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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市长右手一指,“进门右拐,二单元501。” 小区存在的时间,绝对比顺子的年龄要长。楼道里,很干净。虽然水泥台阶被踩掉了浆,已经露出了沙粒。 又说,“用不多久,这里就要拆迁。” “那就能住到宽敞的房子里了。” “租房住,到哪里都一样。回来有个地方睡觉吃口饭就行,没那么多讲究。” 顺子一怔愣在当场,拎着的礼盒差点丢到地上。原以为,这是老爷子的住所,竟然是他们临时租住的房子怎么也没想到。好歹也是一市之长,论权限论待遇都不应该这样。 爬了四层楼,市长有些气粗。“走啊。还有一层就到了。” “您没房子?”顺子眨着眼,跟上。 “有啊!就是隔得太远,上下班不方便。”市长重新抬起脚步,“有三百多里地呢!哦……你也许还不知道,我不是本市人。” 呃……还真不知道。习惯性想要挠挠头,顺子腾不出手来。心说,不是本地人,作为市长也不应该租住在这里。 市长回头笑笑,“我说你别提这些东西你就是不听。回头,老爷子还得让你拎下楼,累不累?” 顺子笑笑,“老爷子不会给我扔出来吧?” “说不准。或许真有这个可能。” 这犟脾气!跟自家老爷子有一拼。腹诽着,顺子看了一眼背着手上楼的市长,心里说,怪脾气的人怎么都让我遇上了呢?! 进屋,就听老爷子在里屋喊:大国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你刘婶还没来呢。 “爸,我把顺子给您老领到家里来了。” “快请快请,恩人呐!”眼见的顺子被推到房门口,又说:“您别介意啊,本应该到您那里拜谢,可这一身老零件不太听使唤了,要是没做手术之前还好。这不,也不知道还要躺多久。就是想要当面对您表示感谢,这才让大国把您请到家里来。小兄弟快坐,咱好好聊聊。” “您老别介啊!您应该是比我家老爷子还年长几岁,可是不敢跟您兄弟相称!我家老爷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又得剥了我的皮?”讪讪地窘红了脸,顺子有些无地自容,“那天,我把你当成碰瓷的了……” 老爷子哈哈笑着很大声,“别说那些。医院是你交了手术费才动的手术,我心里清楚。再说,不是你那五万三千块钱,我老头子或许早就见了阎王!” 缓了一口气,又说,“以兄弟相称,太让你为难,就……” “大伯,叫大伯显得亲近。”顺子抢着说。 “好!就这么说定了。省得你回家被剥了皮,我岂不是罪过?”老爷子呵呵笑着,脸色越发红润,心情不错,轻声说,“以前,我对大国也经常说剥了他的皮。”脸上,有调侃还有一些沾沾自喜。 市长也有这糗事,瞬间拉近的距离感,让顺子心里一阵轻松。 扔下一句我去泡茶,市长就要开溜。 老子说,有贵客,就泡你爸送我的大红袍。 这怎么个关系?怎么乱七八糟!顺子好似掉进了迷雾里,迷了方向找不到东南西北。 看出来顺子心存迷惑,老爷子话匣子一打开,说的有点多。 多年以前,他和大国的父亲是战友,一同转业一起就业分配,由军人成为了人民警察也算是没有扔下老本行。各自事业有成,老爷子荣升刑侦大队长,他父亲成为了市局二把手。一个“小”大队长,一个“大”二把手,很容易区分职位的高低。可二把手在工作当中不仅要技能精湛,更得有两手充分发挥职能所在到最佳。显然,他父亲做的不错,位高权重现在还没有退休。 两家人,关系不错。闲暇聚聚,相谈甚欢。 亲儿子叫小鲜,这个叫大国。语出《老子》一书:治大国,而若烹小鲜。可见两家来往亲密。 这份温馨安宁,在小鲜十七岁那年发生改变。 “说那些做什么,都多久的事了,还记得,可真有你的。”市长端着茶具进屋,“医生不是说了要避免激动,你这一回忆,指不定又得到医院住一段时间。你不怕?我怕。” 舌头一僵,老爷子叹了口气,“呃……嗨!自己的身子,被医生做了主。” “以为还像你年轻那时候,一个打八个。” “老喽……,其实也不能算是医生说了算,是吧?”点了点头,老爷子说:“对!是病。” 市长随和道:“您说的对,是病。我建议你几句都不好使,医生算老几?对吧?” 顺子就是打酱油的角色,转着脑袋看着爷俩东一句西一句,没他什么事。暗自腹诽不已,把我叫来就是看你俩吵吵,听个故事都听不成。