” 刘鼎爽朗的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也不小了吧,得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我说过的哦,要是到时候你们还打光棍,我就让殷红林出面,给你们每人配一个!” 夏可舞眼珠子一转,急忙说道:“大人,属下查岗去了。”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李怡禾说道:“大人,你将他吓跑了。” 刘鼎回头看着李怡禾,莫测高深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李怡禾急忙加快了脚步。 艾飞雨住在金谷园的最后面,也是鬼雨都警戒最严密的地方,规格不在刘鼎之下。一路上,都有明哨、潜伏哨,若是外人擅自闯入,肯定会被密集的弩箭射成刺猬的。这里面的灯光,要比外面得更加昏暗,潜伏在这里的鬼雨都战士,外人可是发现不了的。 两人穿过数个庭院,发现艾飞雨的厢房里面,还有灯光,艾飞雨果然还没有睡。 李怡禾来到厢房的面前,低声叫道:“飞雨,你睡着了吗?” 艾飞雨柔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没有呢!进来吧!” 厢房门吱嘎一声打开,却是萧致婉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萧致婉依然穿着黑色的长裙,外面罩着黑色的大衣,头发也已经挽起,看起来好像是一副缟素的样子。自从来到艾飞雨的身边以后,她就掩饰了自己的美丽,将自己笼罩在黑暗里,于是,那个曾经名动天下的大齐国皇后,从此消失了。只要鹰扬军不再提起,她将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今晚是杨鹭飒、令狐翼、刘虎等人的大好日子,鹰扬军只要是在附近的人,都前来道贺。萧致婉自认为是不祥之人,不方便出席婚礼,所以没有出现。艾飞雨身体不适,酒量更小,敬过杨鹭飒、令狐翼、刘虎等几个新郎官以后,也就回来休息了。 萧致婉看到刘鼎,微微有些惊讶,低声的说道:“大人也来了。” 艾飞雨语调柔和的说道:“都进来吧!” 两人进入厢房,发现艾飞雨的面前正摊着地图,地图是拼接起来的,中间的部分正是京畿道。旁边还有一个蒲团,紧紧的挨着艾飞雨,想必是萧致婉的,猜测刚才应该是萧致婉在给艾飞雨详细的解读关中的地图来着,结果被两人打扰了。 李怡禾笑着说道:“飞雨,你不早点休息啊!” 艾飞雨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语调柔和的说道:“习惯晚睡,睡早了,睡不着。” 萧致婉从旁边拿来两个蒲团,放在艾飞雨的身边,微微弯腰行礼,随即离开。 刘鼎平和的说道:“你不用走。” 萧致婉低声的说道:“你们商量军国大事,小女子怎么好旁听?再说,小女子乃是待罪之人,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不恰当,若是旁听机密,就更是逾越了。” 刘鼎慢慢的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只要你照顾好飞雨,我可以忘却很多事情的。” 微微顿了顿,又慢慢的说道:“你若是放不下过去的事情,又如何精心照顾飞雨呢?” 萧致婉歉意的说道:“大人教训的是,小女子知错了。” 刘鼎现在已经不担心萧致婉会倒向他人,对于精明的她来说,肯定非常清楚,倒向他人并不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好处。只有跟着鹰扬军,她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以她的精明,当然明白应该做出怎么样的选择。这种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忠心,反而让刘鼎更为放心。 艾飞雨微笑着说道:“大人让你坐下来,你就坐下来吧。嗯,对了,泡一壶天柱剑毫,给他们冲冲酒气。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少喝点?醉酒对身体没有好处啊!” 刘鼎笑着说道:“我不太喜欢喝茶,免了。” 艾飞雨笑着说道:“入乡随俗,你既然来到了我这里,就得遵守我的规矩。怡禾也是好茶之人,想必不会拒绝吧?再说,那些天柱剑毫,本来都是进贡给你的,可是你偏不要,结果都送到我这里来了。你是东家,来到了这里,怎么能不品尝品尝呢?” 刘鼎只好说道:“那就劳烦了。” 萧致婉转身去了。 李怡禾把东方逵被杀的事情说了。 艾飞雨思索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茶几上的地图,慢慢的说道:“看来关中各个势力,联手阻止我们入关,已经基本成为定局,东方逵之死,就是他们联合起来的信号。” 李怡禾皱眉说道:“恐怕没有如此简单。” 艾飞雨点点头,沉静的说道:“是的,他们还想要对付大人。若是能够在长安置大人于死地,这样可以省却很多麻烦,相信这也是很多人愿意看到的结果。” 刘鼎慢慢的说道:“东方逵死了,朱玫肯定会退出长安。可能后天,甚至是明天,朝廷就会从兴元府启程,我们进入长安的日子,相隔不远了。” 李怡禾说道:“咱们带上三四万的部队,驻扎在长安的周围,怕他们做什么?” 艾飞雨轻轻的摇摇头,神色凝重的说道:“长安卧虎藏龙,不可轻视啊!” 李怡禾颇为不屑的说道:“只要李克用不cha手,别人?嘿嘿,不是我李怡禾藐视他们,他们想要和我们鹰扬军斗,还没有这样的本事啊!” 艾飞雨说道:“难就难在这里,现在李克用明显是cha手了。” 刘鼎点点头,缓缓的说道:“刘守光既然已经去见杨复恭,想必杨复恭也会参加他们的联盟,此人的阴险程度,显然在刘仁恭之上。若是他和刘仁恭联手,我们的处境还是比较危险的。” 艾飞雨说道:“大人说得对。如果大家摆开阵势,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哪怕是李克用,也奈何不了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在长安人生地不熟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着了对方的道儿。” 李怡禾皱眉说道:“既然如此,大人能不能不去长安?” 艾飞雨微微一笑,自信的说道:“去!为什么不去?” 李怡禾皱眉说道:“照你刚才的说法,长安还是蛮危险的啊!” 艾飞雨微笑着说道:“古人有云,富贵险中求。我们鹰扬军走到现在,什么时候没有危险?只是危险的程度大小不同罢了。要是他们这么一走动,我们鹰扬军就不敢去长安了,倒叫别人小觑了鹰扬军的名头。” 刘鼎说道:“正是如此。这一趟长安之行,势在必行。目的是主要的,危险是次要的。” 李怡禾担心的说道:“但是你的安全怎么才能保证?” 刘鼎说道:“我会带上鬼雨都和射声军前往长安,糁潭都和其余各军,都在潼关接应。” 李怡禾说道:“但是如果李克用和关中各势力联手,用骑兵切断长安和潼关的联系,那又如何?” 艾飞雨淡然自若的说道:“怡禾,你不必太过担心。眼下的长安,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各式各样的势力,各种各样的人物,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暗流,都搅拌在一起。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否能够从漩涡中跳出来,也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就不会被漩涡吞噬掉。” “其实关中各势力的联合,也不是铁板一块的,朱玫和李昌符貌合神离,不可能精诚团结。两人对李克用也非常忌惮,怎么可能相信李克用?杨复恭对所有人都疑神疑鬼,根本不会相信外人。何况还有李克用这个不稳定的因素,他是随时都可能改变主意的。只要我们把握的好,巧妙的利用他们之间的猜忌和矛盾,还是能有所作为的。” “其实对于皇室来说,李克用、李昌符、朱玫、杨复恭,无论哪一个,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李克用进攻过长安,李昌符试图绑架皇帝,朱玫更是另立新帝,杨复恭阳奉阴违,李俨会相信这些人能够给他带来安全感?根本不可能!虽然我们鹰扬军同样难以获得皇帝的信任,可是我们毕竟没有做出直接对李俨不利的事情,相反的,正是由于我们的努力,才使得李俨得以在有生之年回到长安。”
李怡禾皱眉说道:“李俨若是念旧情,那就不是皇帝了。” 艾飞雨缓缓的说道:“不是要他念旧情,而是他需要我们。他这个皇帝要发挥作用,就必须手下斗来斗去的,如果只有杨复恭一人专权,他就没有办法发挥作用了。所以,他需要我们来缓冲和其他势力的关系,需要我们进入长安,来保护朝廷的安全。形势使然,他不得不将更多的希望,寄托在我们的身上。尤其是寿王李杰,他更需要借助我们的力量,来保证他能够平安的继位。” “寿王李杰继位最大的障碍,就是杨复恭。杨复恭和寿王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他想要拥立别的皇子取代寿王。要是没有我们的帮助,寿王的地位岌岌可危。