不过,他自问从未这样跟自家老爷子对话,老爷子也很少有这样态度,过年除外。 嗔怒地哼了一声,老爷子说,“你个臭小子!” 知道他也不是真的在意,市长一人递过去一杯茶,看向顺子,“有时间,我讲给你听听。” 顺子端着茶杯点了点头。 很没意思。陪着老爷子东拉西扯,直到老爷子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对山核桃,不由得两眼一亮。曾经见过有人玩过这东西,不过,没有老爷子这对包浆好。就算顺子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几欲透明泛着红光的山核桃,没有几十年的盘红,绝难如此。 “我这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就这山核桃本来也就是烧柴货,无非……无非是有了……有了意义。”像是想起了什么,老爷子有些语结,“手术费那么多,我个老东西也没钱还。有人看过,我这对山核桃能值个十万八万。我想,就是那话有些水分,也应该值一半钱吧?” 彻底是糊涂了。 顺子看向市长,见他眨了眨眼。 老爷子又说:“就拿它顶了你给我交的手术费,你看行吗?” 顺子,傻鸭子一个模样,不置可否。 “行啊!怎么能不行?要是不够,就等年底我咱够了钱再还你。”市长接过山核桃就塞到了顺子手里,“要是值得多了,你小子可得给我们爷俩补偿。” “你给……” “没钱,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你。”快速打断顺子的话,市长直给他使眼色,“收着吧!”
“就是啊!我们爷俩都没钱,他的工资加上我的退休金,资助那些孤儿都有些困难,实在是没钱还你。”说着,老爷子面色尴尬的很。 “呃……好…等找个行家看看,值得多了再给你们补偿。”顺子手足无措,“资助孤儿?” 老爷子“嗯”了一声,笑的很舒心。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是雪打来了电话。问,晚上是不是回来吃饭,还说厂长和小超加班,要是回来吃就多做点。 看来是火气消了不少。 可这无形当中,又让顺子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说是和市长在一起,一会出去吃个便饭,不回去吃了。挂断电话之前,听到雪在对二哈喊:小顺子你让我清净会,吵得烦人。知道,肯定是二哈在屋里又跟皮球玩了个不亦乐乎。那家伙,兴致来了就疯了一样把皮球踢得满屋子乱滚,它也跟着又滚又叫。 “小顺子又淘气啦?”市长笑呵呵地问。 顺子说没治那是老毛病了,市长说那是它的天性应该那样。 临时请来的保姆刘婶到了。家里也没什么多好的酒菜招待顺子,市长说是陪他喝几杯。喝了不少茶水的顺子,感觉仿佛被泡进水里浸了一遍,跟市长解释没那意思要出去花钱请吃一顿的意思,说到是因为和雪总有些小矛盾又不好意思解释那么清楚。不听他乱叨叨的市长上了车,自知是撵不下去只得作罢。 “给雪总一个电话,就说我邀请她出来吃个便饭。” “他还要给我俩伙计做饭,算了吧?” 市长将眼一瞪,“给他们做好再来也不迟。又没说马上来。再说,我邀请她,你从中推辞是几个意思?” “没车!车这不是我开着?” “嗳……我说你小子婆婆mama像个爷们不?!你打不打?不打我打电话给她。” 顺子心想,我这哪是受邀来做客?分明就是来历劫!不苦不甜滴打过去电话,人家雪愣是不接电话。被市长好一顿嘲笑说,一定是惹得雪总不乐意了,不然没可能仨电话都不接。顺子争辩说应该是在做饭,没听到。当市长一个电话拨过去被接听,嘿嘿一笑再也不好意思吭声。 雪,答应做好饭就到,顺子才想到一个问题,孕妇能吃烧烤不太好,可又说不出口。只能建议,是不是到饭馆吃炒菜,又被市长毫不犹豫地拒绝,说是就好这一口,难得今天请客怎么也得说了算。 也真是快,俩人坐下不大的工夫,雪就被厂长送到了烧烤店。 顺子:“这么快,你给他们做好饭了没有?” “炒菜做好了,熬得排骨汤,小超看着火呢。”雪说。 市长和雪握手落座,招呼上串又喊,“大师傅,给烤的另外二十根rou串让这位师傅带走。” 顺子说排骨汤别都喝完了留点给我,厂长白了他一眼一准在心里说他吃着锅里的还看着盆里的,临走又跟烧烤老板多要了两根。三下两下就撸到了嘴里,扬长而去。