此外,寿王和张浚两人,对李克用的观感也不好,想必李克用也知道这一点。如果李杰继位,李克用在朝廷这里,可能会什么都得不到。” 刘鼎点头说道:“飞雨分析得很全面。长安固然危险,但是对我们有利的因素,也是很多的。李克用、李昌符、杨复恭和朱玫都想置我于死地,但是寿王、张浚等人需要我。寿王想要平安的登上皇位,必须得到我军的支持,因此,他是不可能对我不利的。” 艾飞雨点点头,缓缓的说道:“寿王是李俨指定的继位者,只要他活着,我们就能够利用他做文章。在神策军的内部,马殷同样需要寿王活着,所以,他一定会和杨复恭斗个你死我活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到了长安,我们和寿王、张浚,还有马殷,就是同盟了。” 李怡禾情不自禁的有些感慨,匪夷所思的说道:“没想到我们三年前抓了马殷,现在却要和他联手,真是……想想真是觉得怪异。” 艾飞雨微笑着说道:“是也运也,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李怡禾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长安?” 艾飞雨说道:“朝廷的诏令什么时候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这时候,夏可舞前来报告,有紧急军情。 李怡禾将情报拆开,一目十行的看了看,飞快的说道:“李嗣源和李存孝渡过黄河,从丹州和延州突进。朱玫麾下的邠宁军,也向东方逵的鄜州和坊州急进。看来,东方逵的领地,被他们两家瓜分了。” 刘鼎和艾飞雨看过情报以后,都沉默不语。 良久,艾飞雨才慢慢的说道:“若是李克用亲自进入关中,倒不必过于担心,但是他放手让刘仁恭父子来策划,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李嗣源和李存孝两人,都是当世罕有的战将,尤其是李嗣源,有勇有谋,要比李存孝更加难以对付。若不是有完全之策,万一在野外遇到两人,想要拖身还真的有点困难。” 李怡禾说道:“所以说,此次长安之行,风险甚大,还请大人考虑。” 艾飞雨沉吟片刻,慢慢的说道:“长安之行,是肯定不能取消的。” 微微顿了顿,艾飞雨深沉的说道:“局势发展到现在,我们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将皇帝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以让我们的扩张变得名正言顺,事半功倍。大人此次到长安去,不是要在长安生根发芽,而是要尽可能的将寿王从长安带出来,拖离神策军的控制!” 李怡禾悚然动容,失声叫出来:“绑架寿王?” 艾飞雨正色说道:“什么绑架,不应该用这样的词语。我们只是将寿王从危险中带出来而已。长安已经是一片废墟,粮食的供应又非常困难,继续作为权力中心,已经不太恰当。在我们的控制区里面,有更好的城市可以供寿王选择。无论是洛阳还是汴州,都要比长安好得多。” 李怡禾缓缓的说道:“只怕,这个寿王,现在很抢手……” 艾飞雨点点头,坚定的说道:“无论这件事多么困难,我们都要努力去做!即使我们不能在长安控制寿王,也必须将寿王从长安带到洛阳来。寿王是李俨指定的继承人,只要我们能够控制他,就能够名正言顺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当然,如果实在不行,咱们也只有踢开寿王,自立为帝了!” 刘鼎没想到艾飞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微微一怔,下意识的说道:“你说什么?” 艾飞雨仿佛觉得是自己说漏嘴了,掩饰着说道:“没有什么,只是一个备用计划而已。我相信将寿王从长安带出来不难,这个备用计划是用不上的。不过李嗣源和李存孝的确是麻烦,可能会阻碍我们将寿王带离长安。唯今之计,只有将李嗣源和李存孝的注意力,引到别处去。嗯,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对付骑兵最好的方式就是骑兵,党项人、回鹘人……” 厢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却是萧致婉推门进来了。 看到三人正在全神贯注的商量事情,萧致婉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站在门口那里没有动。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将她的脸颊吹得粉红粉红的,即使在黑色大衣下面,也无法掩饰原来的艳丽。 艾飞雨温柔的说道:“进来吧,外面冷呢!” 萧致婉转身将门关上,端着茶托、茶壶、茶杯慢慢的走过来。 刘鼎看了她一眼,忽然说道:“你……之前是不是有几个婢女?要不要将她们都找出来……” 艾飞雨摇摇头,轻声说道:“不用了。” 萧致婉也说道:“谢谢大人的关心,这些活,小女子还能做得来。” 刘鼎看看艾飞雨,又看看萧致婉,点点头,慢慢的说道:“如果你们有需要,不妨跟我说。” 艾飞雨微笑着说道:“大人对飞雨实在是太关心了。为了她的事情,大人承受了多大的压力,飞雨已经感激不尽。这等小事,若是还要劳烦婢女,飞雨实在是过意不去。就是大人的身边,也没有专职的婢女呢。” 刘鼎摇摇头说道:“你和我有些不同……” 随即意识到艾飞雨不愿意别人提起他的残疾,更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同情,于是就闭嘴不说了。 李怡禾cha嘴说道:“好了,都别错开话题了。飞雨,你刚才说,引诱突厥人和党项人、回鹘人自相残杀,有没有什么可行的法子?” 艾飞雨摇摇头说道:“目前我只有这么个构思,还没有想到全盘的计划呢!” 萧致婉给他们三个泡了茶,转身要离开,却被艾飞雨叫住了。 艾飞雨端起茶杯,微笑着说道:“大人,飞雨借花献佛,感谢你对飞雨的爱护,飞雨一生一世,都感激不尽。小致,你好像也没有当面谢过大人吧!来,我们一起感谢大人的厚爱!” 萧致婉幽雅的端起茶杯,低声的说道:“谢谢大人的宽恕,让小女人有个赎罪的机会。” 刘鼎端起茶杯,缓缓的说道:“你们都客气了。一家人,不用客气。” 说罢,将茶水一饮而尽。 艾飞雨和萧致婉同样一饮而尽。 萧致婉给他们的茶杯先后续上,轻轻的离开了。 三人又斟酌了一会儿,商讨如何立刻突厥人来对付党项人、回鹘人,又或者是利用鹰扬军自身的骑兵来消灭敌人的骑兵,但是鹰扬军自身的骑兵力量,现在还是比较弱小,无法有效的对抗数万的游牧民族骑兵,只好暂时放弃。话题最终回到如何搞到大量的战马上来,各抒己见,却始终不得要领。 刘鼎说道:“怡禾,你先回去吧!” 李怡禾明白他和艾飞雨有事情要谈,于是点点头,告辞离开。 刘鼎亲自将厢房门关上,坐到艾飞雨的对面,缓缓的说道:“飞雨,有个事情和你商量。” 艾飞雨感觉到刘鼎的凝重,于是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大人请说。” 刘鼎压低声音,慢慢的说道:“是关于萧致婉的,我有个构思……” 艾飞雨听完他的叙述,明显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表lou出来,良久才慢慢的说道:“这件事……得看她本人的意思。不瞒大人说,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的确有些想退缩了。她其实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女人,形势所迫,才会变成之前那个样子。这种事情,大人刚才也说了,最是得罪人的,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呢?” 刘鼎说道:“当然。所以,我只是和你说起,如果不成,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说实在的,若是能够找到其他的合适人选,我也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坦白说,你无儿无女,又没有其他亲戚,不会有人利用你的关系来谋取利益,实在是最合适的人选。” 艾飞雨冥思苦想良久,最终还是决断不下,苦恼的说道:“这些事情的确棘手,又要精明,又要保密,又要果断,还得有点手段,换了别人是做不来的……只是,不怕大人责怪,她要是真的主管这些事情,我只怕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就是大人,恐怕也要承受些风言风语啊!” 刘鼎神色凝重的说道:“所以,我才来找你啊!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咱们都抽时间仔细的衡量衡量,看看到底行不行。另外,你也帮我留意着,看有没有别的合适的人选。” 艾飞雨思索良久,最终不得要领,无奈的说道:“别的合适人选,我还真的想不到。” 刘鼎期待的说道:“此事,就拜托你了。” 艾飞雨lou出前所未有的苦笑,苦涩的说道:“大人,你这是将我架在火上烤啊!” 刘鼎拍拍他的肩头,什么都没有说,悄悄离开。 当晚,艾飞雨的厢房,灯光一直到天亮。 @ 手机用户可访问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